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三章 ...
-
寒硕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父亲江广岳和兄长江寒彻都在家，管家江伯开门见到他，还一时以为眼花，随后才激动地把他迎进家门，可见这个江家二公子翘家翘得有多厉害。
寒硕不爱回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一来他是个受不了约束的人，二来母亲身体弱，据说当年生他的时候差点送了命，江广岳和妻子很恩爱，对这个差点要了妻子性命的小儿子似乎总看不顺眼，这父子俩好像天生犯冲，几句话不合就能吵起来。所以平时没什么事，江寒硕就不爱回家。
这次，他突然回来，全家人都感到有些诧异。不过江母还是立刻吩咐厨房加菜，这个不喜欢待在家里的小儿子回来，当娘的总是开心的。晚餐在全家人还算不错的氛围中结束。饭后，寒硕看着满心欢喜的母亲，决定过了今晚再提自己的事。寒彻见他无聊，随手拿了瓶红酒，兄弟俩便上了天台。
“今天怎么想到回来了？”寒彻给两人都倒了杯酒，笑着问道。
寒硕犹豫了片刻，望着星海般浮华的夜景，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过了一会，他说：“大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寒彻闻言，眼底掩不住喜悦的神情，正准备追问那个让弟弟心动的女孩是何许人，却发现他的表情不像恋爱反而像是失恋了，于是问：“她不喜欢你？”寒硕仰头喝下口酒，回了兄长三个字：“不知道。”
江寒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弟弟这么优秀，有哪个女孩不喜欢你。”寒硕回过头，明亮的眼眸在黑夜里坚定地望着自己大哥，一字一顿如宣誓般认真说道：“不是的，大哥。我喜欢的人，他和我一样是男的。”寒彻手中的酒杯不受控制地摇了一下，他抬头对上弟弟的目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和我一样是男的。”寒硕再次说道。
江寒彻看着他的脸，觉得他似乎笑了笑，再仔细看时却又找不到任何痕迹。他猛地灌下一口酒，别过头不去看寒硕，“你根本不是GAY，”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躁，“是不是我说喜欢男人，所以你也想试试？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我……”
“大哥。”寒硕打断他的话，“我是一直以你为榜样，可这种事情我不会拿来当儿戏的。”他顿了顿，“我喜欢他，因为他是男的，所以我是GAY，一辈子都是GAY了。如果他是女的，那我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江寒彻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他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酒，冷冷道：“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没有这个人，我的弟弟就能过正常的生活了？是这个意思吗？我该让他别再出现在你眼前？”
寒硕沉默了几秒，听到寒彻故意扭曲他的话，他感到很生气，控制不住想要大声反驳。但是，当想到子辛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只是稍一想，他就觉得心里难受，突然掏空了似的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刹那的真空过后，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他第一次破天荒地让大哥失算了，没有愤怒，没有争执，只是很平静地说：“以前是这样，但认识他以后……没有他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
江寒彻回过头，眼神深邃地注视着寒硕，他说：“你变了。”寒硕笑了笑，“我也觉得，好像自从喜欢上他，我每天都在变。”寒彻转开目光，叹了口气道：“如果他是女的，我会很高兴，终于有人让我的弟弟长大了。”他边说边又给自己倒满酒，喝下一口，感慨道：“假如刚才你和以前一样，不顾一切跟我争吵该多好。”他停了停，“那样我就能毫不犹豫拆散你们。现在……我该说什么？为了弟弟的幸福，我认了。”不能不认吧？他在心里轻叹。
寒硕低着头，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深切体会到手足相连的感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寒彻了解他，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在他都还不清楚自己对子辛的感情到底有多深的时候，他的这个大哥，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就已经明白那个在他心里的人有多重要了。
“我喜欢他，因为他是男的，所以我是GAY，一辈子都是GAY了。”
当寒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更没有仔细考虑过一辈子的问题。但江寒彻知道，这个弟弟认真了。有时候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比深思熟虑更真心。所以，寒硕说“没有他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尽管寒彻明白这不是威胁自己，但听到耳里，却已经起到了威胁的作用。因此有一天，当江寒彻发现他竟然也不知不觉爱上了同一个人，那时，正是这句魔咒般的话，让他悄悄退出，成全了这一生中最爱的两个人。
看着一夜之间变得成熟懂事的弟弟，寒彻笑着问：“他叫什么？”寒硕并不打算隐瞒大哥，抬头道：“谈子辛。”
“是他？”江寒彻说不出心里是预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也许该说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到寒硕对子辛不一般，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弟弟也会走上这条路，他叹道：“你对他了解多少？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情……”
“对不起，大哥。”寒硕摇了摇头，歉疚道：“我不想问。”
“为什么？”寒彻望向他，寒硕笑笑，轻声说道：“有一次，子辛在图书馆看古代史，看到颜礼的时候，他哭了。后来，他参加音乐学院面试，弹了一首《百鸟朝凤》，那天下午回去的时候，我觉得我又看到他哭，虽然没流眼泪，可他好像在心里哭……你也许不相信，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子辛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件素白长衫，抱着名琴朝凤站在一块墓碑前，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颜太傅，子辛与你琴箫合奏，为你送行。’那句诗我从来没有学过，梦里也只记住几个字，还是第二天上网查到的全句，竟然在做梦的时候听到，而且，我看见了那墓碑上写的字：恩师颜礼之墓。”
他停了停，紧攥的手上青筋清晰可见，微微颤抖的脊背和略带压抑的声音显示了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他说：“醒来后想到梦里的情景，我难受得想在心脏上面划一刀，好像痛痛快快流点血心里就舒服点。那时候才知道看见子辛难过，我真的受不了，连梦里都能痛得醒来，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他那样难过，哪怕在梦里都不想再看到。”
寒彻轻抚着弟弟的后背，喃喃道：“我明白……我明白……那只是个梦，不能当真的。”寒硕摇了摇头，“我后来问过青阳，子辛是不是很敬佩颜礼。青阳说，子辛喜欢古乐，对古乐鼎盛的南垣有特殊感情，他从小提及南垣末年的历史就会难过。所以……我不想再问他关于垣太子的事情。世界上巧合的事本来就多，也许子辛只是和南垣很有缘分。”他转过头，望着寒彻道：“大哥，忘了垣太子吧，他和我们认识的谈子辛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像做过的梦，梦里那个黯然伤心的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南垣，什么太子，都是千年前的事情，都是尘封的历史了。寒彻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声：“好”。
宁静的星夜，凉风习习。天台上，兄弟二人举杯对饮。寒硕看着酒杯里晃动的暗红色液体，再透过杯子看着面前的大哥，突然觉得面对父亲，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