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4、血雨腥风商香阁 冷相智对玉阎罗 ...


  •   一阵凉风侵袭,沈离凌脊背发寒,莫名打了个冷颤。

      真是夜风恣肆,平白扰人。

      他轻轻叹息,强打精神,看向厅中站立的女子,“你就是……褚楚?”

      女子小心颔首,身子胆怯瑟缩。

      沈离凌看着她,脑中闪过秦阳倔强刚武的面孔,微微闭目,深长一叹。

      此时,厅内烛火通明,寂然无声,罗素素已去哄罗平入睡。厅外夜色浓重,秋风萧瑟,风势渐大,吹地廊铃作响,仿若冥界还魂,正叩故人心弦。

      良久,沈离凌睁开双眼,温和言道,“褚楚,你无须怕我。我知你过去种种,不过是落叶随风、身不由己。你知之甚少,也并无大罪,本相既已说过不再追究,便会言而有信。我今夜前来,只是想替秦阳……看看你过得如何。”

      一语轻落,让褚楚瞬间红了眼眶,低头哽咽,“小女子褚楚……谢大人不罪之恩。”

      “但我虽可翻篇,秦阳与你的渊源,我却不能替他翻篇。”

      “褚楚……明白。褚楚不过一介浮萍弱女,能得大人开恩,已是知足。”

      “商君说你在织绣方面进步很快,已经超过不少女工,那你便安心留在阁中养身学艺,待你技有所成,日后如何择路,便也多个选择。至于你腹中骨肉,既是秦阳之后,我便不能放任不管。等孩子出生后,本相会亲自为你母子开户造册。等他再长大些,我希望你能让他……回归秦氏,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算是秦阳的遗志,也算是让你们多一个靠山。”

      “……”

      “放心,他就算回归秦氏,也仍由你独自抚养。秦氏之人,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来打扰你。以后,这商香阁就是你的娘家,你想留在这多久都行。”

      褚楚倏地抬头,良久,颤声躬身,“谢大人……”

      沈离凌忙用眼神示意,让商君扶住了她。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秦阳,你不必感念,好好爱惜自己,便算报答。我不知你们情之深浅,但既有夫妻之实,也算命中之缘,缘聚缘散,自有定数。只望你看开生死,放下过去,替他……也替你自己过好这余下一生。”

      褚楚郑重点头,默默接过商君丝帕,擦拭泪水。

      沈离凌心底叹息,愈加放软口气,“我知这乱世之中,像你这般无家族庇佑的女子会有多难。但你既已留在此处,就不妨去相信,过去只是过去,它们决定不了当下的你,而当下的你,却可以决定将来的你。赫鸾如今重农扶商,用人赏功,不拘一格。这商香阁中,无论掌柜账房,还是织绣女工,只要勤勉负责,便皆可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如此水清域广,你若勤学苦干,便可扎根而生。那时,我相信你不会再是什么浮萍弱女,而是风雨飘摇也可傲然挺立的一株荷花。”

      褚楚剧烈一颤,久久说不出话,待到终于擦干眼泪,方看向沈离凌,缓慢而坚定道,“大人,褚楚明白了。褚楚日后,会留在阁中好好学艺,得一技傍身,养好自己也养好孩子,定不会辜负大人好意。等孩子大了,我也一定会让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为国奋战的大英雄。只希望这孩子无论男女,都可跟随大人或是商君姐姐学文习武、经商扶贫,为国效力。如此……也算对得起大人,对得起秦阳在天之灵了。”

      听她这番言辞得体、有情有义,沈离凌欣慰叹息,“你虽贫弱,却有一颗奋守清白之心,虽近权贵,却无谄媚攀附之意。秦阳一心向战,却能因你而留恋温情,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娘亲,想必日后也不会差。秦阳在天之灵……也算瞑目了。”

      褚楚鼻尖又酸,咬唇抑制,渐渐露出释怀微笑。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和秦阳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像她那般浮萍随波,因受人指使去接近一个男人,却能被温柔以待、动情相守,那么爱上对方,似乎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可对方爱上自己,却似乎不过是爱上了一个虚假的表象。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感情,又怎会不因真相暴露而随之破灭?可看秦阳最后对她的态度,明明不似无知无觉,却还是毅然决然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她以为,那只是因为秦阳在执拗追求他的心中之道,却没想过,也许在那里面,也有一份将错就错留她活路的真情实意。虽然,那真情也许不是为了她,而只是为了他的孩子。可不管怎样,秦阳终归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而那样的男人,即使在离开后,也常常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梦里,两人开窗见晨曦,炊烟赏落霞,撑伞度风霜,朝朝暮暮,平平淡淡,一生静好。

      她这才明白,原来那段时光,就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而她真正想要的,也不过是秦阳心中那份无关欺骗、无关孩子、只属于对她一人的爱。

      如今两人已是天人永隔,可那个男人,却依然透过沈大人,再次来到了她的面前。为她在这孤寒人世上,撑起了一把伞。

      窗外,秋风瑟瑟,如泣如诉,水落生花,开出了淅淅沥沥。风声呜咽,细雨缠绵,似一场重聚,也似一场告别。

      看着褚楚在商君怀中双肩颤动、无声哭泣,沈离凌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候。

      他知道,褚楚需要一场和秦阳的真正告别。

      有时候,最好的告别,就是一场酣畅淋漓、不留余力的泪水。而最淋漓的泪水,正是一次全心全意、沉浸过去的缅怀。只有真正的告别,充足的缅怀,才能让人真正释怀生死,放下过去,面对前路。

      烛火昏暗,雨落寂寥,湿冷气息从四处渗来,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顺着雨声,沈离凌望向窗外,只觉这一夜,他似乎见了许多人,重温了许多事。记忆自伤口处泛滥,又被前路重新掩埋进了心底。他依然是他。而那些人,也依然会永远活在他美好的回忆里。

      秋雨潺潺,回忆散尽,心中隐隐空落。

      如此秋风夜雨,若能与赫炎偎依共赏,想来也别有一番乐趣。

      “啪”地一声,烛花爆响,沈离凌倏地回神,见褚楚已被商君安抚好了情绪,便目光示意,让侍女为她端上热茶。

      热茶上来,褚楚坐下抿了几口,脸上终于恢复了气色,也露出了几分因失态而特有的羞窘。

      沈离凌看在眼中,正欲宽慰,却听门外嘈杂,似有兵戈相击、惊呼四起。

      旋即,便有护卫身上染血,入厅急告,“启禀大人、阁主,有刺客夜袭,已闯进院中!”

      夜风窜入,火光摇曳,一股阴寒之气瞬间笼罩厅堂。

      沈离凌倏地起身,看向商君。

      商君点头,搂住褚楚引她走向后室,“褚楚,你去内院找素素,她那里安全。”

      褚楚面色苍白,声音发抖,“可、可你们呢?”

      “放心,大人和我自有定夺。你到时跟好素素,她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我……” 褚楚惶恐难安,紧紧拽住商君衣袖,“我想……跟着你。”

      商君柔柔一笑,目光温煦,“你留在这,难免会让大人分心。不如进去,替我陪素素统领护卫,保护好里院的那些妹妹和孩子们,可好?”

      褚楚望着她,目光渐渐安定,不由攥起手指,郑重点头,快步进入后室。

      这边,厅门台阶之上,沈离凌长身玉立,正由叶方为他系上配剑,披上薄氅。

      商君从墙壁取下一把短刀,一个眼神示意,走向厅门。众侍女立即扯掉锦绣丝袍,露出窄袖短摆的黑衣劲装,自角落箱中取出长剑,鱼贯而出,列于沈商两侧。

      就着长廊成排的大红灯笼,可以看到院内刀光剑影、人影纷乱,已是厮杀成片。刺客不知从何处涌来,各个黑衣遮面,凶神恶煞,饿虎扑食般直奔正厅。院内护卫拼尽全力,奋勇抵挡,勉强将敌人困于院中。双方激战半晌,死伤若干,无奈守卫难支,连连败退,眼看就要被敌人逼至近前。

      沈离凌略一皱眉,“商君。”

      商君肃然点头,沉声喝道,“众香女听令,擅闯香阁者……死!”

      “是!” 两旁女子沉声应和,各个目光如炬,英气逼人,毫不犹豫,拔剑入阵。一时剑招如电、凌厉如风,直杀得敌人措手不及,重新退至院中。

      阴雨纷纷,血气弥漫,杀气裹挟湿冷渗人脊背。

      沈离凌手抚剑柄,细观战局,“阁中护卫武功本也精湛,却几乎全军败退,可见这帮人不是一般贼匪。香女剑客虽是不凡,但剑招磊落,遇到这等出手狠毒的宵小之辈,怕是难撑太久。”

      商君蹙眉颔首,“听后院动静,应该人也不少,这样的话,两边就无法互相支援了。”

      叶方愤愤攥拳,“大人,让我也上吧!”

      沈离凌摇头,“你留在这。” 说完转身对身后两名黑衣男子道,“这次对手是武林凶匪,不算官府之事。荆风,你去帮前面,荆云,你去帮里院。”

      两个黑衣男子面孔相似,一派冷峻刚毅,闻言对视一眼,略显迟疑。

      沈离凌按剑沉声,“我在这很安全,速去!”

      二人微一点头,看向叶方,叶方郑重颔首,二人随之而动,荆云没入后室,荆风凌空起跃,杀入战局。

      霎时,便有两人哀嚎一声中剑倒地。敌人一个惊愣,出手愈狠。一魁梧壮汉虎目幽亮,粗喘如牛,举着双刀逼向荆风,一副武痴终于遇到对手的癫狂之态。另有三人明显也对荆风战兴浓厚,顺势围攻,缠斗一团。香女剑客因有荆风加入得以喘息,但仍受制于敌分身乏术。

      突然,有人在同伙掩护下不惜连中数剑,成功突围而出,从袖口掏出暗器向廊下掷去。

      利器破空,寒芒刺目,正冲沈离凌面门。

      沈离凌面色如常,泰然自若。随即便见那暗器未等近身,就被叶方长剑一挥,凌空打落。

      叶方快如闪电,只一瞬间,便冲至刺客面前,将他一剑毙命。

      刺客颓然倒下,身后,混战仍未结束。

      雨雾之下,人影交错,刀剑相击,铿锵作响,血水顺着雨水蜿蜒流淌,在众人脚步杂沓之下化作飞珠溅玉。

      随着战况愈演愈烈,战圈也愈缩愈小,且渐渐有了后退之趋。

      战圈后方,髭虎逮住空隙,撤至院墙之下,急急扯下面巾,抹了把脸,“他奶奶的,说是有高手,也没说有这么多啊!”

      刚骂完,就见有两人竟也学着他扯了面罩闪了出来。

      “不成啊大哥,这根本杀不进去啊!” 他的小弟髭狗狼狈奔来,另一人则受了伤似的踉跄在后。

      髭虎啐道,“呸!这狗屁的商宅,照老子看也他娘的是贼窝!”

      “那大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跑啊!”

      髭虎毫无首领包袱,说着转身就要上墙。未等运功,却听惨叫一声,似有重物倒地。

      他慌乱回头,只见髭狗背部中刀躺在血泊之中,身后一人举着血刀,冷冷看他,正是方才紧随而来的同伙。

      “你…… ?!” 髭虎看清来人,顿时大惊。

      此人其貌不扬,中等年纪,中等身材,放入人群便丝毫不显,正是他每次讲话时都会瞠目呆听的家伙。他记得此人名叫姒涧,据说是早已在米铺隐藏多年的杀人凶犯,不知是不是因为隐藏太久导致气质太过寻常,反而在他们这群个性十足的恶徒贼匪中,显得有点平凡的突出。

      此刻,那人正面目表情地盯着他,仿佛在盯着一个死人。可看那人木然空洞的双眼,又分明自己就像个死人。

      髭虎打了个寒噤,下一刻,便见那人出刀刺来。他忙举刀抵挡,竭尽全力,怒而反击。无奈那人持续出招,招招狠辣,直逼得他应接不暇、退无可退。

      就在髭虎以为今夜要祭,一个身影闪过,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和那人缠斗起来。

      髭虎定睛一看,竟是那位来自赤夜的高冷剑客之一,立时松了口气,不由感叹,这赤夜兄弟不是挺仗义的吗?叹完就欲上墙,却听墙外兵甲铿锵、脚步杂沓,似潮水涌来。

      髭虎顿叫不妙,有官兵!

      果然,没一会,一群披着蓑衣的带刀士兵便涌入院内,将所有人围了水泄不通。

      髭虎三人被官兵逼回院中,见同伙们已被杀得七零八落,刚想反抗,便被剑客护卫以剑抵喉,只得束手就擒。

      这边,士兵们跨步站定,自动分道,将一把漆黑大伞恭迎向前。

      待大伞在廊前停住,众人方看清伞下,正站着一年轻男子。

      男子白面俊秀,细目薄唇,神色冷峻,嘴角噙笑,一身官袍暗红如蟒,腰身修长配刀斜跨,森冷官威下有种说不出的妖娆诡谲。

      他负手站定,眼角上挑,目光直勾勾地盯住沈离凌,“沈大人,别来无恙。”

      沈离凌眉心微动,淡漠出声,“段大人,好久不见。”

      段瑞略扫一圈,“沈大人,受惊了。”

      “无碍。” 沈离凌目光平静,看向他身后,“宁理司来得……倒是及时。”

      段瑞一笑,躬身揖礼,“启禀大人,是宁理司接到信报,说此处有贼人夜袭商宅,方火速赶来。未曾想大人居然也会在此。段某来迟,未及时护卫,还望大人莫要治罪。”

      “段大人说笑了。你能亲自带兵前来,还准备的这么充足,可见是治理有方,时刻备战……何来治罪之说?”

      “哈哈哈,谢沈大人抬爱夸奖。”

      “……”

      “早前因赵元之案,陛下一直斥责我宁理司办案不利,如今既愿给我宁理司将功补过之机,我段瑞又怎会不好好珍惜?”

      说罢,转身喝道,“宁理司听令!将所有嫌犯通通铐上!”

      “是!”

      “慢着。” 沈离凌冷眸一扫,“本相在此,谁敢造次。”

      话语平淡,却透着威压,众士兵顿时敛气屏吸,莫敢妄动。

      “哦?沈大人这意思是……?” 段瑞目光灼灼。

      “既然刺客是冲着本相来的,本相自己要亲自审问。”

      “那沈大人想怎么审?”

      “就在此处审。”

      沈离凌说毕,使了个眼色,剑客护卫立刻将刺客们拎起拖拽至廊下。

      段瑞一笑闪身,悠然缓步在廊下站定,暗七撑着大伞紧随其后。

      “沈大人,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沈离凌目光一沉,不怒自威,“本相乃百官之首,自有检察审讯之权。段大人若想阻止,不如说说理由?”

      “……”

      空气一片死寂,唯有房檐雨滴,久积成疾般,狼狈坠落,啪嗒作响。

      段瑞含笑眯眼,狭长眸底漆黑如潭,却又藏着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似的炙热暗涌。

      沈离凌微微皱眉,面色生寒。

      以往他对段瑞这种毒蛇般的黏腻眼神,只当是对方性情阴鸷又对他治朝不满的隐晦敌意。可如今,他已知那眼里藏着怎样的龌龊心思,便再难坦然漠视。

      立时,心里生怒,气血翻涌,不由喉头发痒,一阵胸闷目眩。他闭了闭眼,强压虚弱,沉缓开口,“宁理司听着,本相要亲审嫌犯,尔等一律暂退一旁。”

      国相如此发话,士兵们不敢不动,但还是胆怯似地,望向了段瑞。

      段瑞眼珠转了转,阴阴一笑,“沈大人下令,段某不敢不听。只是……这些刺客和赵元一案有关,却不惜在全城通缉之际夜袭一个小小商宅,未免太过可疑。以段某办案多年的经验,这阁中,必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是…… 什么不一般的人物。大人欲要亲审,不如先让段某搜一搜这阁中,也可为大人提前扫除后顾之忧。”

      沈离凌目光一凛,逼视段瑞,“段大人,你若有线索,便拿出奏上。否则,就算这是一个小小商宅,也不是你可随意诬陷随便就搜的!”

      “哎呀,那是段某妄断了。我知此处和沈大人有关,刺客特赶今夜来袭,想必也只能是为了……沈大人。只是我担心,沈大人素来心善,这商香阁又素来喜欢救助女子,万一……一不小心收留了什么遗孀弱女,结果却是什么案犯细作之类的,不就说不清楚了吗?”

      沈离凌攥了攥手指,神色不动,“本相心善与否,救谁与否,关段大人何事?段大人又何必在此杞人忧天?”

      “沈大人,段某也是怕有人想要利用你的心慈手软,将贼人扮成弱女,以此来故意陷害……”

      “段大人这么爱操心,是因为吃过这亏呢,还是……”

      沈离凌冷冷打断,拂袖一笑,却并不说完,只负手睨他,“无妨,本相做事一向天地可鉴,问心无愧,就算真有小人算计,也不怕与其一斗!”

      段瑞目光盯视,忽而笑了,“哈啊,不愧是我……敬仰的国相大人啊。那段某就不自作多情了。哦忘说了,沈大人,这次跟我来的不只有宁理司,还有……何将军。”

      他悠然转身,抬高音量,“何将军,门外已无须警戒,你不如也进来一聚!”

      话落不久,从门外阴影处走进一个身影,伟岸挺拔,脚步沉稳,很快站定于廊前,抱拳一躬,“北军何深,见过沈大人!”

      沈离凌略一抬眉,心底苦笑。

      怪不得从方才开始,就觉得门外有道视线在盯他。

      看来段瑞这一次,果然是有备而来。既然拉来何深做见证,就是要以北军为筹码,让他这个国相大人,不能另做打算、一手遮天。

      还真是……愈发好奇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了。

      沈离凌稳住气息,对何深略一点头,“何将军免礼。不知何将军今夜不在宫营训兵,怎么跑来此处了?”

      何深直起身子,目光深沉,直视于他,“启禀大人,北军近日也受到了似是武林人士的侵扰,所以段大人请末将来宁理司配合调查。谁知刚好遇到刺客袭击此处,末将想着或许能帮上什么忙,就跟着一块来了。”

      “原来……是段大人请来的。”

      沈离凌眉眼如常,只将目光转向段瑞。

      段瑞笑意如春,“没办法啊,沈大人。谁让那些刺客武功高强、神出鬼没,竟是能杀尽赵府护院,还全身而退,至今也没暴露任何行踪,岂不怪哉?所以段某怕宁理司不济,又正好何将军在,便请他来助阵了。”

      “段大人有心了。”

      “大人谬赞。刺客一案弄得城内人心惶惶,我宁理司自然要彻查到底,给文武百官乃至全城百姓一个交代。说起来,这案子也委实蹊跷,不仅会袭击赵元那种世贵之子,还会袭击我宁理司,如今,更是对一个商宅出手。唉,如此行踪诡秘、目的难明,也怪不得百姓心慌,天天盼着我宁理司能早日抓人归案。”

      “若说刺客武功高强……那批夜袭宁理司的,却无一活口。岂不是说宁理司更为厉害?怪不得段大人遭袭后,还能这般亲力亲为、四处奔波,也委实算是不畏□□、尽职尽责的朝堂典范了。”

      沈离凌一身惯有的清冷矜贵,言语中却透出几分若有若无的温润柔和,一时竟也让人难以分清他到底是在赞许,还是在嘲讽了。

      段瑞目光凝滞,似是无言以对。

      何深也盯视片刻,眸光微闪,又看了眼段瑞,方垂眼默然。

      沈离凌扬了扬手,身后立刻有叶方搬来椅子。他撩袍端坐,吩咐道,“把后院刺客也带过来。”

      “是!” 有护卫应声而去。不多时,便见荆云和几个香女剑客押送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刺客走来,显然也是一番苦战后仅留的活口。

      “段大人,让你的人,退开。本相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沈离凌微微垂眼,似是漫不经心。

      段瑞不由咽了下喉咙,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士兵们立刻整齐后退,负手跨立。

      很快,存活下来的八个刺客,便被统一脖子架刀、反手捆绑押在廊前空地。

      立时,整个庭院森严冷肃,如殿前问审。

      沈离凌略一扫视,指向髭虎三人,“让他们近前。”

      三人立刻被拖前一步。

      髭虎不等沈离凌开口,便仰头急呼,“大、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哦?你叫什么?冤在何处?”

      髭虎一脸急迫,口若悬河,“小、小人名叫髭虎,哦不、不是,小人叫做虎子。我、我不过是个路过游侠,只因听闻城中重武惜才男女不吝,才来此地看看能否一展拳脚,可是盘缠不小心被贼人偷了,一时没办法才……才接了这么单活。只说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向商铺竞争对手劫掠点财货而已,没、没想到……没想到这些同伙竟会是这般杀戮无眼!我……我真的只是个行侠仗义的游士,只是被人蒙蔽而已!请大人明察啊!”

      沈离凌神色凛冽,盯着他道,“游侠尚仁重义,有胆有识,虽也不乏为酬知己而舍命行凶的罔法之辈,却没有你等这般谋财害命平民也杀的亡命之徒!”

      髭虎被那眼神一震,已觉心慌,听完这话,更是胆颤心惊。

      沈离凌又道,“据我所观,你进院之后指挥了三次进攻,还有至少五人曾特意靠近你问过什么,显然……你就是这次攻击的首领。”

      “我、我……” 髭虎立刻急出一身冷汗,却不知如何狡辩。

      “不过,说来也怪,你旁边这两人,却似乎一个想杀你,一个想救你。”

      “对、对对!大人明察!我明明不过是个胁从,这、这个想杀我的才是首领,是主犯!要不……要不他怎会看我要逃就想杀我呢!”

      “原来如此。那你们二人又作何解释?不如自报家门。”

      护卫刀片一押,另外两个嫌犯身子跟着一低。

      其中一人面无惧色,嗓音平淡,“小人易剑,来自赤夜,因刺杀官员被无咎盟逐出赤夜,特逃至此。前些日子在黑市接了个活一直躲在附近米仓待命,今夜说是让刺杀国相和阁中小儿,我为得财便来了。”

      “赤夜的……”

      沈离凌看着他沉吟片刻,方望向另一人,“你呢?”

      那人一言不发,哪怕刀口逼近,脖颈被割出一道红痕,也仍是闭目不言。

      段瑞冷笑上前,一掌拍出,“沈大人问话,你敢不答?!”

      那人当即脖子一歪,嘴角渗血,一番挣扎拉扯下又露出一片颈下皮肤。

      “嗯?” 段瑞似发现了什么,叫道,“来人,拿火折子来!”

      身后士兵立刻掏出火折子凑前,暗七举伞随后,挡住细雨。

      众目睽睽下,那颈下赫然是个……虎头纹印!

      “虎头?黑王死士?!细作……此人是黑曜细作!”

      段瑞惊呼出声,众人皆是一愣。

      沈离凌神色微动,若有所思。

      “来人,给他上镣,本大人要亲自带回去审!” 段瑞大喝。

      沈离凌一拍椅子把手,“慢,本相在此,谁敢带走!”

      段瑞看向沈离凌,挑衅似地幽幽笑道,“沈大人,细作大案关乎朝臣叛党,必须关至刑狱严刑拷打,还要请记录官在侧。你这是……想私审?”

      沈离凌目若寒潭,与其对视,“既是关乎朝臣叛党,本相便更该亲审。”

      一时两人目光对峙,无声交锋。

      半晌,段瑞拂拂腰牌,挑眼笑了,“谁说的?赫鸾律法吗?”

      “……”

      沈离凌正自沉默,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本王说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