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80、阳谋阴谋

　　行刺之事后，国君除了派人追查外，倒也没什么变化，朝堂内外依旧一片繁忙。

　　趁聚贤大会和新君惜才在民众心中获得的声势，国君对天下颁布了招贤令，又在乾阳学院增开了针对平民寒士阶级的入学进仕之路，还破格提拔了几个在大会上表现突出的学子。被提拔的有世家大族也有他省寒士，看起来圣恩雨露均落，而那些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大放过异彩，也没人能就此提出什么异议。

　　很多事一旦开了头，潜移默化的过程就如温水煮青蛙。赫炎和沈离凌配合默契的定时发招，逐步打破世家贵族垄断官位的现象，吸引各路奇才能人为国所用的道路就此打开。

　　当然，如其他新政一样，种子播下了，收获则还需要更多的灌溉和时间。

　　好在赫炎对治国颇有些天分和耐心，也知道在这列国互窥的时机懂得韬光养晦，除了刚开始攻打孟兰国示君威以震慑邻国，之后便再无年轻君王容易犯下的求功心切。

　　但赫炎内心那份壮志凌云绝不容小觑，沈离凌早就看出了这点也更欣喜他这份超于年纪的沉稳和睿智。

　　想当年赫雅初登之际，他君臣二人便都犯了气盛冒进的大忌，又一味走仁厚君子之道，最后。。。朝堂上被正统派处处制肘，朝堂外民休却军弱，琴谷一战元气大伤。。。终归没能让赫鸾国变得强大。这次他定不会。。。

　　而那行刺的背后，到底是对当朝的不满还是对前朝的留念，沈离凌一时也无法看清，只是觉得这背后并不简单。

　　令人意外的是段瑞在三天之内，不仅抓到了隐身于工兵部的犯人，还拷问出了幕后黑手。而答案居然是。。。前朝旧部秦阳将军。

　　所抓之人皆说他们是跟随秦阳的暗中联系部署，利用职位之便盗出弩弓这种可以远程攻击的武器，特在大会之时进行行刺。按他们说的秦阳一直在暗中联系朝中旧部，以国君弑兄篡位，王位不义之由组织谋逆行动。

　　沈离凌在朝堂上听到那供纸所言，顿觉浑身冰凉，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怎么可能会是秦阳？！

　　远在赫炎攻城前他就将秦阳送出了洛京，之后两人没再联系，但他若是来洛京，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秦阳为人忠直莽撞，当年被自己劝走时也心有余憾，但不至于突然作出这种谋逆之事。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沈离凌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赫炎，却发现赫炎居然也在看自己。

　　那目光深邃锐利，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平静之下尽是暗涌。

　　他不由地心头一紧，低眉顺目，面持常色，想说的谏言也打回了肚子。

　　之后发生的并不意外，先是有人跳出来陈述当年琴谷一战秦阳是如何鲁莽轻敌害死了张虎将军，怀恨卸甲一事，又有人跳出来说他是将未尽余忠转变成了对当朝的仇恨，甚至将近来发生的几起军中冲突也归结于是秦阳之势的残余旧部滋事所致。

　　赵许更是拿出了秦阳早就进了洛京，并和旧部有接触的证据，还说什么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人，对方过于狡猾又有余党接应，难以追踪，没想到如今居然会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赫炎盛怒之下派赵许陆飞段人三人合作彻查，于是一个行刺的调查眼看就要变成对前朝军系旧部的深入排查清洗。

　　下朝后，沈离凌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主动觐见赫炎，却意外地被挡在了殿门之外。

　　听着传禀之人所谓的“国君政务繁忙，请沈大人改日再觐。。。”的说辞，沈离凌的秀眉蹙的更深了。

　　此次行刺宛如做戏，雷声大而雨点小，疑点颇多，赫炎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是这几日对段瑞提交的调查结果，却是照单全收。

　　赫炎还是第一次拒绝见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如此看来，是不想给自己机会来影响他的决策。

　　作为国相，又牵扯到前朝旧臣，他自然是应该避嫌的。可是这关系到秦阳，更关系到无数曾经为赫雅尽忠之人的生死。。。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尤其宁理司还以防止行刺的乱党混入要离开洛京归家的外省士子行列为由，要求参加聚贤大会的人们都留下，等宁理司一一排查后方能离开。

　　难道这和段瑞一直逼他交出赫雅之子有关？

　　这让他不禁有些不寒而栗，他知道段瑞这个人一向诡计多端，可是能步下这么凶险一局，这人做事是有多狠。。。

　　若是这样，那么这次所谓的彻查，以段瑞的性子又怎会不多捞些好处。查找谋逆可一向是最容易存同排异的手段。。。

　　沈离凌心下一沉，赫炎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难道就是为了借机除掉他一直以来的。。。疑虑？

　　不过。。。有陆飞在，赵许段瑞又是不同派系，三人之间互相制衡，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吧，也许这就是赫炎想要的效果？

　　“陛下。。。是不是想借此除尽那些他不能信任的旧臣。。。” 终于有机会和陆飞独处，沈离凌开门见山的问道。

　　陆飞这几日甚是繁忙，状态也很差，总是难掩一脸的心事重重。

　　那种从心底无奈的疲倦感在他端正俊朗的脸上慢慢散开，眸光也不似以前那么清亮有神，沈离凌看着有些心疼自己这位好兄弟，也肯定了几分内心的猜测，看陆飞面露难色的愣在那，又补充道，“陆兄是苦于不能坚持心中之道而难受吧。。。”

　　陆飞看着他，眼底升起一片暖意，眸子里也重新有了些光芒。

　　他揉揉额头，叹气嗫嚅道，“还是沈贤弟最了解我。。。跟了陛下这么多年，有时候还是有些。。。跟不上他。。。”

　　“陛下既然把这事交给你，说明他信任你，陛下的性子。。。” 沈离凌低头沉吟，心底忽然自己升起一个答案，“。。。想他一路之经历，怕是极没安全感的，所以对待一切可能的威胁，都恨不得彻底除尽，让任何可能的敌人都永无翻身之机。。。”

　　陆飞的眼中闪过惊讶，笑了，“没想到离凌你虽然只跟了陛下这么短时间，确是比我看的还透彻。。。”

　　沈离凌也笑了，只是脸上多了些茫然，“若不是和你说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原来是这么想的。。。”

　　“说起来当初我选陛下为学生，也是你曾和我说过他虽然看起来最不得势，却有成王之才，称王之毅。。。” 陆飞眼神飘远，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沈离凌有些恍惚，是啊自己当初的确曾那么说过，差点都忘记了。。。这样想想，他和赫炎的源渊也算蛮深的。。。

　　赫炎啊。。。

　　沈离凌脑中忽然闪过赫炎那双含情带笑带着热切眼神的黑亮眼睛，脸上暗暗有些发烫。

　　连着几日，他都只是在朝堂上才能见到赫炎，见到的也只是那个沉着威严，毫无瑕疵的高高君王。。。

　　这让沈离凌莫名有些心绪不宁，时不时会想起赫炎在他面前出现过的各种不同神情，或是耍赖或是蛮不讲理或是撒娇意味。。。甚至是难藏欲望的。。。

　　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担心此次事件解决不好最后会导致他们君臣二人有隙吧。。。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若是出现裂痕，他日后的政务就会难以推进了吧。。。对一定是因为这个。

　　突然感受到陆飞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沈离凌赶紧假意咳嗽了下，浅浅一笑继续说道，“虽然陆兄这次要周旋于赵许和段瑞之间很不好受，但陛下把这事放你把控，也是相信你的品性，知道这追查逆党之事需要陆兄这样的君子作为尺度，陆兄不妨随心而为，替陛下。。。”

　　“离凌在这点上倒是没有我了解陛下。。。。” 陆飞打断他，露出一个苦笑，“陛下。。。不是让我做他的底线，而是。。。在告诉我他的底线。。。”

　　“怎么会。。。” 沈离凌一时愕然，赫炎在他心中虽有些顽劣暴戾的影子，但始终还是个本质仁善纯稚的人。

　　“哈哈沈贤弟以前常打趣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可是这几年。。。” 陆飞爽朗地开口却很快又寥落地放低了声音，“边关的沙子，倒是让我习惯了不少。。。”

　　陆飞看向远方，神情寂寥，“你不也说过王者之仁和君子之仁不同，那为臣者又怎可不遵君意。陛下一直念着我与他多年师徒旧情，对我一贯尊敬放任，只是这除尽前朝旧部一事，我一直心慈手软，不能达到他的预期。。。”

　　“这种事情也是欲速则不达啊。。。” 沈离凌安慰着，心里也是一阵无奈，他多少知道赫炎想要的效果。

　　“陛下自然能猜出这次调查背后有些疑点，但他如此配合，就是让我替他把那些人都除干净了，再确保赵段二人不以此谋私。”

　　沈离凌神色复杂地看着陆飞，眼神尽是理解和心疼，这里面难免要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以陆飞的性格肯定不好受，可是。。。

　　“陛下如此器重我。。。我又怎能以自己之心为重。。。” 陆飞无奈地笑笑，转头看着沈离凌，摸了摸他的头，神情温柔，眼神坚定，“沈贤弟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是以前那种容易赌气任性之人，你放心，我还是会尽我所能让这次调查不至于残害忠良的。。。”

　　沈离凌点点头，眸光清亮，“陆兄，我信你。”

　　和陆飞分开后，沈离凌心底一片嘈杂。

　　这样的陆飞又陌生又熟悉，那种被无奈裹挟的艰难前进，也是他曾一路走来的，至少这次两人可以相伴而行。。。而且他相信陆飞，一定能处理好这一切。

　　更让他意外的是陆飞口中侧面勾勒出的那个赫炎。。。赫炎真的有这种可以让陆飞变化如此的君王心术吗。。。自己果然还是不够真正了解他吧。。。

　　若是被赫炎找到赫雅之子，不知会怎样。。。

　　这让沈离凌感到一阵寒意，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调查出这谋逆案背后的真相。

　　自上次纹印之事沈离凌便在暗中派人打入宁理司更深的内部，可是却毫无进展。他知道对待段瑞这种人，绝不能心急，更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任何心思和动作。

　　从行刺犯人下手来看，段瑞从发现线索到追踪抓人到审讯供词，都毫无破绽，难以发现异常。

　　想到这，沈离凌咬住嘴唇，暗暗叹气，看来必须要亲自和秦阳见上一面才行。

　　“什么？他今夜要去容府吃饭？” 赫炎从成堆的奏折里抬起头，皱眉看向旁边汇报之人。

　　看那人恭敬地点点头，赫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是为了何叶辰他们那事吧。。。那倒也没什么关系。。。”

　　“沈离凌和容家。。。？是因为那个金大老板的事才去的吗？” 段瑞玩弄着怀里年轻男子的耳垂，斜着眼看着旁边的黑衣人，吩咐道，“让人继续盯着，有什么动向再告诉我。”

　　黑衣人很快领命下去了，段瑞舔着嘴唇自言自语道，“我们沈大人还挺有心情的嘛，看来我这手段使的还是有点轻啊。。。”

　　“唉，那要怎么办好呢？”段瑞笑着目光一寒，狠狠地将手指嵌入怀中男子柔弱白皙的肩膀，惹得对方一阵痛叫。

　　那声音让段瑞颇为享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将人推到一边，抽出一条蛇鞭。

　　随后便如愿听到了更加动听的奏乐。

　　心中影影绰绰的便都是朝堂之上那道清冷疏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