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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难眠要人哄 ...

  •   缕缕白雾,袅袅升腾。幽雅隐秘的浴室只有沈离凌一人抱膝坐在浴桶里静静发呆。

      一水温热泡的人骨软筋酥、恍惚悠然,思绪便也迷乱飘忽起来。

      白日,官服加身,臣责束缚,他必须摒弃所有的私心杂念,做那个寡淡清冷、忠君守制的重臣国相。

      黑夜,退尽荣耀,孑然一身,他那颗原本淡泊柔软的心,便也会滋生出许多软弱情绵的思绪。

      他想起名为凤泠的宝剑,想起传说中的君臣情义,想起心底充盈的感动和柔软。。。以及。。。他对赫炎。。。那有些无情的冷漠。

      一把君臣剑,赐的是君王器重,与子同心,那样一片珍贵的赤诚君心,他并不该伤。

      如今的赫炎对他礼遇有加,并无胁迫,还会费尽心思的小心讨好,那种小心翼翼、若近若离的温情,远比曾经的强势侵扰,更让他心绪迷乱、无从适从。

      也许,是他太害怕被赫炎袒露的心意所打动,便总是不假思索地躲避、抗拒,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他们之间该有的君臣界限。

      或许,他可以适度的表露真情。至少,让君王的那番惜臣之心得到应有的回应。他可以告诉赫炎,他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也定会将那剑珍视为自己的专属之物。从此以剑为契,永随左右,竭心辅佐。。。

      但是。。。

      沈离凌闭上眼,轻叹一声,脑中浮现出军营那日,赫炎低眉垂眸温情抚摸剑身的场景。

      但是。。。他的脑子始终留着那么一份理性的清明,总让他在动情之处无法彻底放松警惕。

      若那只是一把君臣剑,赫炎又何须有那般的心思和深情。一个予取予求的君王,又怎会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轻易放手!

      但如今的赫炎,偏偏就表现的如此克制,如此用心,如此顾及他的感受。。。

      这样情难自抑的暗许温柔。。。才更让他害怕。

      因为比起乱了君王的心,他更害怕自己被君王乱了心。

      那么自己现在。。。是否已经被乱了心。。。?

      氤氲的水汽笼罩出一片温柔安心的私密空间,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胸前挂着的玉坠。

      一根特殊工艺精心打造的细丝银线,穿起精致小巧的玉坠紧贴肌肤,轻盈温润的触感让他佩戴起来十分舒适,自然地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连沐浴时都会忘记取下。

      自己虽然喜欢玉器,却不喜穿戴配饰。身上唯一一块便是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若当初赫炎送的也是玉佩,他就不得不换下。。。可是,赫炎似乎从不会为这种事而难为他。

      莲子。。。怜子。。。明明是男女之间用来定情的寓意。。。

      沈离凌倏地睁开眼睛,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狠狠拍了拍。

      不、不能再乱想了。。。太危险了。。。

      独行踽踽,他不是不贪恋温情,但是。。。他不该贪恋一个君王的温情!

      既然已经有了一把饱含深情和珍视的宝剑相陪,他沈离凌。。。应该知足!

      至于其他。。。他都应以臣责为重。

      随着一声叹息,白皙细长的手指伸向早已在旁边备好的寝袍,那有着君王专宠意味的物件让他顿了顿,迟疑片刻还是拿在了手里。

      心若无情,又何惧多情。

      看赫炎今日的表现,定会冷落他很久。这也未必不是一个能让两人关系尽快退回到君臣之内的好机会。

      现在这些愧疚、疼惜的心情。。。睡一觉也就淡了。。。

      这样想着的沈离凌,突然发现自己没时间让那些心情淡下去了。

      因为那个原本应该会冷落他很久的君王,正赫然出现在自己的寝室内!

      “陛、陛下?!” 纵是沉稳如他,此刻也不得不乱了方寸。

      赫炎却是泰然自若地坐在几案前,散发着一种心安理得的气势。像是等待了许久,一看到他,一双慵懒平静的眼睛便立刻绽放出难以形容的光芒。

      沈离凌在那火热的注视下身子一颤,恨不得转身就走。可是这里是他的寝室,他能走去哪里?

      心里一声叹息,他也只好打起精神,尽量忽略身上那细细扫视着的灼热目光,迈步向前恭敬行礼,“陛下前来未有通报,微臣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赫炎扬扬手,目光犹自定在他的衣襟处,眼中似有失望。

      沈离凌此刻并不能看出赫炎的情绪,纵是觉得自己衣着轻佻心里胆怯,也只能面色如常地恭顺候着。还好他即使是睡前也会严谨地穿戴整齐,散发湿肩但也不算凌乱,更不会有什么衣襟大敞的不雅画面。

      看赫炎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沈离凌只好先行打破沉默。

      他已经放弃对赫炎说出类似“陛下矜贵深夜不该贸然出宫”的劝诫了,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说,对方都绝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他只是轻声问道,“陛下深夜至此,不知所谓何事?”

      赫炎收回目光,淡淡一句“没事” 便自顾自低头酌饮起来。

      这样子,怎么看都是还在生他的气。

      沈离凌心里无奈,却也觉得眼下的赫炎有些可爱,反而更让他觉得亲近。

      对方大晚上的特意跑来,基本已经算是求和的一种妥协了。自己再不主动点,就太不给君王面子了。

      但要如何才能哄好一个君王呢。。。?沈离凌突然有了些朝堂斗智的悸动,一身肃清庄重的臣子气便也自动冒了出来。

      “陛下深夜来此,想必是来给微臣降罪的。” 沈离凌一脸叹息的低眉顺目,似在乖乖等候发落。

      “不是。” 赫炎面无表情,声音阴沉。

      “那是有要事找臣商议?”

      “不是。” 这次能听出些不耐。

      “既然都不是。。。那陛下近日总是加练至深夜,何不早些休息,养精蓄锐。” 沈离凌沉静地望着他。

      赫炎狠狠地盯着自己手中紧握的茶杯,半天才冷哼道,“。。。睡不着!”

      沈离凌一愣,嘴角有了丝笑意。

      看来不解开赫炎的心结,他就要成为害君王难眠的罪臣了。

      沈离凌慢慢走近案前,一边暗忖着措辞,一边讨好般地为赫炎紧握的空杯子里斟上了水。

      他平日很少饮酒,夜间也只喝温水。

      想到赫炎不知何时来的,竟坐在这里生着闷气独自喝了半天白水,沈离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但对方可没有这番好心情。

      沈离凌明显察觉到自己靠近后赫炎整个人都立刻紧绷了起来,气息也瞬间紊乱,手指似在微微颤抖,像是忍耐了极大的情绪,一双眼睛更是执拗地绝不看他。

      气性还挺大。。。沈离凌心底一软,在水雾中下定的决心似乎也渐渐模糊起来。

      “陛下今夜虽然无事找臣,但臣却是想觐见陛下的。”

      赫炎纹丝不动只是垂眼听着,摸着杯沿游走的手指却停了下来。

      “今日微臣一时脑热糊涂,竟要将陛下赐给臣的宝剑送出,幸而陛下仁德,没与臣计较。回来后微臣幡然醒悟,便一直为自己的愚顿而懊悔,想去觐见又怕扰了陛下休息。陛下深夜探访,便是心系微臣,不忍让臣带着愧疚悔意辗转难眠,臣甚是感激。也希望陛下能忘记臣白日说的蠢话,让臣继续保有那把风泠宝剑。”

      一番说辞,情理皆融,面面俱到,纵然赫炎再想无理取闹,也不得不作出些君王大度的姿态,淡淡道,“你既然能知道这把剑的名字,便说明它就是你的。”

      眼看赫炎面色缓和,沈离凌松了口气,又看他目光四处扫视,立刻问道,“陛下是在想臣将凤泠剑收于何处了?”

      赫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微臣就直接拿给陛下看吧。” 沈离凌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床榻旁,从榻上取出小心藏放的凤剑,“臣并不是贪恋外物之人,喜爱的物件也不多,若是真看重的,便喜欢睡时守着。”

      握在手中的宝剑在烛火下闪出迷人的柔光,沈离凌心下一动,忽又想起上次在军营被赫炎故意揶揄自己将剑藏于床榻的一幕,便含笑低喃道,“大概是小时候留下的习惯,觉得只要把东西藏在只有自己才能触摸到的地方。。。那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

      话音刚落,便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袭来。沈离凌微微一愣,惊觉失言。

      自己何曾对人这般表露过心迹。。。

      他慌忙抿紧嘴唇,却已觉双颊有了烫意。

      还好赫炎只是一直盯着他,并没下一步动作。沈离凌假装垂眸看剑,迅速镇定下来,这才面色如常走到赫炎面前。

      “臣今日听了龙凤剑的传说,十分喜爱,愈发觉得此剑和臣气质相合,难以割舍。君子赠剑,一剑一生只许一人,臣既收了此剑,定也一生一剑不再离弃。望陛下恕臣今日轻言相送之罪,并赐此剑作为臣的入殿剑履,共享君恩。”

      沈离凌双手平举剑身,低垂着头,十分恭顺诚恳。

      臣子带剑入殿是需要君王特许的,而能跟随大臣入殿的剑履,只能是臣子最重要的佩剑,轻易是不能换的。

      沈离凌这么说,自然是为了让赫炎开心,但也顺便为文臣带剑入殿的特权请赏。他想,这样日后再和那些高傲跋扈的武将朝堂议事,至少能多些底气。

      垂眼等了好半天,却不见赫炎恩准,沈离凌心里忽然没了底,平伸的手臂也有些微微发麻,便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瞄赫炎的反应。

      怔然呆立的男人双眼发直,像是被什么夺去了魂魄。

      顺着他的目光,沈离凌瞬间如坠火窟,羞愧难当。

      闷热尚存的夏夜沐浴了一身水汽,被体内残留的热度蒸腾而出,早已不知何时沁透了轻薄的丝衣。一袭遮蔽化作一身半透明的水痕,实在不雅。

      此刻惊慌只会显得娇羞难堪,沈离凌便咬牙压制住羞耻感带来的逃跑冲动,自然地收回手臂,抬起头看着赫炎正色道,“陛下是不愿恩准微臣的请求吗?”

      被那澄澈清亮的眸子一照,赫炎立刻收了灼热而露骨的眼神,屏息沉声道,“本王恩准。”

      声音虽然有些可疑的颤抖,却总归还算保住了君王威仪,不至于太丢人。

      沈离凌却没再看他,只是谢恩收剑,转身走向榻边将剑放于床头,然后状似随意地将榻前挂着的一件薄衫穿在身上。

      寝室内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赫炎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神情克制,目光柔和,显然是不再生气了。沈离凌放下心来,想着趁眼下气氛未变,得尽快开始赶人才行。

      说辞还未想好,赫炎却开口了。

      “你在他们面前。。。更爱笑。。。” 赫炎沉声说着,人缓步靠近,气势却有些逼人。

      沈离凌呼吸一紧,淡然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赫炎神色哀婉,落寞的目光落在他胸前,口气似乎带了些怨气,“你方才在院中舞剑,对他们笑了四次。”

      赫炎居然是那时就已在院子里了?沈离凌微微有些惊诧,看到对方突然伸出手来下意识地一个畏缩,那手微微一顿,随后却是将他被薄衫压住的一缕发丝轻轻带出。

      “在我面前,却很少笑了。。。” 赫炎苦笑一下,悻悻地收回手,神情带着追忆似的怅惘,“我刚登位时,反而笑的还多些。。。”

      沈离凌愣住了,这。。。他倒是没注意过。虽然不少人背后说他高傲冷漠,他自己却从未觉得。在信赖亲近之人面前,只要情绪到了,他并不会吝惜一笑。

      而对赫炎。。。也许的确是开始明白他的心意后,便有意识地想用淡漠保持距离。

      可这又要如何答话?

      关键是,这突然展开的续旧情般的画风是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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