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01、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进了营帐，赫炎就命人去打热水，安排太尉大人之后的沐浴换衣。

　　沈离凌愕然看向赫炎，赫炎笑笑，“爱卿放心，本王一会就返城，不会耽误你歇息。”

　　他亲手为沈离凌解下披风和剑放到一边，然后伸出指尖触向沈离凌那染血的外衣，淡淡道，“这血污。。。不适合你。”

　　沈离凌这才放松下紧绷的身子，看看自己身上的血污眼神流露出几分哀恸。

　　刚才特意嘱咐叶方多照顾些那少年，但碍于身份法纪，他并不能破格再多做些了什么。。。

　　正忧虑茫然着，耳边想起赫炎的低语，“若是爱卿舍得，本王倒是有个安顿那孩子的好去处。”

　　沈离凌微微一怔，看向赫炎。

　　“如今工兵部研制的新兵器都已妥当，这些兵器成本低廉使用简便，完全可以在军中大肆推广，本王想着在下士中进行训练使用，培养新的兵种。。。”

　　沈离凌略一沉吟，点头称道，“陛下高明，此番由下及上进行推广，不仅可以广收兵源，还可让平民下士有更多机会参与到重要的军事作战中，建功立业！”

　　复又含笑思忖道，“如此一来，战事时可迅速动员大规模兵力，借此可加快调整加功进爵的新规则，让更多人靠积累军功不断晋升，到时将士自然会更加骁勇，强大我赫鸾国的实力。”

　　赫炎深深地看着神色认真的沈离凌，眸光闪亮，“果然还是离凌最能看懂我的想法。我看此次内乱，就让士兵以戴罪立功之名，送入洛京兵器部配合炼制、操练兵器，他日若是表现出众，带兵领仗也不是不可能的。”

　　送入兵器部从底做起必然要吃不少苦头，但是可以在相对公平的环境中慢慢向上爬。这对于那孩子来说，大概是最好的历练成才之路了。

　　与其把他护于温室，让其自怨自艾日渐羸弱，不如让他迎着风雨搏浪击空，带着他兄长生前的抱负，一展宏图。。。

　　自己当年。。。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嘛。

　　思及此，沈离凌的嘴角带出一点笑意，颔首揖礼道，“陛下英明。”

　　“爱卿能同意就好。”

　　帐中忽又陷入一片安静。

　　沈离凌看似淡然垂眸，实则暗自凝神等着赫炎的后文。

　　他不确定赫炎会不会嗔怒于他一时冲动安慰单勇的逾格行为，不确定他会不会想要和他探究更多。。。

　　他不想被人揭露伤疤，不想直视那样不堪一击的自己，更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无能。。。尤其是在赫炎面前。

　　紧绷的神经却只感受到赫炎的平静视线，柔和细腻，不动声色的抚慰着他。

　　良久，像是确认了他并无大碍，才缓缓开口道，“关于今晚之案，爱卿是否也觉得疑点重重。。。”

　　关于公事的话题让沈离凌身上立刻回暖放松下来，连忙正色道，“微臣和陛下看法一致，但是微臣建议不要再查下去了。。。”

　　“嗯。。。听爱卿的。想必再查下去，也只是挖出更多无辜灭口的尸体而已。” 他知道，那是沈离凌最不愿看到的无谓的牺牲。

　　沈离凌点点头，心中一片欣慰，以赫炎的性子能豁达如此，委实进步不小。

　　“反正也不过是何守那帮老东西的最后挣扎而已，不足为惧。只是这背后之人。。。”

　　“陛下英明，微臣也觉得此次事件背后另有其人。此人必然身在朝堂高位，对陛下和微臣了如指掌，深谙人性又足够狠辣。。。。”

　　语毕，两人互相对视，知道彼此的猜测是同一人。

　　只是毕竟没有真实证据，也不确定那人的最终目的，现在出手还太早，不妨再多观察观察。

　　两人在眼神中默契地达成一致，不再赘言。

　　“微臣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北军的大换血。原本，臣想徐徐渐进，可是今夜之事已然造成了北军损失，臣也只能速战速决了，不知陛下之意。。。？”

　　“本王听爱卿的意思。方才在外特意让我赏赐何守父子，显然是已有谋略？”

　　沈离凌难得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明媚笑容，晃的赫炎心里直痒。他微微侧身低头靠近，一脸的认真诚恳，虚心受教。

　　此刻正踌躇满志的沈离凌，也无暇避讳，直接凑到赫炎的耳边徐徐低语。

　　赫炎听着那内容，笑容不断加深，而耳边拂来的热气和鼻尖传来的清香更是让他心荡神怡。

　　语毕，沈离凌退回原位，垂手而立看着赫炎。

　　“好！很好！本王自会配合！”赫炎满脸赞扬地回望着，只觉被那纯然期待的目光一望，心情就更好了。

　　“只有一点。。。”他忽又面露难色，“爱卿真的觉得何深可以堪此大任？不仅赏他一功还让他日后管理北军？”

　　“臣毕竟文官出身，在军管操练上，只有些纸上谈兵的才智，恐难服众。少占一点虚名，反而赚个清净安生。何深乃名将之后，为人忠毅仁德，只可惜一直被何守压制，有才难施。若陛下能给予合适的机会，他定会竭诚尽忠，以报陛下之恩。”

　　“好吧。。。” 虽然心里有些莫名酸涩，赫炎还是大局为重地点头应允，“他的确是我国不可多得的将才，又是何氏出身，多少可以安抚下那帮老东西。”

　　这时侍从回禀热水已经备好了。

　　赫炎点点头，让人都下去。

　　沈离凌警惕地看向赫炎，毫不掩饰一身倦容地躬身道，“陛下今夜如此劳顿，不如早点回去。。。”

　　“本王倒是无妨，只是辛苦爱卿了，都是本王无能。。。” 赫炎一脸黯然神伤，眼中满是自责惭愧，“一场本应大事化小的事件，却让我逼得差点兵变。。。看来本王尚无威名。。。”

　　“陛下。。。” 沈离凌心中一软，连忙打起精神郑重说道，“陛下无需自责，自古武将难驯，何况是居功身贵之辈。陛下并不缺威严震慑之力，只是牵扯到对方根本利益时，压制的方法也需因人而异。”

　　沈离凌观察着赫炎的脸色，语气和缓，“遇到极易负气之辈，当面冲突难免有玉石俱焚之危。不如顺其秉性，怀柔为先，釜底抽薪在后。。。”

　　“怀柔。。。？” 赫炎似在细细品味，眼波流转看向沈离凌，语气暧昧，“以本王的秉性，到也喜欢这怀柔之法。。。”

　　沈离凌一时茫然，困惑地看着赫炎。

　　赫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脸受用地侧身沉吟道，“爱卿教诲的是。”

　　“陛下本就韬略精通，臣也只是班门弄斧而已。”

　　“爱卿过谦了，本王自上位以来，若是没有爱卿，又怎会如此迅速地朝民归心，国家安定？” 说着无比自然地捏着沈离凌的手腕，一起挪步，“爱卿方才的北军之谋，兵不血刃便可整改北军，手段之妙，甚让本王惊喜。”

　　沈离凌闻言，恭谦一笑，却是眸光黯淡，心有芒刺。

　　还记得初入官场时，他满腔热血，一心向贤，奉守君子之道，刚正不阿，却树敌无数，节节败退。如今他空有君子贤明，却处处行权臣谋子之术，怎不可悲、可叹。。。

　　赫炎并没注意到他一时的失落，依然满脸谦逊，求教般的殷切热情，拉着人往帐榻后走去，“本王对北军还是了解太少，无从下手，沈爱卿对每人的见解倒是极为精准敏锐，不知有何妙方。。。”

　　赫炎的动作略显亲昵，但还算君王求教时兴致所致的范围。沈离凌来不及细想，回神解释道，“陛下平时看到的人，多是极力在陛下表现之人。然人真正的善恶秉性，则往往见于末节，匿于私暗。可看他一人独处时所做之事，听其亲近之人对他的评价。。。”

　　“所以爱卿从不轻易定论亦或只听取一家之言。遇事喜欢亲临深究，从不被表现迷惑，而能探其本质。因此在本王决策时，才能给予本王最准确的建议啊。”

　　赫炎如此直白的夸赞让沈离凌警觉起来，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赫然不知不觉走到他帐后的浴室。

　　望着冒着热气的浴桶，他蹙眉嘲讽道，“陛下这是。。。想和臣一起水中议事？”

　　“爱卿若是意犹未尽，本王倒也不介意。。。” 赫炎眸光闪亮，笑地开心，被沈离凌无声淡漠的眼刀一瞥，又连忙改口叹惋道，“不过这军帐浴室实在过于简朴，怕是无法承受本王的宠幸。。。”

　　沈离凌特意忽略赫炎那奇怪的眼神和口气，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所谓浴室，也不过是帐内后方床榻处隔了个巨木屏风，再放一仅供一人可用的浴桶而已。赫炎虽然久经沙场，忍得了艰苦贫俭，但如今毕竟贵为君王，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屈尊降贵、有失体统的荒唐事。。。

　　“本王只是担心离开后，爱卿又要伏案工作，不知休息。所以本王还是等爱卿沐浴就寝后再离去吧。” 赫炎眨眨眼睛，一脸纯真的关切。

　　“陛下，” 沈离凌立刻后退一步，恭敬鞠礼，“臣答应你会早点歇息就是，怎能让陛下如此屈尊。。。”

　　赫炎神色坦荡，一副正气君子的模样，“放心，本王会站在屏风之后，绝不污了爱卿一丝清白。”

　　然后不给他再说的机会，兀自眉眼含忧地伤感起来，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凄楚，“只是今夜之事还如鲠在喉，让本王自愧难安。。。能分担本王内心忧虑惶恐的也唯有爱卿一人。。。”

　　沈离凌只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也隐隐觉得似乎每次的结果都会让他后悔。但一贯奉守的人臣之责，还是让他无法在君王如此展露脆弱之际，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何况之前赫炎已经答应他不会再。。。若再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小人之心、扭捏作态、枉为人臣。。。

　　沈离凌说服了自己，神色也缓和了几分，“那臣沐浴上榻之际，可就是陛下立刻回宫之时？”

　　“自然。”

　　“那臣即刻沐浴更衣，陛下有何忧虑，在屏风后也可对臣明言。”

　　他将双手扣在腰带上，却迟迟不动手，只用一双坦然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赫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