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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月夜同归马车慢 一心一意一双人 ...


  •   洛京城中官道。

      月光铺路,甲兵严护,马车隆隆,车厢内宽敞舒适,烛火温馨,一应俱全。

      沈离凌低眉凝眸,长指轻动,正为赫炎包扎伤口。

      今夜善后,自有下属去做,但为赫炎治伤,沈离凌却是不愿假手于人。

      赫炎当着众人指挥若定,根本无谓伤势,转脸对他,却是一脸虚弱,连连哀叹不能马上回宫休息,似乎并不愿在商香阁多待。

      沈离凌无奈苦笑,只好安排马车药箱,一路随行。

      所幸段瑞兵刃并没淬毒,赫炎伤势也不算严重,除了几道血口需要特殊包扎,其余伤痕深浅不一,但皆只需上药即可。

      赫炎对着自己的伤很是不屑,即使药粉散在皮肉绽开的血口上,也是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看上去英勇十足。可对着那几道明显无甚大碍的皮外浅伤,却是谨小慎微,郑重其事,非要沈离凌拿药膏给他好好抹上一抹才行。

      沈离凌心底生笑,却也是真的心疼,哪怕是脸颊上似有似无的小小划痕,也极尽温柔地为他细致涂抹。

      随着细白指腹轻柔划圈,青色软膏润泽摊开,车厢内发出药草独特的淡淡清香。

      沈离凌凝神专注,赫炎匀息望他,一时倒也安静祥和。

      最后处理的伤口,是段瑞那把匕首被他砍飞前,划破衣襟留在赫炎胸前的一道殷红浅痕。

      想起方才凶险,沈离凌闭了闭眼,缓了片刻,方轻柔动作。

      厢内暖融,空气寂静,只有两人气息彼此起伏,直到一人的喘息渐渐有了粗重难控的趋势。

      沈离凌指尖一顿,神色如常,只一丝不苟将药箱规整收好,又拿了丝帕沾水擦手。

      赫炎沉缓呼吸,正襟危坐,只目光随视,显得和上药时一样安静乖巧、人畜无害。

      ……安静乖巧、人畜无害?

      自己居然能想到这么两个和赫炎毫无关系的词……

      沈离凌心底摇头,唇角却不易察觉带勾出一抹笑意。

      下一瞬,便被赫炎揽腰追问,“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沈离凌腰身一软,倦意上涌,任由赫炎将他打横抱起半搂入怀,只小心避开伤口,便安心倚靠,“……没想什么。”

      赫炎心情大好,在他耳边暧昧低语,“没想什么……是在想什么?”

      沈离凌一夜紧绷,忽被热酥侵扰,身心难抗,面热躲闪,勉强肃声,“我在想……陛下今夜英勇无敌、大显身手,定能赢下不少人心。”

      “人心?管他呢,我倒是更在意……” 赫炎低低笑着,恶意一顶,“离凌觉得我是怎么个神勇无敌法?”

      沈离凌哑然失语,半晌,才冷下脸色,故意瞪他,“别闹……说正事呢。”

      “我是在说正事啊,而且是今夜最正的正事。” 赫炎眉眼含笑,说不出的风流不羁。

      沈离凌一怔抿唇,干脆闭目不答。

      赫炎不依不饶,咬他耳根,“离凌……你我今夜得胜,不该好好庆祝一番吗?”

      沈离凌睁开双眸,板起面孔,“陛下,兵器司那边进展还不清楚,你我如今只算赢了半局,今夜还不到松懈庆祝之时。”

      “……” 赫炎顿时萎靡。

      “不过……也是该让下面的人独当一面了,若真有什么,想必他们也能应付。”

      “那今夜……?” 赫炎目光炯炯。

      “今夜……” 沈离凌若有所思,终是难藏笑意,“你我该做之事,已经做得够多了,是该恣意些的。”

      赫炎眼睛一亮,热血沸腾。

      今夜他本就意气风发,兴奋未褪,此时美人在怀,主动邀约,他自是要顺水推舟,好好把握。

      “其实我在想…… ” 沈离凌蓦然眉宇忧郁,欲言又止。

      赫炎动作一顿,稳住心神,哑声关切,“想什么?”

      “在想……陛下对敌时,明明可以纵情恣意,挥洒自如,却因我而……受伤。这还是敌人在明处时,若是其他情况呢……就说执政理朝,陛下是不是也在受我束缚……”

      沈离凌垂睫凝思,神色迷茫。

      赫炎一愣,叹了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你啊,不要多想。今夜若无你之计谋,段瑞怎能自曝其罪?我知你是想给他一个公正审判,这样才能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更能警醒朝臣,提升民智,杜绝重覆。你这番为国为民深谋远虑,不过就是让我收敛冲动、做事三思,又何错之有?倒是我,今夜害得你……脏了双手……”

      说着,将沈离凌的手贴近唇边。

      一阵热酥直传心底,沈离凌悸动难耐,忙抽了回来,心情已是大为好转,“是我自己想要出手,陛下无须在意。何况,保护陛下,也是臣职所在。”

      “怎么?若是没有臣职,离凌就不保护我了?”

      “自然不是。”

      “哼哼,那还差不多。如此说来,你做了你想做的,那其实我也做了我想做的,不正好扯平?还有啊,我日后对战一定不会这般大意,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呢,以后也无须出手,更不要在他人面前轻易施展剑术。”

      沈离凌不由蹙了蹙眉,“陛下是觉得我剑招未成,不该随便暴露,还是经验不足,实战难以维系?方才那招我确实未做多想,此时忖来,也许是有更好的招式来应对……”

      赫炎见他一脸虚心求教,已是忍俊不禁,“两者皆不是。只是……哎,是你剑术高超、绝色出尘,一出手就令天地变色、世人惊艳,我自是不愿让旁人看了去。”

      沈离凌怔了怔,面色微红,“听陛下所说,我今夜似乎……颇为卖弄。”

      赫炎忙道,“怎么会?离凌要是卖弄之人,本王怕是要和这天下人为敌了。”

      沈离凌不解,“为何?天下诸国不乏狂士,卖弄者亦不算少,诸王虽是态度不一,倒也不至于会为此得罪天下人。”

      赫炎笑意更甚,“那当然是因为……我的离凌就算不卖弄,已是美名在外,若卖弄起来,岂不要得天下人倾心?那我自然就只能与天下人为敌了。”

      沈离凌哑然,隔了一会,还是认真忖道,“我要那么多人倾心作甚?他人倾心与否,又与我何干?按方才之理,陛下若有一日非要与天下人为敌,也该是陛下想做之事,是陛下自己的选择,我至多算是个辅佐有失,又何以要担负全部罪名?陛下若真想以我为名,也该之前与我有所商议才好。”

      “……”

      “陛下,你是不是伤口疼了?” 沈离凌挺直腰背,生怕是哪里压到了他伤口。

      赫炎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没、没事……你我方才在聊什么来着?”

      “你让我以后不要卖弄出手。”

      “咳,本王……我不是这意思……那个,离凌以后想出手就出手吧,只要不让自己受伤便可。”

      “嗯,好。” 沈离凌重新偎倚躺好,全身复又绵软放松。

      赫炎不由笑了,下巴蹭向沈离凌额角,蓦然深情,“我知你素来内敛,不喜哗众取宠。今夜出手,只是因为见不得我受伤。”

      沈离凌并不作答,将头深埋进他胸膛,似在感受他的心跳。

      赫炎胸口滚烫,心神激荡,却也不舍破坏此刻的温情脉脉,只将人搂得更紧,低笑絮语,“这次允你冒险,我可是担心好久,但又怕破坏你计划,就只好在外面杀敌做戏,不敢贸然靠近。哎,这一夜,可当真是辛苦至极……”

      “陛下辛苦了。不过似乎也杀了个痛快。”

      “呃,还好还好。话说今夜你我旗开得胜,你就没觉得甚是得意?那一剑也甚是痛快?”

      沈离凌怔了怔,摇头苦笑。

      揪出一个段瑞,不会让他如释重负,如此血腥杀戮,也不会让他平生快感。

      看到段瑞被人强押下时,明明浑身是血、几近昏迷,却还死死凝住他的眼神,沈离凌心底也只有叹息。

      蓦地一声哀叹,打断了他的杂思。

      “哎,想看离凌得意痛快的样子真难啊。看来,就只能是在床榻之间、本王身下……”

      沈离凌抬眼瞪他,“陛下这是……还没打够?”

      赫炎灼灼回望,“是没。总觉得还差一场……床榻之搏。不知离凌赏脸否?”

      “陛下想多了,我只愿再陪陛下来一场剑术之搏。”

      “离凌身为文臣,怎么只知打打杀杀?你我手头既无兵器,以肉身之器相搏,不也是极好的嘛?”

      “……所以陛下就让人把我的凤泠剑拿去洗了?”

      “哦?今夜你我爱剑染血,难道离凌就不想拿去洗洗?”

      一语中的,沈离凌竟是无言以对。

      说起佩剑,在贵族士人之间也算是一种风尚。有的贵族是只当配饰,要的就是个高贵洁净。有的贵族虽当武器,却只允许自己的剑沾染贵族名士之血,否则就觉得是折辱了自己。有的贵族是使用无度,喜新厌旧,只要寻得更为名贵之剑,便会定期更换。

      沈离凌三者皆不是,也不是特意针对段瑞,不过素来爱洁,又不喜沾染血气,更重要的是,凤泠剑是赫炎送给他的贴身之物。

      虽然他无法确定以后,他的凤泠会不会杀人,又会杀死多少人。但至少目前,他希望他的凤泠能在他们齐心打造的太平之世下,做一把闲时照梦榻,醉里舞明月的无用之剑。

      赫炎想起什么,咧嘴一笑,“难得今夜我的龙焰能陪着你的凤泠,正好让它俩好好洗个鸳鸯浴。想来二剑聚少离多,也必是欢喜今夜这番小别胜新欢!”

      见赫炎一脸得色,沈离凌默默抿了下唇。

      看来自己那点爱洁习癖,和赫炎的满脑风月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不过,他也知赫炎在宫中的生活是多么的沉闷乏味、百无聊赖,所以这份对着他时才有的油嘴滑舌、滔滔不绝,反而让他心生怜惜,愈想温柔以待,渐渐倒也成了两人独有的相处情趣。

      如此一番温言戏语,将残留于心底的凄茫肃杀随之驱散,一时心境平和,杂念尽扫,周身闲适慵懒,愈觉困倦,

      赫炎调整坐姿,让他靠得更为舒服,嘴上仍不忘宽慰他,“说起执政理朝,其实也就是君王之道。而君王之道,复杂难明、牵连深广,必然也就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我虽不喜束缚,却也知自负狂妄乃明君之忌。再说了,若无你替我这般着眼全局、谋划深远,我说不定早就……”

      他话未说完,沈离凌已是不忍卒听,不假思索,便堵住了他的唇。

      只是破天荒地,用了自己的唇。

      赫炎浑身一颤,未等反应,沈离凌便一惊回神,忙又避开。

      赫炎呼吸变重,目光炙烈,似凶似怨。

      沈离凌轻咳一声,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缓缓道,“陛下今夜……为何不想在商香阁多呆?”

      赫炎一愣默然。

      “陛下……是不想见那对母子吗?”

      赫炎又是一愣,却是轻轻笑了,看着他不安闪动的双眸,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知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不是不想见,我只是觉得,你若不主动提及,必是心有谋划。我相信你是想让该出现之人,出现在最该出现的时刻。所以,在你觉得合适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沈离凌一怔,目光难移,深深望他。

      赫炎呼吸又重,却似想起什么,硬是板起面孔,转了口气,“说起来,本王今夜才知爱卿红颜知己那么多,一个商阁就能随随便便凑齐三个,要是再多呆会,不知还会跳出几个来?国相爱民自是好的,但这分寸尺度,还是注意些好,本王可不想以后听到民间有什么贵相救弱女一类的风流韵事。”

      沈离凌哑然失笑,倒也耐心解释,“陛下说的这三名女子,无一人和我有僭越情愫。商香阁内主营织绣,自然女子偏多,至于阁中女子,虽受香阁庇护,却与我皆是不熟。我平日只往返于宫中府内,所做政务决策皆无愧于爱民之心。若有心惩恶扬善爱民周全,也自有手下出面,事了而去,又何来风流韵事?”

      其实,他素来喜静,不爱外出,比起和人相处,更爱独处。少年游历,是时势所迫、身不由己,定期私访,是体察民情、国相之责。只是早年私访期间,无论他再怎么隐藏面目,还是会招惹些麻烦,便渐渐心生倦怠,改作派人走访、间接探察。

      此刻,他却蓦地想到,赫炎自小在宫中长大,后又辗转于边关战场,并无机会走街串巷、玩赏闹市。待大局终稳、万事平定,他若给赫炎安排一个私游惊喜,定会让他开心。

      想到赫炎开心,他心底也有甜意,只是面上丝毫不显。

      这边,赫炎自觉说不过他,已是摆起君王架子,开始讨价还价,“方才允你随意施展剑术,这次你就听本王一次,也不算过分吧?”

      沈离凌恍然颔首,低眉沉吟,“我知陛下担心什么了。其实商栈旗下,还有不少铁铺玉铺钱庄茶馆,那里倒是男子颇多。陛下若是嫌我缺乏大丈夫气概,有失国相威严,我明日就开始多接触他们…… ”

      “不行!” 赫炎急急打断,怒气腾腾。

      沈离凌倒也不恼,只拿茫然无辜的眼神望他。

      赫炎顿时底气全无,有口难言。

      挣扎半晌,终是泄愤般咬上沈离凌耳垂,恶狠狠道,“果然还是应该把你关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夜有多招……我当时真想把他们眼珠子都……早知道我就……把你……还要让你……!”

      沈离凌被他锢住后腰,挣脱不得,一时闭目神眩,难以招架,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其实,他怎会猜不出赫炎今夜醋意,只是一时兴起、有心逗弄,此时见赫炎发狠,方觉自己无心施过、伤了赫炎,当下心中生愧,情难自抑,更顾念他一夜劳累、身上有伤,便只闭目顺从,任他妄为。

      待赫炎狠狠咬了他脖颈一口,终于疲倦似地紧搂着他不再动弹,沈离凌才稍稍平复喘息,主动抚向他后颈,“……炎儿这是生我气了?”

      赫炎身子一颤,呼吸明显加重,却只轻哼一声,仍是不动。

      沈离凌不由笑了,一时身上酥软,心神放松,困倦便也趁虚而入。

      他强抑睡意,温柔开口,心底之思轻易便流淌而出,“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也知道你在努力克制。这不是你的错,但……也不是我的错,所以我们都不该为此难受。在我看来,得他人倾心,若不能还之以情,只会害人求而不得,平白吃苦,自己也莫名亏欠,平白受扰,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我无心收割,也不愿误导,对待他人只会以礼相待、公事公办。虽然他人想法不可掌控,但我自己,必会做到问心无愧。你又何必担忧,何必在意?不过,若实在在意,倒也无妨,你就这般说予我听,我也这般说予你安心。你我推心置腹,言思潺潺,不也正是乐事一桩?我对你一心一意,你若同等报之,那就算天地不容、世人不齿……你我也自可心足无悔,成就一生一世一双人。”

      赫炎胸膛剧烈起伏,只觉体内那只因强烈嫉妒和独占欲望而苏醒的暴戾野兽,正被沈离凌的话语轻柔安抚,慢慢沉睡。

      听到最后一句,他浑身一震,猛地托住沈离凌后脑,吻了上去。

      瞬时,积压一夜的渴望欲念喷薄而出,汹涌而泻,如翻江倒海激烈凶狠,又似烈火横暴摧枯拉朽,将两人彻底融化痴缠在一起。

      他在某处受限的纵情恣意,也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另一种更为甜蜜疯狂的补偿。

      得偿所愿,自然,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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