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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君王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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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凌一惊，怔然望去，立刻噤了声。
赫炎在他面前很少这般黑脸，冰霜般的神情让原本深刻的五官更显冷硬，一双看不透情绪的漆黑眸子，正紧紧地盯着他，嘴角却是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爱卿是说，要把本王送给你的东西丢给别人？”
“不、不是。。。臣只是觉得可以将此剑作为君王恩信。。。” 沈离凌莫名心虚，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赫炎更加阴沉的眸光逼视下收了声。
虽然心中忐忑，他的面上却也从容自若，不动声色地暗中瞄着赫炎的眼色，只觉那双浓郁漆黑的眼睛里隐忍着暗涌的怒涛，低沉的嗓音甚至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幽怨。
“本王送的东西，就这般不值得留恋。。。？！”
“臣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赫炎给他扣的罪名越来越大，沈离凌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措辞来辩解。盛怒之下的人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的，他干脆放弃了争辩，露出一副低眉垂眼听之任之的顺从模样，以先平息君王怒火。
紧盯的眸光兀自冷硬了一会，却还是慢慢融化了寒意，黯淡成一种沉郁忧伤的幽光，声音也跟着颓了下去，“就那么。。。不喜欢吗？”
沈离凌心中一动，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赫炎。
只觉对方那含情带怨的目光如一种无声的控诉，夹杂着委屈和受伤的底色，细致而有力地敲打着他的心。眼前那气势完美的高大身影也突然有了小孩子般垂头丧气的可怜形状。
心底的柔软泛起涟漪，他这才想到也许那剑并不普通。
他不懂什么刀剑兵器，赫炎身边配备的刀剑也不只那一把，所以他以为那只是赫炎支持自己整顿北军的一个王命象征，就如一道令箭一般，任务完成后是可以回收另赐的。
可如此看来，是他想错了。
“陛下送的，臣哪有不喜之理。陛下的剑，自然是最珍贵的，不该被臣这般对待。是臣不懂兵器，一时鲁莽，辜负了陛下的美意。。。” 他一边惭愧地说着，一边小心关注着赫炎的脸色。
看赫炎对自己这番恭敬说辞虽不十分受用，却也神色稍缓，便顺着这思路真心补充道，“宝剑配文臣的确有些可惜了，臣不善刀剑，放在臣那也许是种暴殄天物，陛下若是喜爱那剑，不如收回。。。”
“啪！”
沈离凌震地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言，因为此时赫炎已经猛地俯身到他面前，将一双大手直接拍在了几案上，微眯的双眼射出两道冷鸷的眸光如寒刃一般刺着他。
就在他脊背发凉，不敢动弹之时，耳边传来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沈离凌没了主意，实在捱不过那危险气势下的质问目光，只好收敛心神，轻垂眼睑，用默然等待君王的进一步明示。
他虽心柔善思，对于一些人情世故却是迟钝而笨拙的。在这种议政论事期间，更不会用一些私人情感之间的礼仪来揣测君臣。
此时天闷炙烤，蝉鸣聒噪，君王盛怒难测，咄咄逼人，气势汹汹。他心慌意乱，脸上便更加紧绷住一贯的从容不迫，看起来是十分冷淡的木然。
良久，头顶上那灼人的逼视才出现松动。而后，整片压抑的阴云也随之而散，耳边传来一声投降般的无力低叹。
“你下去吧。” 已离开几步之遥的赫炎突然冷冷说道。
沈离凌一惊，抬眼去看，却只看到赫炎沉默冷峻的背影。
这样的宁静似乎比暴风雨更加可怕。沈离凌这才惊觉事态的严重，慌忙起身，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向前，一时默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该说的事不都说完了吗。至于让他带去刁城的护身之物。。。我会另做打算。”
这样平静冷淡的赫炎，沈离凌似乎是第一次见。冷静从容的外衣瞬间破碎，他急急上前一步，声音都是软的，“陛下。。。”
“那把剑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 赫炎打断了他，说到这又顿了顿，突然狠狠地一甩袖子，恶狠狠地咬牙道，“扔了！”
沈离凌的心立刻一沉，慌乱开口，“陛下臣不是。。。”
赫炎却没再给他机会。
“下去！”一声连头也没回的低声怒吼，端地是君威盛怒、生人勿进。
沈离凌从未被这般斥退过，只能定定地呆愣着。他看着赫炎的背影，只觉得那写满拒绝的冷硬背后，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疲惫而受伤的落寞。
心底翻起类似愧疚的热潮，融化了他冰裹内心的冷漠克制，一股温情涌到唇边，几乎要说出一些未加思索的话。
只是，臣子的自觉还是让他迟疑了一下。
便是那迟疑的一下，再看去时，男人霸气英挺的背影和训武场整队齐列的肃杀雄兵便融成一幅生动磅礴的画卷，在他的心底展开。
画中骄阳耀目，旌旗猎猎，尊王雄心傲视，英姿飒爽，手握壮志长虹，脚踏百万雄兵，顷刻间，便可剑指山河、君临天下！
突然，他整个身心都在微微颤动，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样的赫炎。。。不该多情。。。
他身为臣子，更不可乱了君王之心！
轻颤欲言的嘴唇被他紧紧咬住，心底的温情也渐渐凉彻。沉默片刻，沈离凌终归只是恭敬地行了一个臣子之礼，默默退去。
*
是夜，相府。
叶方正在沈离凌的书房汇报最新的密探调查。
难得何叶辰出去办事还没回来，自己又可以享受和沈大人单独共处的幸福时光了。他这次准备充足，光是说辞就打了许久的腹稿，一心就想听到沈大人对他一个人的表扬。
“这就是那两个密探数日来的活动路线规律。以小人看，这足够说明两人只是明间，背后一定另有问题！” 叶方收回指向洛京城域舆图的手指，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向沈离凌。
目之所及却是自家大人神情微怔地托腮凝眸，显然是在走神。
这可太少见了！叶方忍不住张大了嘴，自家大人一向严谨自律，谈公事时何曾这般心不在焉过！
这样想想他今天回府后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难道是炎王因为雅子一事已经开始给大人施压了？
“大人。。。？大人？” 叶方不无担忧地小声唤道。
沈离凌微一颤动，惊觉自己失态，立刻挺直身子目光聚神地盯着叶方最后指向的位置，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垂眸沉思片刻，沈离凌看向叶方露出一个赞扬的神色，“做的很好。能看出他们是在故意招人耳目，牵引我们的视线，叶方最近又进步不小啊。”
“嘻嘻那还不是大人教的好！” 叶方开心地挠着头，明朗的笑容里藏着一丝羞涩。
他虽然好奇今日大人见到炎王都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居然如此魂不守舍，但大人不主动说的事，他也从不会贸然纠缠。反正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能真正难倒自家大人的。
“这两人故意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城西，一定是隐藏了真正和赫鸾内部接头之人的动向，看来我们要从新查一下近期的外来人口。这两个人也先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是，大人。” 叶方收起笑容，郑重地点点头。
“秦阳那边。。。”
“。。。还是没有线索。”
“嗯。” 沈离凌蹙眉思忖着，半天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让金文宇将全部精力放在商香阁，保护好商君她们。至于秦阳那边，让他把所有的线索都交给你来继续跟进。”
“诶？” 叶方有些不解，为难地说，“可那一直都是金大哥在处理。。。”
“他进出商香阁最不会招人怀疑，人脉调度也最灵活，有他留在那边全心保护商君她们，我才放心。秦阳那边既然没有新线索，不如换个人换个思路重新整理下，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嗯，明白了，那我和金大哥说。” 叶方没了顾虑，爽快地答道。
“你尽快整理一遍后，就找机会单独与我碰一下。”
“是的大人。” 叶方知道此事需要的隐蔽性，立刻又郑重答道。
沈离凌略一沉吟，又说道，“密探方面，让他们重点查下和段瑞相关的人员地点，越细致越好，一点也不要放过。”
“大人的意思是。。。？” 叶方第一次见沈大人这么直接地怀疑一个朝中重臣，立刻有些惊诧。
“故意在城西出现，是知道我一直上心当年的西郊密使案。对我一直暗中紧抓的案件如此了解的人，他是其中之一。”
段瑞当初能用蝙蝠纹印一事来影响自己，就说明他早已将自己作为敌人在暗中调查了。那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在段瑞手中的纹印之人，也绝对不是巧合。这么多年的调查虽然一直没有突破，但留下的线索却足够让人勾勒出和他国密探相关的朝堂之人大概的势力和特征。。。这些都足以让他怀疑段瑞。
虽然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没有线索的时候也只能将这些怀疑作为最大的调查方向了。不管怎么说，若能突破宁理司，查出段瑞手中纹印之人的来龙去脉，也许。。。就能为自己的兄长报仇了！
上次和李伯的谈话后，他虽然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却也在渐渐冷静后觉察出了问题。以他对李伯的了解，李伯断不会作出那种卑劣之事，但李伯不想让他调查真相的决心却是真实的。
他揉揉眉心，声音有些疲惫却依然眸光清明，“如今局势，能看得见的最大敌人便是段瑞。昨日兵部被盗，今日听陆飞说段瑞一早便已立刻以宁理司的名义在参与调查。这么多事都与他有关，我不信这是巧合。”
“明白了。” 叶方有些恍然大悟，虽然还不能全部想通，但也认真思考着，“对了大人，陛下不是让卫鸾司代替宁理司管理朝官刑案嘛，怎么他们还有脸去参与调查？”
“宁理司毕竟根深蒂固，哪是那么容易被一个新建司取代的。他们光调整人员、梳理交接就要耗一段时日，陛下也不可能为此拿他们怎么样。”
“哦。。。原来如此。” 朝堂官制总有一堆说不清理还乱的事情，叶方倒也习以为常了。
“陛下应该也在查段瑞，你可以借何叶辰的消息多打探一下，也可节约些时间和人手。” 沈离凌说着突然看向叶方，含笑细语道，“你和他不是感情很好嘛，应该不难吧？”
“谁、谁和他感情好了！” 一提到何叶辰，叶方脸色就有些红，连忙急着撇清关系，“他就是仗着有陛下撑腰，在相府作威作福，我就只好多盯着他点哼！”
“好好，那相府的宁静就拜托给小叶子了！” 沈离凌一改平时的深沉严肃，语调十分轻快，眉眼也卸去了方才的疲惫。
“大、大人！” 看来大人是见到他被何叶辰追着叫小叶子时的窘态了，叶方脸更红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叫小叶子呢！大人不要学坏了！”
沈离凌也不知为何总喜欢拿何叶辰逗弄叶方，大概是为叶方多了一个大哥哥般疼爱他的人而开心吧。
看叶方又羞又窘的可爱模样，心里一阵温情，语调也带了些宠溺，“好，我不叫了。等何叶辰再叫，我就替你说他。”
“嘻嘻，还是大人最好了！”
看着叶方孩子气的甜甜笑容，沈离凌心里暖暖的，突然觉得，也许自己还在向往这般的兄弟情深吧。。。
“咦？大人，那把陛下赏赐给你的宝剑呢？” 叶方突然眼尖地发现，之前挂在书房一侧的那把御赐宝剑不见了。
沈离凌神色一僵，发现这回是要轮到他又羞又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