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炎凌殿来炎凌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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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冷言领诏退下，亭台之内又只剩赫沈二人。
沈离凌低眉忖着待议之事，正欲归位，却见赫炎正衬着一片碧绿澄澈、花影绰约的荷塘画卷卓然而立、凝目远望。细审下，那临风之姿，如朗月清风，眸中深情，自成风流，颇有些浑然忘我的飘逸境界。
沈离凌心中微动，顺着赫炎的眸光好奇望去。
只见赫炎所视，不过是亭台池中一株白莲。那白莲独枝高耸，开的正盛，最是醒目。花瓣高洁，清逸怡人，青梗高直，气韵秀雅，自带一种傲视群芳的孤清高冷。
轻风徐过，群叶翩翩，错落摇曳，宽大的荷叶似臣服般争先伏拜，又似撩拨般妖娆乱舞。偏偏那一株白花，始终绝尘似的岿然不动。
沈离凌看着生趣，便也在一片清香远飘逸的沁人心脾中生出几分慵懒，想着赫炎难得一享清欢，遂也跟着望花赏景，犹自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惚回神，却见赫炎的目光早已落自己身上，心中一悸，顿觉失态，慌忙敛眉正色，恢复了正臣应有的端肃之态。
立时，耳边便多了一声哀怨的长叹，顺声望去，却是赫炎一脸莫名怅惘地负手叹息。
正欲开口关切，又见赫炎眸光一亮，凑近石案开始铺纸弄墨，似要提笔书写。
看来是起了诗兴。
沈离凌哑然失笑，看他拧眉沉吟很是投入，便退至一旁，默然侍立。
一时亭内静谧怡人，很是温馨。只是这沉寂很快便被赫炎一个漂亮潇洒、略显浮夸的收笔动作给打破。
沈离凌看赫炎对着自己墨迹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殷切闪亮的目光投向了自己，便立即恭敬上前，垂眸细看。
只见那纸上写的是：
“世人只知莲君子，日也相思，夜也相思。不知莲君冷若霜，日也不睬，夜也不睬。恨君轻我怜子心，日日夜夜欲断肠。春情不耽莲子洁，何不惜韶染春色。”
沈离凌轻声吟着，那诗词虽然有些不得章法，却也妙趣横生、十分应景。
只是里面有种含嗔似怨的暧昧情愫，像是点燃了他脖子上戴的莲子玉坠，烫的他心口怦然乱跳。
默有一时，他强自镇定，只当自己是过分揣度，再细品之，忽也来了兴致，恭请对诗。
赫炎立即允了，他便略作思忖，提笔在那下面的空白处对仗写来：
“是君贪莲君子名，朝也攀情，暮也攀情。却怪君子冷若霜，朝也来扰，暮也来扰。叹君慕莲不知莲，朝朝暮暮枉痴缠。若为春情销玉骨，宁作寒梅凌霜开。”
沈离凌搁笔沉吟，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是寄情抒志还是单纯凑趣。心绪纷乱间只觉耳边沉寂，不禁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看向赫炎。
只见赫炎正盯着那几行字迹发呆，似在细品似在忖度，沉凝的眉宇间带着种参经般的热切和虔诚，深沉专注的眸光难猜喜怒。
沈离凌微微恍惚，此时的赫炎似乎有种难以捉摸的异样魅力。脸上一烫方觉自己目光逾矩，转眸闪避间又觉所写过于暴露心迹。。。
正心慌意乱时，忽听赫炎抚掌大笑，却是连连称赞，\"妙绝！妙绝！爱卿不愧为赫鸾第一才子，妙笔生花间全是意趣深蕴，寥寥数语间便有清韵远味，随笔可现皆是高洁自爱的君子风骨，所留深意更是人生真知、耐人寻味。。。\"
沈离凌眉眼轻抬，嘴角有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赫炎之赞虽显浮夸，却让他纷乱不安的思绪荡涤一空，顿感轻悦。
看赫炎意味深长地略一沉吟，却又轻轻叹婉道，\"诗可咏志，亦可传情。。。爱卿入相后便一心国事鲜少作诗，却是可惜了。。。\"
话毕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兀自垂思不语。
沈离凌心中失笑，出言抚慰，“陛下若喜欢品诗论词，待忙完这段时日自可在此处招才设宴，与众臣赏花咏诗。。。\"
“不要！” 赫炎骤然看向他，目光似有阴郁，缓缓才咬牙笑道，“爱卿难道看不出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沈离凌一怔，旋即低头避开赫炎那幽幽含怨的摄人目光，默了一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轻轻道，“是臣将话题扯远了，望陛下恕罪。臣还有政务未报，不如。。。\"
“爱卿莫要心急。” 赫炎打断他，换做纯良笑脸一脸期盼道，“难得你我二人如此雅兴，又皆是爱莲惜梅之人。。。不如借此晨光，一起为此宫起个殿名？”
沈离凌被赫炎盯地发毛，知道此时不能扰了君王雅兴，便上前为他铺纸研墨，配合道，“陛下既有兴致，臣自然奉陪。\"
他将沾满墨汁的笔递向赫炎，赫炎却颇为潇洒地拂袖一笑，“本王独爱爱卿字体的气韵秀逸，不如爱卿就替本王代笔？”
“此乃臣之幸也。” 沈离凌恭顺应着，敛气沉息，握笔候立，“不知陛下是否已有灵思？”
赫炎眸光波动，略一思忖，风流沉吟，“此宫炎夏有清莲，寒冬有冷梅，其景自成风骨，不乏意境，应由此拓思。所以。。。嗯。。。这第一个字嘛。。。\"
他摸摸下巴，笑道，“就取炎夏之炎吧！\"
沈离凌听着略有迟疑，再看赫炎神色认真又颇为自得，终是莞尔一笑，扬手挥墨。
他知赫炎一向落拓不羁，但也没想到他竟如此破格以王者之名特赐殿名，只是祖训规制并没明文约束，赫炎又是偏爱所至，自己便也无须多言。
一字写毕，赫炎却笑着夺去了笔，\"本王又有了灵感，这个字就让我亲自来写吧。”
沈离凌从容侧退，恭顺站定。
赫炎兀自低吟，“冬有寒梅凌风雪。。。傲骨幽姿凌霜寒。。。就连爱卿所写也是宁作寒梅凌霜开。。。看来这最能体现梅之风骨的便是一个凌字了。。。”
说罢行云流水间便是一个“凌”字跃然纸上。
沈离凌对着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微微错愕，又见赫炎将笔递回，笑容翩然道，“最后那个殿字还是交给爱卿带笔吧。\"
沈离凌忙按耐住心中杂思，接笔落字。
很快，一件原本应该是慎重威严的宫事就这么不庄不重的潦草完成了。
沈离凌微微茫然，赫炎却是一脸两人刚刚合力完成了一部旷世神作的心满意足。
眼看赫炎眉眼态度全是欢愉，沈离凌默默抿紧薄唇，终是将“殿名意重未免轻率”的谏言又咽了下去。
赫炎细审着那字迹不同却相得益彰十分般配的三个大字，笑咪咪地从怀里掏出王字朱印小心地盖了上去，然后惬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便可让冷言拿去给宫匠制匾了。”
沈离凌一时哑然，本以为只是初稿代笔，却没想这便是最终稿了。为王宫提字话匾实在是臣子少见的殊荣，他心中温热，目光不自觉便投向了赫炎。
赫炎似并未尽兴，兀自仰头，若有所思道，“这宫名为炎凌殿，实在妙绝！此二字凑在一起便十分超凡雅致、逸趣深远，真乃是天作之合、比翼齐飞。。。”
就在沈离凌矜持侧目，感觉自己快要听不下去的时候，赫炎突然轻拍了一下脑袋，似乎灵机一动，“有了！”
说罢又将方才作有诗文的纸张铺陈在上，挥毫落纸。
沈离凌好奇望去，却见赫炎正为两人墨迹题了词牌定了诗名，待看清所题之字，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那上面赫然写的是 - 炎凌赋·爱莲说。
赫炎写完嘴里还意犹未尽地振振有词道，“以本王之见，此等绝世佳句，理应刻于山石之上，陈列于池塘之边。不仅可为这一池荷色再添仙气，更可供后世传承瞻仰。”
遂堂而皇之地掏出朱章，欣欣然地盖上王印，满意道，“这个也让冷言好生收去，待本王挑块上等山石刻字镇池。”
沈离凌全程看着，面上虽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之态，心底却已因赫炎言行泛起层层笑意。
他从小所受便是虚怀若谷的谦逊之道，言谈举止向来内敛克制，绝不会有赫炎这般狂放不羁、放意肆志的时候。
可不知为何，这种纵情恣意的酣畅淋漓却越来越让他观之欢喜、处之怡悦。
不过。。。
适时将得意过头的君王拉回正轨，才是他无论何时为人臣子不可推脱的责任。
于是他略一沉气，压低嗓音道，“看来陛下今日收获颇丰，想必此时听臣启奏国事，也更能事半功倍。”
他说的端肃，眉眼轻柔间却是难得一现的促狭笑意。
赫炎看着他，原本恣意的目光渐渐收拢。
良久，才温言笑道，“皆从爱卿之意。”
此时亭外夏阳恣肆，春意无边，正是好时节。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炎凌殿来炎凌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