91、兵权之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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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刺客由君王亲审，严刑逼供下招出了三家主谋何峻，何惠和何峰。此三家乃是赫鸾国最大公族何氏的分族，因在之前的军权政革中利益受损，而怀恨在心，意欲趁秦阳叛逆的名头借刀杀人，引起祸乱从中获利。
罪犯的供词和随后搜出的证据，让三家百口莫辩，未得申诉就被盛怒下的君王全部斩杀。
作为王族宗亲，其分族的叛乱不足以引灭族祸端，但君王却可以以此问责何氏宗族长-何谨的罪过。
何谨正在家中安睡，祸从天降，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府邸就被重兵围住。听闻君王连抄三家，已是死无对证，慌乱间也没了公族长辈平时位尊身贵的老练跋扈。杀神般的君王，寒眸一凛，威慑十足，手里还握着赵冯两家的兵符，深知这位新君杀伐决断的风格，何谨立即主动交出自己的兵符，以证何氏绝无叛变之心。
他是后来才知道赵冯两家同样是在大半夜惊醒中，迷迷瞪瞪的被国君扣下需助力平乱的大帽子，慌乱交出兵符的。谁都没想到朝堂上一纸诏令，国君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彻底扣住了他们的兵权。
此时三家如何叛逆为何叛逆的细节，已经失去了探究的意义，臣子们都明白，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收回散落的兵权。
诏令读完，沈离凌的情绪在一贯的克制中迅速恢复了冷静。
靠武力夺位的王，自然最忌惮兵权旁落。赫炎即位后就开始步步为营的收拢兵权。公族大家何氏，世家大族赵许，冯瑜各自手中的兵符，正是他独揽兵权的最后一步。
细想起昨夜发生的细枝末节，果然都是赫炎为夺回三家兵权而做的一场大戏吧。。。
当年琴谷一战，公族世家的军中子弟牺牲无数，为了抚慰人心迅速回笼新兵源，更为了巩固尧王死后内政乱局留下的兵力割据，将兵权重新整合分落回三大家族，是不得以为之的上策。
如今新王武力锋锐，壮志凌云，收揽兵权是早晚之事，但牵扯三大家族，一向谨慎求稳的沈离凌本有一套损害最小的长久之计，可如今。。。
真不知该赞叹赫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魄力，还是该反省自己的策略如此不被君王信任。。。沈离凌的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突然想到，聚贤大会上的那一次会不会也是赫炎所为？
但此刻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更担心的是赫炎粗暴手段下可能会引起的动荡和反噬。
君王手段，又岂是他一臣子可诟病的。而稳定局势的人臣之责，他身为国相，却不得不担。
诏令的宣毕，让大殿掀起一种微妙的涟漪。死寂中开始出现骚动，深深吸气声，靴底松动声，似乎有什么浪潮即要顷刻而出。
再无他想，沈离凌迅速从朝列中昂首跨出，恭敬朝拜的修长英姿优雅连贯地一气呵成，伴随温润而铿锵有力的声音，“陛下英明！我王万年！”
国相这一肃穆恭顺的姿态，即刻传染开来，将朝堂内所有大臣的心绪都收编成一股对王权天然的臣服。满朝皆拜下原本颇有微辞的臣子，也在这片声势如天的浪潮中被裹挟归顺。
坐在王位上居高临下的赫炎，手指微动，眸光胶着在躬身跪拜的男人身上，微微出神。
燥热的夏日灿光从殿外铺陈而来，在那人颀长优美的身段上折射出一层柔美的浮光，沁人心脾的滋润着他，却又撩起他心底最灼热噬人的火焰，让他轻易就乱了呼吸，散了心志。
一夜的杀戮强夺似乎也没能缓解他心底狂躁肆虐的野兽，而他越是压制，便越是激起更多对权力绝对掌控的迫切和渴望。
只有绝对的掌控，才能开始收网，将他的猎物困在其中慢慢享用。
这是他一直在撩拨沈离凌的底线，却迟迟没有出手的原因。
可是秦阳的出现，黑曜国蠢蠢欲动的势头，注定会搅动他们之间表面平静的关系。。。他必须要加快速度，将人牢牢收在掌心。
还不能收网，就耐心地编织起一条条细细的金线，悄无声息地缠在沈离凌那漂亮的脚腕上，让他无法离开。
“众爱卿平身。” 他听见自己嘶哑低沉的嗓音，然后如愿触到了那人缓慢抬起不得不被他窥见的眼眸。
清冽沉静，带着敛去了一切情绪的顺从。
心被揪住一般，赫炎勾起一个苦笑，他太了解沈离凌了。就算沈离凌心中有万般无奈不愿，也还是会恪尽职守的完成一个臣子该有的对君王的拥护。
一个善于揣测君心并无条件服从的忠臣，若是等到那日床第之间，不知会是怎样一番香艳销魂的。。。
赫炎的身子兀自一僵，咳嗽了两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鼻子，稳住呼吸，绷紧脸色，这才威严地挥手示意。
很快又是一道引起大殿哗然的诏令。
国君竟将何氏的兵权授予了国相。
沈离凌惊诧地望向赫炎，对方依旧威仪有度，毫无破绽地让他难以看透，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他不是没有文武兼治的壮志，这份拥兵的宠信，更是可以让他更好的打开富国强兵的局面，只是这时机。。。实在太过耐人寻味了。
那边前朝武将旧部正在沦为逆贼，这边他这个前朝国相，上任君主的重臣，却在新君恩赐下手握兵权，权倾朝野。。。怎么看，他都会饱受争议。秦阳那边。。。怕是更要猜忌他了。。。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以回绝明志，但现在他早已没有了年少气盛时的锐气，更深知为官做臣，不能凭文人傲气来行事。而且细想一下，何氏的兵权正是烫手山芋，何氏失势的怨恨，其根盘交错的内部斗争，谁接手都不会好过。
但这份责难，他倒是愿意替赫炎承担。
无视周围投来的种种目光，沈离凌面色沉静，谦恭从容地施礼谢恩，然后腰背挺直，淡然地等待敌对派系的发难。
几个大臣踌躇着想要出来反对，却在国君森寒威慑的目光扫视下全都噤了声。
此时臣子们的目光都凝聚到了自家派系的老大身上。
魏大人在同僚期冀的目光下睁开半眯的双眼，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头顶上低气压的国君，立即垂目轻咳，嘴唇微动，而后什么也没说把目光斜向对面的赵许，老成的目光充满煽动。
面对魏大人的试探，赵许装作没看见的岿然不动，面上带着他那朝堂专用的不变微笑。他身旁的冯瑜直接垂头耷耳的做谦卑状，一副漠然沉思的样子。
魏大人抽抽嘴角，无奈地向后瞥去，这次他看的是段瑞。
虽然他是派系之首，却也越来越依仗这个能力超群的后起之秀。可惜段瑞行事一向诡谲，从来没把党派利益真正放在眼里，一切似乎都单凭心情。
魏大人一时也猜不透段瑞此时的心思，能看到的只是对方年轻英俊的脸上那一贯诡异的微微扭曲的阴沉，目光静静地落在沈离凌跪拜的背影上，凝固的视线透着些难以定义的浓烈。
这个年轻后辈总是让他这老人家的心脏莫名心惊。想想他曾许诺过势必会夺回赫雅之子时的邪肆笑容，也罢，谁知道他此刻算计着什么呢。
这朝堂上冒犯君王之压力，还是得靠他这种德高望重的老臣啊。毕竟何氏失权，是自己派系的最大损失。
身形微晃，他故意颤颤巍巍地拿出老者的姿态走出朝列，躬身一拜，“陛下三思，何氏将士多乃王族宗亲子弟，让外姓之臣管理难免。。。”
“哦？据我所知何家的子弟都忙着四处在朝下为官搜利，真正为将为兵的人多是幕府招揽的外人。。。何况无论宗亲外臣，我赫鸾军队只留勇猛善战之人。。。这样的便都是本王亲兵，又何须分之？。。。我赫鸾国早就有国相带兵的先例，如今我国兵力急需增强，国相的拢兵之策才是根本，让国相管理正是我国之大幸！。。。”
赫炎一顿巧言说辞，冷峻森严的态度成功威吓住了再想谏言的人。
沈离凌有些恍惚，自己准备的腹稿一时没了用武之地，他已经习惯自己来面对其党臣的攻击，或是替君王斥退阻臣，被这么露骨的袒护倒是少有。
昨夜在君王手中溃败的画面不合时宜地闪现，沈离凌蓦然脸上一阵绯红，惊慌地低下头抿住了唇。这样在朝堂上不知所措的慌乱，还是第一次。
赫炎看无人再敢多言，这才满意的摆手，虎符被送上来，他亲自走下王位传给了沈离凌。
感受到赫炎的步步靠近，沈离凌居然有些紧张，他恭敬地接过来，手指被对方刻意的触摸而过，从接触的位置竟然窜起一阵火焰直直烧到心口，留下一阵酥麻。
赫炎修长的手指带着那片细腻的触感滑过唇边，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
他看到自己细细编织的金线正牢牢地系在自己的猎物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兵权之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