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37、沈大人犯洁癖了

　　商君阁，位于洛京城中一片闹中取静的深巷内，外观似与一般府院没什么不同。

　　林赏所在为商君阁内最高的一层，可以将宅院高墙外的几条街道都看的清楚。

　　此时的她正轻轻掩上那雕花紫檀木窗，灵动的目光最后扫了下阁外的街道，啧啧叹息，“现在的眼线真是越来越不严谨了，那个装作乞丐这几天都是腰板笔直、指尖洁净的，看着比我还精神啊，还有那个卖糖葫芦的，上次看他就在卖那九根，今天还是九根连位置都没变过，自己吃一根我都算他敬业呢！”

　　一旁静坐抿茶的商君听了一脸的忍俊不禁，轻声道，“赏儿眼神真是不错，那你看路口那个卖胭脂的小贩如何？那位大哥敢在我那家水胭阁近处抢生意，还居然卖出不少，不知是个什么人物？”

　　“嗯，我也注意他好几次了。。。” 林裳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蹙眉道，“看那男子的身材气度并不是普通百姓，虽然从未对商姐姐这的人货出入有所松懈，却也有足够精力和耐心应对路人。闲时也是身子紧绷，还时不时偷偷练练掌力腿功，明显和那几个骄横轻敌的眼线不是一伙的，八成是正统武兵出身。话说我们相府前后半条街前段时间都被某个不知名的富商给买了，安置的也多是这类人，我猜啊肯定都是炎王的手下！”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呢。” 商君毫不掩饰赞许的神情，笑盈盈地放下茶盏，“也感谢这些突然增加的眼线，让沈大人允许你多来我这玩耍。”

　　“嘿嘿，谁能想到沈大人这时反而会让我明目张胆地天天在这晃悠呢，不知道的以为我来传什么重要信息要干番大事呢！这样两边都开始加派人手，段瑞的人难免不看出炎王的人也在，自然不敢不敢轻举妄动。” 林赏不无得意地眨了眨眼，又轻盈地走到商君深身前，“不过这么多人盯着这里，商姐姐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无妨，以往生意动荡时，这种场面我也见的多了。只要有沈大人在，必然就不会出事。”

　　“嗯。” 林赏安心地点点头，活泼的笑容都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幽怨。她坐上软塌侧下身子搂着商君的腰将头枕在她腿间，蹭蹭了商君，眼中泛出些愤恨不甘，低语道，“说起来都怪那个死男人，都这么多年了还能阴魂不散地惹些麻烦，我就说当年就应该让沈大人派人把他给弄死，姐姐还不舍得。。。”

　　说完自觉失言，立刻紧紧抿唇兀自憋气。

　　商君柔柔一笑，她知道林赏说的是那个背叛了她留在西殷国如今已不知生死的男人，心里泛起些苦涩，却也没有再多情绪。反而是看着林赏不甘纠结的神态有些心疼，垂眸缓缓道，“那个男人自从背叛我的那刻起，就和我再无瓜葛，杀他我都嫌脏了我的手。再说，为那种人影响我和沈大人在西殷国多年建立的心血，我啊还没那么傻。所以赏儿也没必要为姐姐不甘呀。”

　　商君说的云淡风轻，听在林赏心中却很是心疼，但也不想再让商君想起伤心事，便点点头转移了话题，“那素素姐怎么样了，还是不愿出屋嘛？”

　　说到这个，商君的脸上现出几分愁容，摇摇头叹息道，“还是老样子，她啊心事重，怕是没想通之前都会茶饭不思。。。”

　　上次段瑞来，罗素素担心平儿是否已经露馅，便一直躲在屏风后偷听她和段瑞的谈话。那个段瑞想是知道她也藏在这里，也定会偷听，便故意说了些话让罗素素受到扰乱。

　　“真没想到段瑞短短几句居然能让素素姐姐这般难过！” 林赏气咻咻地撅嘴道。

　　“素素自小便是因为家世身不由己陷入宫中，所以她最担心平儿未来会和她一样过上身不由己的生活。可是段瑞所言实在刁钻，现在已让素素担心起未来平儿若只是普通百姓，早晚会让别人欺负了去，更有可能过上身不由己的危险生活。。。或是庸碌苟延，黯然一声，最后再得知真相，反而会怪罪她这个亲生母亲耽误了他辉煌人生的好机会。。。”

　　“哼！那个段瑞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商君苦笑着似有所思，“这次沈大人的这个对手，还真有些辣手。”

　　林赏听了立刻看向商君，眼中露出好奇和不安。

　　“这个段瑞啊。。。” 商君目光飘远，蹙眉叹息，“实在太会利用别人心中的伤口了。。。”

　　*

　　“大人既然如此，段某自当慎言。” 此时的段瑞已经避开剑锋端正地立在一旁，带着恭顺的笑意对着沈离凌轻轻一叹，“段某只是觉得，秦阳当年若是没被大人救下就好了。”

　　沈离凌心中一震，警惕地盯住段瑞。

　　“他若在琴谷一役含愧自刎，至少能落得个敢做敢当、死得其所的大将军威名，如今啊，唉。。。” 段瑞说着露出一脸惋惜哀叹，眼中却带着残酷的笑意，“怕是死后只能落个卖国通敌、受人唾骂的恶名了。。。大人你说，这到底该怪谁呢？”

　　短短几句，说的沈离凌怔愣无言，只觉心中刺痛，握剑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段瑞则若无其事地颔首躬身，冲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段某该说的都说完了。大人不是要见李飞吗？那就请吧。”

　　沈离凌缓过神来略一扬眉，心里快速思忖，虽然不知段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总算明白其下一步的方向了，那就还有机会挽救！况且现在也不是踌躇伤神的时候，想必赫炎进入这地牢还需要些时间，自己若有机会先单独见下李飞，也许还能做点什么。

　　于是他咬牙稳住心神，默然起身。正想收剑整衣，却瞥见原本冷光寒洁的剑刃上那突兀的血迹。

　　同样是沾上了血迹，此刻却只让他有了种心爱之物被玷污了的恶劣心情。

　　忍不住微微皱眉，他把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茶壶上。

　　此时，看似恭顺等候的段瑞虽然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离凌。

　　他看到沈离凌对着长剑微微蹙眉，看到他掏出丝帕用茶水打湿，细细地擦净剑身的血迹，看到他像是对待情人一般将那把赫炎赐予的宝剑缓缓插回剑鞘。

　　他冷眼看着，脸上渐渐现出一种怨恨的阴鸷。

　　最后，全然冰冷的男人对着那丝帕蹙眉一叹，像是不愿在让染了他血迹的丝帕近身，便随手丢弃在几案上，整整衣服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段瑞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掌已被手指攥的生疼，悄然松开五指将那丝帕取在手中。那只是富贵人家常用常扔的一块普通丝帕，仔细捻来却是细腻光滑，如主人肌肤一般的舒适诱人。

　　他又凑近嗅嗅，阴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陶醉的兴奋。他用手帕狠狠擦拭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再低头看着那洁白的帕身被鲜红染脏，露出满意的诡笑。

　　他轻轻抬眼，望着那疏离冷峻的背影，伸手一扬。顿时，房中蜡烛尽灭。一张双目刺红、狰狞阴笑的脸随着火光的最后一闪没入了黑暗。

　　等段瑞的人在沈离凌之后走出时，已是眉眼谦顺，面色如常。

　　*

　　沈离凌终于见到了李飞，可人却已经死了。

　　死在一间烛火通明的审讯室内，看上去死的既安详，又诡异。身子还牢牢地绑在刑架上，发丝散乱，眼睛紧闭，眉宇舒展，一颗头无力地耷拉在一侧，毫无气息。

　　仔细再看，身上除了一些刑讯用的鞭伤烙印看不出任何致命伤口。而他的神情平静，嘴角似有白沫渗出，难道是被什么毒死的？

　　可段瑞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人死在宁理司？难道。。。！！

　　沈离凌忍住心中悲愤，转身去看，段瑞的目光果然在等他，还冲他露出一个悠然惬意的微笑。

　　他有了几分猜测，立刻冷静下来。

　　这时便听审讯室蓦然骚动起来。原本鬼魅般静候再侧的狱卒们仿佛被鞭子抽动着忙窜起来，有的去为李飞松绑，有的查看李飞尸体，有的围住沈离凌和他的随从作势要捉拿。

　　奔走动作间，一个个传递的都是一个意思。

　　- 沈大人毒杀了犯人！

　　沈离凌暗自冷笑，面上毫无显露，若无其事地背手静立，用困惑的目光看着段瑞。

　　围在一旁的狱卒们此刻已有些安静，看着泰然自若的沈离凌并不敢轻举妄动。

　　“哎，大人就算不忍心看李飞受刑，也不应搞这种小动作呀。” 段瑞幽幽叹息，目光灼灼，始终带着笑意瞧着他。

　　沈离凌嘴角露出讥诮的弧度，兀自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段瑞这手段实在不高明，却也有些巧妙。

　　想必他一入地牢，段瑞便想到要这么做了。段瑞本就不会让李飞活到赫炎亲自再审之时，而这般将他攀扯进来，不仅可以杀人灭口，还可以将事态搅乱，到时就算报给赫炎，赫炎都不能贸然将责任全怪在宁理司上了。

　　眼下赫炎不知为何突袭，段瑞却还是看似胸有成竹。与其现在与他白费口舌，不如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于是沈离凌缄默不语，只是用凌厉的目光仔细盯着被唤来为李飞尸身检验的仵作。

　　段瑞也不慌不忙地默立着，目光毫不避讳地一直凝在沈离凌身上。

　　一时沉静，两人倒显得颇有默契。

　　不多时，随着“炎王陛下驾到”的通报由远及近清晰传来，室内又重新骚动起来。

　　沈离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现出些动摇，望向门口，竟有些紧张。

　　他这才注意到，不仅是审讯室和他之前所见的诡异阴森不同，就连门外的通道也是火光通明、守备有序，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管理严明、遵纪守制的普通地牢。

　　来不及等他多想，一抹熟悉的身影已映入眼帘。一身锦衣劲装，面色冷峻，迈步威严，一身掩不住的雍容华贵、摄人气度，不是赫炎还是谁。

　　只是那沉着带躁的步伐，还是让沈离凌敏锐地感觉到赫炎身上所散发出的焦躁和紧绷。一双略隐杀气的寒眸远远就入室搜寻，急切的目光在触到他的那一刻才徐缓下来，周身气息也似乎瞬间松弛了。

　　细细打量他一番后眸中便多了一抹放松的柔和，看不出情绪，只是沉静地紧盯着他。

　　沈离凌方才心中涌动着想要尽快见到赫炎的莫名依赖，此刻虽已被他压制的再无踪影，却还是全身觉暖，流动着说不清的情愫。

　　他并不是喜欢透露情感的人，此时此地更不是表露亲近的时候。于是他依然一身的清冷淡然，只是目光不动声色地去看赫炎的手臂。

　　赫炎今日的劲装与以往在训武场见过的不同，式样是并不便捷的繁复宽袖，并不会轻易露出手臂，当然也看不出是否有包扎痕迹。

　　心中说不出是愧疚还是对赫炎大度的感动，沈离凌眼波轻抬正与赫炎的目光相交，便一时也有些挪不开。

　　依旧是一双温柔含情的黑眸，只是带了些不安的试探。沈离凌也不知自己眸中此刻是何眼色，只觉得赫炎看清后便似乎放下了心，眼中的不安旋即退去，变成一种欣喜的溢彩，动情一般春意盎然、乱人心绪。

　　沈离凌一阵莫名心悸，立刻垂下眼去，耳边多了些雷鸣般的心跳。

　　赫炎一进室内，便是全然的君王气势，一众人等立刻恭迎请安。

　　赫炎默不作声，只是环顾四周，仔细审视。看的众人只觉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赫炎才示意众人免礼，在上位坐下。几个贴身侍卫冷面环侧，一派肃杀森严。

　　赫炎看着段瑞，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宁理司，按礼制也该是段瑞回答。

　　沈离凌便看向段瑞，想看看他要如何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