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23、细水长流方可期

　　黑寂中，一双清醒明亮的眼睛倏地睁开。

　　无声的视线细细描摹着夜色中沉睡的侧影，沉着的呼吸也随着那均匀起伏的优美线条一起沉浮荡漾。方才的浅尝则止不足以餍足，所幸他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忍耐。

　　此刻，他贪恋的却只是一份纯情的亲近。

　　屏住呼吸，轻轻挪动，一点点地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兴奋而小心地伸出手臂慢慢搭上那细窄的腰身。

　　身心浅尝充盈的愉悦霎时让他激动地浑身一颤，下一刻，怀里的男人却微微动了一下。他慌忙抬臂，僵硬着紧紧盯着。默了一会，沈离凌却只是不安地梦呓一声，径自朝他翻了个身。

　　赫炎一愣，维持着手臂虚抬的姿势，屏住呼吸不安地看着几乎和他面对面的男人。

　　只见沈离凌微微颤动着羽翼般的睫毛，无意识地向他缩了缩身子，几乎像是靠在他怀中一般，又沉睡了过去。

　　赫炎眨眨眼睛，看着那主动朝向他的、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升起一阵感动的热流。

　　睡梦中依然动人的男人，丝毫未被方才的旖旎染上半点情色的意味，只是在他的怀里天真无辜地安睡着，优雅地流泻出一种美玉般温润细腻的美感，将他软软浸没。

　　紧张地咽咽口水，赫炎竟没了再动作的勇气。他实在不想破坏这难得的亲昵，可心底蒸腾而出的甜蜜又撕裂出了更多的渴望。

　　兀自挣扎了一会，他还是咬咬牙，屏住呼吸伸出左手，小心地穿过男人的脖颈，温柔轻带，细细调整，终于将人整个都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几乎毫无间隙的亲密契合，身心充盈着一种甜蜜的满足感，让赫炎忍不住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叹。

　　只是这样，就觉得开心的自己。。。还真是有点可悲。。。

　　这种越喜欢越想要好好珍视的温情，让他沉醉又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在他面前变得软弱不堪、溃不成军。

　　朦胧的夜色却总能让人忘却不安。赫炎几乎有种与沈离凌正两情相悦地耳鬓厮磨的错觉，似乎两人之间已是温柔坦诚，再无间隙。

　　可一旦醒来，他就又会变成那个谈情色变、清冷疏离的忠君国相了吧。。。

　　若是，夜晚不会结束就好了。。。

　　赫炎紧紧搂住男人，带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少年心性所带来的柔弱眷恋，在幽夜中静静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
　　沈离凌是一个人独自在榻上醒来的。意识一清明的他便警惕地四下张望，确定赫炎早已离去，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这一觉睡的极好，醒来便觉得身子舒畅轻松，只是还残存着昨夜淡淡甜软的余韵。初醒的敏感让那余韵在体内渐渐苏醒，弄的他很是羞赧自惭。一阵静心调息，才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冷静。

　　想起昨夜再次对自己身体失去掌控的无力，他又是一阵懊恼挫败，心情不由有些沉郁。

　　努力在心底做着规戒的自我说教，沈离凌默然被人伺候着洗脸漱口、穿衣整冠，倒也很快恢复成了那个清冷从容、气度持重的国相大人。

　　只是见到赫炎时，他还是暗暗有些紧张。

　　气宇轩昂的年轻君王早已换好一身雍容朝服，正沉稳而优雅地捧着本书坐在膳桌旁等他。看起来也是睡的极好，身姿有力而挺拔，神情愉悦舒展，眉宇间都是神清气爽的夺目风采，很难寻得昨日的病态。

　　见他来了，便让人收书上菜，用一副眼神柔和，嘴角噙笑的关切态度与他寒暄谈笑，言语举止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君王风度，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这让沈离凌松了口气，便也摒弃杂念，全然一副恭顺臣子的从容气度，只是下意识地躲避着赫炎那紧紧追视的眼睛。

　　“对了，晨间报上来一件有趣之事。” 赫炎垂眸含笑，顺手为沈离凌夹了一块切的小巧的桂花糯，“据说昨夜段瑞去见了你的人。”

　　沈离凌不易察觉地颤了下眉，恭敬从容地接过那块桂花糯，一边倾听一边状似不在意地用筷子夹起。

　　“商君。”

　　沈离凌手一抖，筷中的桂花糯竟掉落于盘上。

　　他慌忙敛去眼中的波澜，自然地放下筷子思忖道，“段瑞。。。为何会去见她？商香阁是正经商户，一向奉公守法，应该不会招惹宁理司。。。”

　　“宁理司作为刑部，只要能找出个理由，整个洛京倒是难有他见不到的人。只是以此人性子，这么大动干戈也要亲自去见的。。。想必是个重要人物。” 赫炎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左手重新夹起沈离凌盘子里那块桂花糯，殷勤地送到他的嘴边。

　　沈离凌若有沉吟，便顺从地轻启双唇咬住桂花糯细细品嚼起来。

　　“我知道你之前的商栈已经基本交给那个商君和金文宇在打理，” 赫炎盯着他轻动的双唇，依旧笑地柔和，语调却有些冷意，“他俩自然对你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人。。。”

　　沈离凌不再动筷，微微抿唇，认真捕捉着赫炎语中的情绪。

　　“所以沈爱卿也很好奇他此次的目的吧？”

　　沈离凌点点头，坦然地望向赫炎，极力掩饰着眼中的急切。段瑞此举，说明他已发现端倪，而赫炎的触角之深，也让他吃惊。

　　“放心，那个女人没事。” 赫炎淡淡收起笑意，脸色还算温和，只是轻轻挑眉，突然伸手为沈离凌擦拭起嘴角上沾染的白色糖粉，“你的人。。。倒都如你一样聪明。”

　　沈离凌暗自松了口气，敏锐地感受到了赫炎那温和外表下渗出的危险气息。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不悦，却也知道此时绝对不宜对他显露任何微小的忤逆。

　　“有陛下的圣明在，宁理司就算再嚣张，也不能将一个奉公守法的商户怎样。” 沈离凌轻轻回着，嘴唇难免碰触到赫炎那恶意摩挲他嘴唇的手指，酥麻的触感让他一阵寒噤，面上倒是照旧的波澜不惊。

　　“宁理司也不会那么傻，毕竟你的商栈牵动着不少城中富贾高官的利益。” 赫炎似乎很满意沈离凌此刻的毫不躲闪默默承受，指腹愈发恶劣肆意的摩挲抚弄，语调也愉悦了不少。

　　“不少人都知道商香阁背后的商栈跟我们的国相大人有关，也有不少人知道如今掌控商香阁第一把交椅的是一个深居简出、难见真容的奇女子，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奇女子到底有多奇。”

　　赫炎兴致颇高地历数起商香阁的功绩，倒是不输给他这个背后扶持之人。

　　“陛下若对这等民间商户的奇闻逸事感兴趣，他日有空可让微臣给陛下好好讲讲。” 沈离凌温言含笑，主动表达他在赫炎面前对商栈信息的毫无保留。

　　“本王最感兴趣的是。。。。如此佳人，沈爱卿是怎么培养的呢？我很好奇你们之间的故事啊。” 赫炎适时地收回手，纯真地眨着眼睛看着他笑，却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沈离凌忍住想要伸舌舔唇以解酥痒的冲动，顺着赫炎的心思恭谨回道，“微臣只是少年经商游历时，刚好救下困于酒肆求存的她，之后看她有商业才能又喜欢做事，便慢慢让她帮忙学习。商栈成熟后，臣便只是偶尔参与，商君能有如今作为，全在个人之志，和臣倒是关系不大。”

　　“嗯。如今的运作模式既已成熟，爱卿作为重臣的确不该参与太多。” 赫炎沉着地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一弱女子能九死一生后还不含怨带恨，依然愿意生下抛弃她的男人的骨肉，从此名声尽毁而不再出嫁，这等气魄，想必没有沈爱卿的支持，她也很难拥有。”

　　“陛下怎知。。。？” 沈离凌心惊地看向赫炎。

　　“倒不是本王消息灵通，是段大人太过寻根究底了。” 赫炎像是看出了他的惊疑，笑着说道，“本王听来的也不过和坊间传闻一样，都说商君和她那私定终身的小爱人是在西殷国开拓商栈时路遇盗匪，那个男人被害身亡，她逃生回来后下坚持生下孩子独自抚养。可根据段瑞所说，那位所谓的爱人根本没死，而是正过着贵族女婿的富贵生活。明明是被人抛弃不得不独自归国，却能回来后将人说死，为了孩子而甘愿承担未婚养子的污名，这般勇气倒是值得敬佩。”

　　“段瑞见她。。。说的就是这些？” 沈离凌难得神情显出些愠怒，手指也气的微微发颤。

　　“是啊，听起来还真是可笑。费那么大功夫去查一个女子的情伤，还要故意去当面揭人伤疤。。。” 赫炎皱眉摇头，不解地看着沈离凌，“沈爱卿可知这个段瑞所言是否属实？”

　　沈离凌眸光微微闪烁，避开了赫炎的眼神，像是陷入回忆，“他说的倒都是真的。当年是我同意商君和那个男人前往西殷开拓生意，两人原本说好安排完那边的商户运作便回来成婚。没想到那个男人竟为了一个新认识的女人，为了一份现成的荣华富贵。。。商君回来时只剩下半条命，可即使那样，她也坚持要留下怀中的胎儿，这些年她深居简出也是不想引起太多谣言。。。”

　　赫炎垂眉叹息，似有所悟，“。。。一个女人若是想保护什么，还真是可以坚持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沈离凌只觉得那话中有话，屏息看向赫炎。

　　“段瑞平日行踪也挺难琢磨的，这次却是不遮不掩，好像生怕本王不知道他去了商香阁。沈爱卿。。。” 赫炎托腮笑着，眸光随着思忖而流转，最后落回到沈离凌身上，“你说，他是不是想提醒本王什么？”

　　“这。。。” 沈离凌身子一僵，额头难得地微沁出一层细汗，“微臣虽然和段瑞鲜有正面冲突，但毕竟分属两派，许多政见行事也多有摩擦，商栈是臣的信息之源，会被他盯上倒也不足为奇。。。”

　　沈离凌淡淡说着，脑中却始终萦绕着赫炎当日的那句话。

　　“。。。只要你藏的够好，我就不问！”

　　他暗自叹息着闭上了双眼，又迅速睁开，不动声色地瞥了下赫炎，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垂眸倾听，便松口气继续说道，“。。。毕竟商栈维系着臣在各国建立的密探情报网，如今正和陛下的密探组织进行合并，他必是探得一二，担心臣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更甚，便想从中作梗。。。”

　　赫炎轻笑冷哼，像是在嘲笑段瑞此举的多余，“那他还真是要白费功夫了。就算没有那些。。。”

　　他深深地看着他，“爱卿在本王心中的地位，也是无人能比的。”

　　语毕，空气顿时安静下来。沈离凌被这突如其来的柔声软语弄得心跳如雷，莫名无措。那迷人的嗓音似乎有种让人难以捉摸的魅力，让他第一次有了坐立难安的慌乱。

　　似乎怎么回都会显得逾矩、暧昧，沈离凌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地淡漠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简单回道，“谢陛下抬爱。。。”

　　原本垂放在案桌上的手臂，突然就有了想要逃避的羞怯，不动声色地便想慢慢收回。

　　赫炎却突然伸手，将自己的手握在他的手心中。

　　“爱卿的手好凉，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赫炎灼热的手指安抚似的细细摩挲着他敏感的手背，窜起一阵酥麻的热流直击心脏，沈离凌惊地一下就要抽出，却又被紧紧握住。

　　感受到赫炎的坚决，沈离凌只好尽量忽略自己手所处的境遇，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君臣有礼，转移话题，“说起商栈，微臣让他们做的列国游记就快成书了。。。”

　　“哦？太好了。爱卿辛苦了，有了这游记，本王就可以更好地了解各国的风土人情、地域特色，以后打仗作战都能有所启发。” 赫炎笑着赞扬道，手便揉捏的更肆意了。

　　“陛下。。。” 沈离凌无奈地笑了一下，真不知该说赫炎是有君王大志，还是过于争强好斗，虽然他派人游历著书的确有以防日后开战可供做参考的好意，但那毕竟不是，也不应是主要的。

　　“放心，我也不会只拿来当作战用书的。” 赫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此刻句句都像让他宽心一般，“沈爱卿的商栈做的都是利国利民之事，本王心里清楚的很。爱卿的人就是本王的人，本王不会让有用之才枉受迫害。更何况现在正是调查黑曜国密探的关键时刻，本王也不会被轻易转移视线的。”

　　沈离凌轻轻点头，心中果然十分宽慰。下一秒却感觉自己的手被赫炎牢牢牵引着带到了他的唇边。

　　沈离凌困惑地望着赫炎，全身暗暗紧绷起来。

　　“爱卿放心。。。本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赫炎淡淡笑着，眸光深邃清亮，看的人一阵恍惚。

　　随后，他的手背上被留下一个温柔的、炽热的吻。

　　那轻吻留下的颤栗涟漪般扩散，一寸寸地酥软着他的全身，让他暖烘烘的松懈出几许难得的慵懒，一时收不回手。

　　阳光灿烂，清风徐人，半晌，他才在赫炎那深情而醉人的眸光中清醒过来。

　　“陛下无须担心微臣。” 他沉着地收回自己的手，端的人臣风骨，神色自若。

　　他也看向赫炎，眸光澄澈坦荡，嗓音温润而坚定，“近日无论城内发生什么，臣也一定会护陛下周全。”

　　屋内霎时沉寂。明明是回馈君王的同等赤诚忠言，却在赫炎骤然沉默的灼灼逼视下变得有些暧昧不堪。

　　沈离凌没了继续看着赫炎的勇气，佯装淡定的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碗里被搅动的羹粥。

　　也许该再说点什么。。。

　　正兀自蹙眉想着，忽觉一阵轻风，而后脸颊一热。

　　沈离凌身子一颤，愣住了。

　　僵硬地挪动视线去确认自己是否出了幻觉，却看到罪魁祸首正好整以暇地含情望着他，俊美温和的脸上流露着偷吃得逞的孩子气的满足笑意。

　　沈离凌神情紧绷，想着应该说点什么君规守礼的话来斥责赫炎的胡闹，却心慌意乱地什么也说不出口。

　　明明做过比这更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他却还是在一片温软无言的凝视中，莫名心虚地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