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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翻云覆雨 瞒天过海 弑君有罪 莫要冲动 ...


  •   这一夜,对赵府来说,也实在漫长。

      府邸内灯火通明,仆役们忙乱进出,伴随赵元止不住的哀叫呻吟,正自一片愁凄。

      赵元从小养尊处优,从未遭过罪,此时伤在最隐秘软肋之处,再多汤药再多侍奉,也是痛吟不已,难得安生。赵许眼睁睁看着儿子煎熬,心如刀绞,老泪众横,恨不得替身以受。

      晚来的御医一番忙碌照料,最终也只能对他委婉说什么赵元日后不能延续子嗣时,赵许一阵胸口闷痛,一夜的愤恨焦灼顿时化作一口鲜血喷出。

      老家宰忙颤巍巍地扶住他,也是泪水难抑。赵许几欲昏厥,只闭着眼睛,紧紧咬牙,“扶我……去、去书房……!”

      今夜他原本早早就睡了,半夜被人急急叫起,说沈离凌带了人去别院找元儿麻烦。

      他自然知道赵元夜宿别院时并不老实,但想着儿子偶尔放纵一下也无甚大碍,便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当他听到赵元是因为绑了个才子而被沈离凌找上时,也不禁心头一骇,大叫不妙。

      就在他要带人赶去别院时,炎王的人却突然带着旨意将他堵在了府内。所谓的旨意也不过是些寻常公务,如此看来必然是沈离凌一收到消息就让人去通知赫炎,明显是要让他们父子难看。

      赵许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不听。本以为只是多给沈离凌留些恃强扬威的机会,却没想到……别院被烈焰围守,炎王和沈离凌不见踪影,只留下他的元儿重伤在地、哀嚎翻滚、无人问津。

      炎王不仅没顾他生死,还给他加了项侮辱重臣未遂的大罪。

      赵许对着负责传达王意的斐安一阵痛骂,却只换来对方不紧不慢地代替炎王,跟他谈起了交易。

      看着斐安以“炎王已派御医在来的路上了”为由,将自己派去叫医的人统统挡回,赵许心胆俱裂,也彻底清醒。

      他早已过了激愤鲁莽的年纪,深知如何权衡利害。仇他自然要报,可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先保住元儿,更不能让他入狱受罪。

      院中管家已被人带走,护院们又死无对证,而唯一躲在室内不敢乱跑的侍女们,也在旁颤抖着交代说确实看到了赵元主动逼近沈离凌的背影和护卫动手的混乱画面。

      如此一来,赵日也只能相信是自家儿子色胆包天、一时鲁莽,再加上私刑才子之罪,炎王对沈离凌的袒护之心……似乎除了接受交易,他已再无选择。

      回想起交易内容,再想到元儿的残身难愈,赵许伤痛欲绝,急火攻心,咬牙颤声,“赫炎……沈离凌……你们好狠啊!原来……你们早就想!咳咳咳……”

      一阵捶胸猛咳,赵许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放光,低头收拾起案上账目,“快、快!趁炎王还没动手,这些……还有这些…… 还有……叫、叫下面把所有能调出来的银子备好,你、你找机会都给冯瑜!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最好的刺客!”

      “大人,这、这可是你大半家底啊……” 老家宰含泪提醒。

      “那能换回我的元儿吗?!” 赵许痛苦嘶叫,脸色青黑可怖,又一把抓住对方胳膊,“对、对了!还有他之前让我找的那些、那些准备抢掠商香阁的也都交给他……!告诉他们,无论是谁只要砍下沈离凌身上任何一块肉我赵许都有赏!我要让他……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压抑声响的怨恨咒骂很快就被风声吞噬,消弭于夜色。

      夜色渐淡,晨曦笼罩,洛京城内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早起集市,正是城中最先热闹起的地方。

      有人把菜筐一放,便拿肩头去蹭旁边的人,“诶,你知道昨夜城里发生什么了吗?”

      被蹭的年轻人挠头苦笑,“不知道啊,我宵禁之前就睡了。可起来就听老爹说,他半夜就被吵醒了,之后至少听到有两拨人马在城中飞奔!想来是发生了大事,可也没人能说个清楚!”

      附近两个商贩立刻也凑了过来。

      一个搓手吸鼻憨笑道,“哎,我也听到了,不过我是听到附近有打斗厮杀的!早起出门就发现宁理司整个在戒严呢,嘿嘿想必是昨夜遇到劫狱的了!”

      另一个神秘兮兮抢白道,“我啊,昨夜是听到了类似哀嚎鬼叫、群兵踏步的动静,今早起来就跑出去看,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摇头目光期盼。

      “哼哼,原来是对面街有个贵族宅院发生命案了!”

      “啊?!” 众人一阵吸气。

      “不过那边被一堆士兵围得严实,我也没敢过去看,看来一定是个大户人家,就是不知是劫杀还是仇杀了……”

      “哼,一定是仇杀,最近城里剑客游侠那么多,保不准就有看不惯谁家权贵嚣张的!”

      “不能吧,最近巡街士兵那么多…… ”

      “嗨,这你就不懂了,那些游侠什么的可都是武功高手,人家半夜藏在屋顶上还会怕什么士兵?”

      有富贵府院出来补办菜品的杂役听了几句,忍不住低声插嘴,“你们别瞎猜,我啊,出门前就听说我们大人一早被宫中唤去了,好像是昨夜巡街的都被紧急调入宫中负责什么新任务,他得过去处理。我看啊,这里面多少牵扯到了朝堂的事,说不定就另有什么阴谋大案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无不将目光集聚在他的身上。

      那人立刻精神抖擞,趾高气昂,“我这跟着我们大人见识多了,可比你们想得深。告诉你们吧,昨夜那么多可疑的事儿,今日城中要是毫无动静,就肯定是上面想掩盖什么,哼哼,那这背后可就有的想咯!”

      众人顿时叹服点头,在各种揣测议论的陪伴下,开始了辛勤而美好的一天。

      和他们不同的是,才子苟莽已经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和其他才子一样,住在容锦楼里,天天享受舞文弄墨、谈道论辩之乐。似乎因为他当初告密作梗害出一场佳人香消玉损、才子黯然离京的悲剧,越来越多人不喜和他来往。再加上他才学粗鄙,还偏爱收集才子们的杂记私事,在论辩时不是给对方泼脏水就是戴帽子,时日久了,也越来越多人不喜和他谈道辩论。这般将精力着眼于他人的可疑瑕疵,他的才学愈发毫无长进,思路也渐渐跟不上才子们常论的文武大治、邦交形势。

      一来二去,他自己也觉得混在其中尴尬无趣,便专心想要和赵元、胡宵这些权贵公子处好关系。

      他如今所住宅院,便是用他的才子恤银从胡宵手中便宜租来的。只是这些日子,胡宵因家族官位受挫减少了外出,赵元的席面他又高攀不上,便也无处奉迎,十分无聊。除了偶尔去容锦楼努力混个脸熟,就是在城中乱逛,找些杂书翻阅。

      昨夜,他看着书迷糊糊睡着,不知被外面动静吵醒几次。早上天刚蒙蒙亮,就隐约听到有人似乎在他家窗外低声闲谈。

      “昨夜真是……我们奉命去……赵元宅院……死了好多人……”

      “……我也听说了……是赵元抓了才子……好像是……孟什么月……差点搞出人命……”

      “……国相去了……人救走了……炎王也去了……偏袒赵元……才子生死哪能和赵氏比啊……”

      朦胧听到孟月名字时,苟莽微微转醒,再听到国相、炎王时,他已彻底惊醒,可再想细听时,却又什么动静都没了。

      他忙起床穿衣,出门查看,门院寂寂,晨雾迷蒙,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

      他住的地方环境很好,附近也有不少贵族门户,若是有当值侍卫路过闲谈,也不是不可能。想着,他便特意在附近闲逛,竟真的看到赵元的别院被士兵们封了个水泄不通。再仔细想想昨夜听到的马蹄声、乱步声,方才听到的对话,不禁喜从心来。

      赵元嚣张跋扈,有男色癖好,若说他会看上孟月并直接绑了,也不是不可能。赵氏是炎王登位功臣,也早有传闻说炎王一直偏袒赵元,若是出事后炎王有意压下,也不是不可能。国相半夜来救人,迫于炎王威压,救人后便息事宁人,也不是不可能。

      一番思量下来,事实也就清晰明了。而他可以从中所做的文章,也很清晰明了。

      近日听说朝堂上不少臣子弹劾他们言论有失、谋逆不尊,而炎王并无任何斥责,也无任何采纳,可见是对才子也有微辞,但碍于惜才仁名,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此,才子们半是愤慨半是清高,其中不少对借由赵氏风头出尽的赵日颇有成见,对嚣张跋扈的赵元更是深恶痛绝,此时若来一个寒门才子受辱,炎王却袒护权贵之子的事件,正可点燃才子们之间贵寒两派的怒火,还可正气凛然地攻讦一番朝堂,如此出名受瞩的机会,才子们想必不会放过。

      而他,就可以成为整个事件的发起者和带领人,以后想要成为一位受权贵追捧的名士,便是指日可待。

      主意一定,苟莽连饭都没吃就直往容锦楼跑。刚出门没多久,就碰上来寻他的卫鸾司士兵,说是炎王夜梦龙凤绕日之祥兆,召集才子们入宫以此为题,为大典写贺文。苟莽一听,虽觉有异,但想到能先见到其他才子,便也乖乖听命去了。

      到了宫城,才发觉所有才子们都被安排在单独小间,给够笔墨吃食,只能安静攥写所谓的贺文。他突然想到这可能是炎王息事宁人的策略之一,有的事情时效一过,再想煽动众人可就难了。

      他一顿心焦火燎,却也毫无办法。他不知道的是,等他到了夜间再被放出时,他的话已是没人再信了。

      这边,才子皆已入宫,那边,百官未等上朝,便纷纷在家收到了朝堂通报 -

      昨夜一群不明刺客,偷得朝臣通行令牌在城中纵马横行,夜袭赵家别院,伤赵元及护院家丁后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之后,另有一群不明刺客袭击宁思司,宁理司奋力抗敌,未留活口。炎王震怒,命卫鸾司严加调查两起案件,为防宁理司内部有所牵连,命其禁闭候查。鉴于城中乱事频发,今日大朝取消,百官休整,并减少外出,以防刺客再袭。另,至今日起到大典之日,全城封控,严进严出。

      这通报先是下达给百官,继而有文官改写成通俗易懂的公告,发布给城中百姓。

      百官骇然,百姓恍然,有人安分静观,有人则耐不住好奇四处打探。

      最先打探的,自然是赵元伤势,不少官员想要借此慰问示好,可赵府闭门谢客,什么动静也没有。昨夜的巡街士兵则被掉入宫中接受盘查,出事别院、宁理司则被烈焰军护围戒严,只隐约散发着昨夜的血腥气息。

      随着打探的多了,一些小道消息便也甚嚣尘上,什么通行令牌出自相府,也有人说是出自王上,什么夜半宫城有兵队进出,也有人说是宁理司遇刺派人上报,什么刺客一直埋伏在赵家别院定是内部有人策应,也有人说早就有剑客当街打听赵府想必不是寻仇就是谋财,还有人说什么城中剑客游侠太多,其中必有黑赤派来破坏王城安定的的,也有人说是权贵作恶被游侠组团惩治……消息纷杂,人们一时莫衷一是,便都盼着卫鸾司的下一步调查布告,城中倒也安然如常。

      沈离凌醒来后,已过午时,面对的便是这般被赫炎强行扭转了的局面。

      一夜荒唐搅得他浑身酸麻无力,却也有种清爽舒畅的满足。他素来自缚深重,却能在赫炎的情欲束缚里,得到另一种自由。

      一声炎儿,是他主动践踏自己信奉的君臣之道。一次撩拨,是他主动放弃自己坚守的孤高傲气。这看似臣服示弱的沉沦,在赫炎退化为兽性般的占有和攻略时,又似悄然将权力逆转,让他成为了主导两人前路的驾驭者。那样的巅峰驰骋,即使清心如他,也很难不兴奋战栗、欲罢不能。但之后力不从心的随波逐流,难以自视的哭泣求饶……又将他碾回了只能被肆意开垦的荒瘠贫土,永远受封于赫炎,也永远忠诚于赫炎。这样的模糊意识,闪现在他脑中绚烂的白光中,渐渐沉溺为另一种君是君、臣是臣的安心和无愧。

      无愧虽是无愧,羞恼也还是羞恼。他幽幽转醒,闭目倦怠,一边想将赫炎狠踹下床以报昨夜之气,一边又贪恋对方怀抱一动也不想动。

      赫炎显然早就醒了,只维持着相拥姿势陪他赖床。许是因为躺得太久,又渐渐变得不再安分,一会对他蹭蹭亲亲,一会为他揉肩捏腿,像是难耐寂寞故意惹人清醒的顽劣少年。如此腻歪许久,方轻轻起身穿衣传唤,一番安排后,小声叫他起床。

      沈离凌虚弱起身,微闭双目,被赫炎扶着坐上特意放好的软垫,又被摆弄着穿好衣服、完成洗簌,才勉强睁眼。结果便看见赫炎捧来碗清粥,兴致勃勃坐在榻边对着他小口小口地喂。

      他昨夜已被赫炎喂下些汤药,此时除了身子绵软、喉咙微痛、某处不适,倒也无甚大碍。迷迷糊糊吃了几口后,渐渐觉出饥饿难耐,神思便也彻底清明。

      想到赫炎应该比他还要饥肠辘辘,沈离凌下意识抬眼,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

      赫炎上身赤膊,肌肉精悍,线条分明,既漂亮又显眼,而比那肌肉更显眼的…… 是一片片清晰可见、十分可疑的抓痕和……咬痕。

      沈离凌面上一热,艰难吐字,“……不冷吗……?”

      未等赫炎回答,他就先被自己嘶哑细弱的嗓音勾起一些炽热回忆,不禁更加面红耳赤。

      赫炎勾起唇角,嗓音低沉,“我昨夜那般……运技动之,最是强身健体,怎么会冷?”

      沈离凌一口气没顺下被呛得猛咳,赫炎为他轻轻拍背,口吻温柔而强势,“看你这咳喘,必是这些日子操劳太甚,这几日必须要好好休养。 ”

      沈离凌捂住咳得羞红的脸颊,连连摆手,低眉无奈间瞥见赫炎系在腰间的玉佩,又是一阵心悸。

      那玉佩侵搅唇间的凉硬触感,还有缠在足间时一下下撞击肌肤的滑腻之感仿佛还在心底停留。他颤了颤呼吸,盯住那水色润泽的墨玉光亮,抿唇小声,“洗……了吗……?”

      赫炎一怔扬眉,坏笑道,“为何要洗?”

      说罢便拿在手里靠近鼻尖轻轻地嗅,一脸微醺似醉,笑如春风,“如此清香怡人,随时可解我相思。何况……你昨夜不是也很喜欢它吗? ”

      想起昨夜赫炎借由那玉佩和铜镜变着花样折磨他的种种恶行,沈离凌心潮翻涌,一身热烫,半句话也不想说,只得闭目深吸,无奈默念。

      弑君有罪,莫要冲动。

      可听赫炎笑地愈加开怀,沈离凌忍不住双目圆瞪,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碗,怒气冲至唇边,又缓和道,“我……自己来就好,陛下也去用膳吧。”

      “哎,是有点饿,可我昨夜吃得太好,一般俗食难以下咽,要不……离凌你喂我?”

      “……”

      沈离凌扶额妥协,“我也饿了,想吃点别的,陛下若可同食,我……喂就是了。”

      赫炎顿时喜笑颜开,抱来一桌丰富餐点,两人坐榻而食,往来投喂,默契拖延着这独属于二人的温情时刻。

      沈离凌喝完清粥,又吃了点清淡濡软的药膳,总算恢复些气力,这才细看时辰,方知一日竟已过了大半。

      赫炎看出他眉心忧色,撤走食案后,便主动交代了他的安排。

      沈离凌略显意外,随即便也安然如常。

      “你不生气?” 赫炎坐回沈离凌身侧,握住了他的手细细摩挲,“我知道我这次……有些独断。”

      沈离凌忍着手背痒意,眸光平静,“陛下这么做,定是有陛下的苦心和谋略。我既已决定和陛下求同存异、共同进退,自然只要想着如何配合就好。何况,陛下此时告诉我,也是给我留出了发挥余地。”

      赫炎正欲扬唇,沈离凌又眸光流转,低眉一笑,“不过……微臣恐怕还是要说些让陛下扫兴的谏言。”

      “无妨。” 赫炎挑起他下巴,“夜晚,离凌说些我想听的,白日,我就听些离凌想说的。你我这般,不正是天造地设?”

      “那陛下怎么不说些我想听的?” 沈离凌眼角微挑,明明是想露出几分争锋相对,却无意中勾出一抹旖旎余韵。

      赫炎目光愈热,“哦?爱卿想听的?难道是我昨夜……说得不够多?”

      “你……” 沈离凌甩开赫炎的手,无奈轻叹,“看来我始终是敌不过陛下的脸皮。”

      赫炎一脸无辜,“不是爱卿昨夜说的吗?让你做你,我做我,我们各自做好自己,方可日日一起□□……做之事。我这般践行不悔,爱卿怎地又嫌弃起我脸皮厚了?说好的君臣同心,齐力断金呢?”

      沈离凌终是哑然失笑,只得转回话题,“陛下想要翻云覆雨、瞒天过海,虽也可行,却藏隐患。昨夜你我那般阵仗,再怎么严控下属,堵人耳目,也难免会走漏风声。如此这般,一次两次无人敢疑无人敢说,次数多了,怕是只会有损王室威严、朝堂信誉,若因此失了公信人心,于国于君皆是不利。”

      赫炎神色自若,但仍郑重颔首,“我也知这其中利害,日后定不会随意再用。只是这次……你不是也想保护好那个才子吗?若他被卷入赵元那些龌龊事里,免不了要受人指点,污了名声,文人最好清誉,又何必让他一个小小才子承受那么多是非攻讦。”

      沈离凌听他说得认真,心底深处那种不易察觉的、面对君王举措随时可能滑入危险深渊时的忧心不安,被温柔扶平。

      他垂眸温言,“既然陛下日后会谨慎选择,微臣便也无需再言。我知陛下用心良苦,也是为了不让我卷入其中,我也愿与陛下一同应对,共承后果。”

      “真的?” 赫炎嗓音雀跃,紧紧握住他的手,“其实我也有些踟蹰,不知该不该直接揭穿赵元恶行、让众人知道你勇救才子严惩恶人?或是让众人知晓孟月宁死不屈的事迹?可我预判了之后的事端,只觉还是不妥。”

      沈离凌凝神静听,指腹无意识地抚摸着赫炎骨节突出的拇指,“若只按我自己的原则,我未必会这么做。但若按治国安邦的原则,那么陛下这般,也算是考虑周全、择优而为。毕竟,若将昨夜之事公之于众,会给太多有心之人留下可趁之机。这其中陛下与我与赵氏的关系,赵氏与我与才子的冲突,贵族寒门原本就有的成见之争等等,都可能会破坏陛下如今对抗谋逆的根基和人心。既然陛下之前就有所谋划,如今顺势而为、沉稳落子,那自然就是最优选择。”

      赫炎眸光闪亮,顿作欢喜。

      沈离凌视线微动,又道,“不过……昨夜追随陛下的烈焰士兵多少会被陛下的安排绕晕而觉得陛下霸道无常吧……”

      赫炎略一皱眉,绷唇沉吟。

      “但他们之后能看到赵元仍会罪有应得,陛下又兵不血刃,掌控赵氏,想必也能明白陛下苦心,钦佩陛下远谋。再者,有什么能比陛下与他们共守一个秘密,更能让他们倍感器重、对陛下死心塌地的呢?”

      赫炎连连点头,眉宇舒展,又现神气。

      沈离凌收敛目光,唇角微翘。

      “怎么?” 赫炎忽地凑近,将他压向身后软枕,“对你夫君甚是满意?”

      沈离凌脸上一热,轻咳一声,端回正色,“我只是在想,原来陛下也有踟蹰犹豫、不知如何选择的时候。”

      “嗯……是呢。”

      赫炎幽幽叹息,手指顺着视线滑向沈离凌的细白脖颈,捻起那根系着玉坠的金线,暧昧揉搓,“我有很多时候都不知该如何选择……后来想明白了,与其纠结于如何选择,不如用行动牢牢掌控后果,让自己的选择变得最为正确。”

      沈离凌一脸触动,不由浅笑,“陛下所言,对我正是合适。”

      赫炎眼底生波,盯住他柔和轻弯的眉眼,嗓音愈柔,“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至昨夜就开始纠结要如何决定了……”

      沈离凌好奇抬眸,正对上赫炎轻勾唇角,“你说那间镜室该题什么词好?明镜以修身?冷月映红梅?还是……雪融凌梅开?”

      “……”

      沈离凌闭目深吸,重新默念。

      弑君有罪,莫要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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