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255、是国相，不是男宠

　　一场过分激烈的纵欲，足以让人元气大伤、久虚成病。

　　沈离凌觉得自己像被封印在了榻上，昏昏沉沉，忽冷忽热，倦怠疲乏，少气懒言，只能任由赫炎为他沐浴更衣、送水喂食，又借着担忧看护为由，将他留在宫内，一养就是数日。

　　这数日，沈离凌除了休养就是休养，不是食补就是药补，很是被照顾地无微不至。只是白日还能碰碰文书交代事务，一到夜晚就早早被赫炎抱着揉进榻里，很是荒废时光。

　　对此，沈离凌不是故意冷脸，就是温语商议。可赫炎却不是一脸无辜说什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方能逍遥于天地乃圣人之语，就是满嘴正直道什么病者秋季更应早卧早起否则后患无穷。

　　沈离凌满心无奈，只好由他折腾。好在赫炎因心中有愧，很是君子心正，除了偶尔摸摸蹭蹭、啃咬几口，都是搂着他哄睡而已。

　　一来二去，沈离凌倒也习惯了赫炎那俊美英气的睡颜，那沉稳安心的气息，还有那温热有力的怀抱。偶尔赫炎回来的晚，他就靠在榻上就着烛火闲闲翻书，即使困倦闭目也是悬着心神难以入眠。直到迷迷糊糊感觉赫炎摸上了榻，将他搂进怀里，才心下一松，入了梦想。

　　只是这种温情脉脉的日子，他也并不是全然享受。

　　身为男子，夜夜留宿深宫，纵是消息封锁再严，也难免风言风语，为他那以色侍君的传闻添枝加叶。身为重臣，朝堂诸多事务，纵有下属替他分担，也难免隔绝久了，让他失了对时局事态精准的把控。

　　更何况，有些事情他需要瞒着赫炎进行，就必须要回自己府邸。

　　但他也了解赫炎性子，只得先行温顺让他满意，才能换来之后的协商余地。

　　这让他不得不痛恨起自己这过劳就病的身子。

　　就像雀欲高飞，却羽翼薄弱。马欲千里，却泥足深陷。这种似少时般羸弱不堪的境遇，实在让他厌烦。

　　这些年来，他端正自律，摒弃杂欲，劳逸结合，如操持商栈般精打细算，平衡身体盈亏，就是想让身体能够担得起国之重担，承得起长久作战。无奈国事繁杂，他又总是自我苛责，便常常无法顾及身体。

　　那日，赫炎兴致勃勃地讲起他的训兵计划，其中的残酷严苛让沈离凌听地不寒而栗。几经斟酌，他还是委婉地告诉赫炎，如此训练恐会让士兵身心受摧、残缺虚弱，日后上了战场，也是外强中干、无法耐战。又讲了训兵如养民的道理，说若国君对百姓的索取超过了百姓可承受的范围，就像是赋税超过田产，压榨强度超过苦力体力，那人们迟早会不堪重负、愤而反抗，国运也就势必衰微。

　　他说地郑重，赫炎也听地认真。半晌，才对他眨眼而笑，“离凌既然懂得这道理，为何对自己的身体也如暴君一般？”

　　沈离凌一下怔愣，竟是无言以对。

　　“人之肉身本就脆弱，需小心呵护，就算想要炼就强大，也如练兵一般，需循序渐进、量力而为。像离凌这般，逼着自己不准休息不准懈怠，一旦不达要求就自我鞭挞，不正是自己身体的暴君吗？照你说的，那身体迟早会不堪重负、愤而反抗，人也就势必会要衰微。”

　　“…… ”

　　一席话说地沈离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跳蓦地一顿。

　　想他对辩无数，鲜有败局，却是第一次尝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的君王聪慧擅悟，这么快已经会用他的路数来对付他了。

　　再看眼前之人，笑如春风，小人得志，可映在心里，却是剑眉星目，英俊异常。

　　沈离凌轻敛眼睑，只觉面红耳赤，难措一辞。

　　赫炎的成熟，他早已是身体力行……感受过了，为君之城府，也是旁观者清早有所察。可眼下，他却还是因为赫炎这点对他的小小心思，顷刻尝到了一点类似甜蜜的味道。

　　之后，沈离凌暗忖许久才找回思路。明明这次生病主因是赫炎的毫无节制……怎么只有自己被一味规劝？

　　这理，自然是没法跟君王讨的，便也只能反省自己了。

　　于是，他蹙眉顿悟，果然做人还是得清心寡欲，不能放纵。

　　赫炎捧着本兵书，不时瞟他，突然读出他眉眼间的清冷淡泊，立刻如临大敌、眼神哀怨。

　　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变本加厉地换着法子给沈离凌调养身子，以期他那脑中暴君能网开禁令，对他雨露均沾。

　　果然，暴君这东西贻害无穷、极不可取。

　　赫炎闭目叹息，心有余而戚戚焉。

　　沈离凌自是不知赫炎这番深刻感悟，因为忙于体验从艾灸针灸到蒸煮浸泡等各种奇异疗法，忙于忍耐赫炎亲自施展按摩技艺时带来的酥痒难耐，忙于从碗里捞出那些他无法辨认的可怕食材……的他，正有理由怀疑，赫炎对他身子的关切，可能是种令人发指的魔怔。

　　再后来，他晚上不知吃了什么燥热难眠，被赫炎提议一起做点降火之事时一个没忍住，硬是“一不小心”就将赫炎踹下了床。

　　而后，他便知道，自己该回府了。

　　再不回……万一哪天吃出个失心疯来，直接犯上弑君就不好了。

　　他提地义正辞严，赫炎倒也回地干净利索。

　　“臣已身体安康，理应回府。”

　　“本王说你没有，你就没有。”

　　一时，气氛凝固，几日来的温情脉脉碎成冷渣。原本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鸿沟，赫然显现。

　　对此，沈离凌冷若冰霜，无声抗议。

　　赫炎则放缓口气，柔情似水，“这炎凌殿，是按你喜好而建，你完全可以将它看作是你的私府。在这里，乃至整个王宫，你都可尽享尊荣，随意差遣，安然自乐，更可与我同休共眠，论国议政，琴瑟和鸣，有什么不好吗？”

　　沈离凌眸色冷淡，不为所动。

　　“你要是想见谁，随时都可召进宫来，你要是舍不得府邸那些人，我也可安排他们留在这里陪你。你若是担心传言，我也有办法让他们统统闭嘴！如今你我整治朝堂，待大局一定，谁敢随意造次？你又何须顾虑外人说些什么？你若觉得耽误国政，我明日就可恢复朝会，你从宫内上朝，还可免了通勤，岂不为你节约时光？若你……还想回去，也可以，只是……呆上几日就回来，把这里当作常住之地，不是更好？”

　　赫炎说地诚恳，却也不得不随着沉默的加剧，而显得难掩焦躁。

　　待他话落，沈离凌仍只是眼神波动，不见暖色。

　　赫炎深长呼吸盯着他，语气陡然变狠，“本王就是想让你日日夜夜陪在我身边，不行吗？！”

　　沈离凌一惊，心底莫名升起种熟悉的凉意。

　　可看着赫炎那猝然发红的眼眶，凉意又瞬间化作了温软。

　　他对赫炎的话，不是毫无感动，只是……无法妥协。

　　他乃明堂正臣，若真入了深宫，便是自取折辱，污名难洗。

　　赫炎正值情深，自是体恤宽待，可日后如何，却是君心难测，荣辱不定。

　　他的朝威名望，都是靠自己努力赢来的，稍有不慎，就会付诸流水。他如履薄冰这么多年，绝不会让自己轻易失去。而赫炎的优待，只会让他的羽翼变薄，眼界受限，失去声望人心，失去自主之力，宛如自断手脚，成为一只被关在金丝笼里，靠主人心情投喂的雀。

　　就算是女子，若有的选，也不会甘心锁于深宫枯度一生，何况是他。

　　一个早已习惯搏击长空的人，又怎会甘心入笼？

　　那样的人生，对他来讲，毫无意义。

　　清贵的出身，给了他忠君之心，自身之阅历，则给了他真正的信念。

　　在他看来，哪怕是一棵小草，也有决不退让的力量。即使对方是君王，也有不能染指的圣地。

　　于是，激情时的义无反顾飘渺遥远，真正清晰的，唯有他心底那退无可退的防线。

　　“陛下。”

　　沈离凌叹了口气，与他目光相对。

　　“我是赫鸾的国相，不是陛下的……男宠。”

　　赫炎怔怔看他，良久，低头捂脸，胸膛起伏，像是在压抑，又似要爆发。

　　沈离凌捏紧手指，屏息等待。

　　空气沉寂中，令人窒息的冷压一点点渗出，沈离凌这才真正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忤逆一个君王，一个随时可以决定他生死的君王。

　　脊背微微发麻，可他却仍觉安心。

　　因为赫炎哪怕是在饱含怒气，他也能感受到他竭力收敛威压的眼神。

　　他对他早已超过君臣之情，而他，便卑劣地利用了这点。

　　想着，心尖便又酸又热，沈离凌颤了下呼吸，绷紧的冷淡中瞬间泄出一丝破绽。

　　赫炎肩膀一震，猛地抓住了他，凶狠急躁的吻如暴风雨般降落，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寻求安慰。

　　狂风肆虐中，沈离凌微微晕眩，几近配合地抱住赫炎的后背，默默承受。

　　再多怒气，也抵不过美人投怀绕指柔。

　　于是，一场暴烈的突袭，化作了一场缠绵的合谋。

　　但赫炎却尤不满足。

　　直到身子被抵在绵软的榻上，沈离凌才意识到这场谈判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咬牙屏息，知道自己绝不能逃。

　　而这些日子的休养，足以让他经受住比上次更粗暴的对待。只是当感觉到赫炎那兀自难压的怒气时，他还是瑟缩着闭上了眼。

　　若说他是自己身体的暴君，那么此刻，他就是在主动退位，将权力奉上。

　　这样的臣服让赫炎更加激动，却显然还不满意。他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后颈，用一种让他觉得痛苦甚至是屈辱的方式，残忍地反复试探着他。

　　沈离凌眼角生疼，不知是隐忍时用力过猛，还是泪溢时浸染过久。下唇火烧似的，直到连他自己都不敢再碰，才终于泄出了让赫炎满意的声音。

　　一遍遍如泣似诉地低呼君名，让赫炎积压已久的盛怒终于归了平静。

　　君王一怒，本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旖旎收场，却不知到底是谁，驯服了谁。

　　唯有空气沉寂，徒留一声叹息。

　　“明日……就让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