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黛玉为后》青梅如豆

47、辈分

　　“表妹……”这次徒睿岚没有骑马，同黛玉一起坐在宫中的马车里。叫了一句，黛玉别过了头看车外。
　　徒睿岚无奈，用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黛玉的胳膊，“你怎么倒像是恼了我似的？”
　　“我可不敢。”黛玉仰头看车顶，就是不看徒睿岚。
　　九月里的天气，一早一晚都开始凉了下来。即使坐在马车里，也不再有夏日的闷热。从纱帘中投进的风带着清润，打在身上，舒爽得很。
　　徒睿岚眯着眼睛，看对面的小丫头。黛玉向来畏冷，已经换上了秋衫。浅浅的碧色流云锦对襟儿袄，云白色绣折枝梅花百褶裙，头上双丫髻，发间碧玉钗，清雅又不失小女孩儿的娇俏。
　　就是这娇俏的小姑娘连个眼神不肯给自己，叫徒睿岚多少有些个心酸。
　　还是坐在黛玉身边的青霜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黛玉，“姑娘，殿下在叫您呢。”
　　黛玉也知道自己这小性儿使得莫名其妙，只是她一想到自己的表姐，给姑父做了妃子，便觉得没脸去见姑姑了。
　　虽然，这表姐她也只是在清晏殿里有过两面之缘，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嫡亲的舅舅的女儿，亲表姐。
　　“表哥，我心里堵得慌。”黛玉低头把玩裙子上的禁步，闷闷地说道，“我觉得对不住姑姑。”
　　徒睿岚纳罕，“这话从何说起？”
　　略一思索，便知道了这小丫头自己钻了牛角尖，顿时就觉得哭笑不得，“因为父皇封了个妃子？”
　　旁边青霜拼命使眼色，叫徒睿岚别提这个。
　　奈何徒睿岚一双眼睛都在黛玉身上，压根儿没看见。
　　黛玉不说话，默认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徒睿岚叹气，“还是说，你觉得贤德妃是你表姐，就对母亲有愧了？”
　　鼻子酸涩，眼眶发热，黛玉觉得自己就要哭了出来，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呦，这就哭了啊？”徒睿岚手忙脚乱地抢过帕子在黛玉脸上一阵乱抹，笑道，“你还是太小了，不懂这些。历来的君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哪里少了？父皇身边还算少的了。不说别人，你看皇祖父……”
　　元春封了贤德妃，真是因为他父皇人到中年忽然就又有了少年情怀吗？这其中缘由，徒睿岚也不可能与黛玉说。只是这么瞧着她郁闷，也只好耐心地开解，“人都说，皇祖父对孝纯皇祖母情深，可后宫佳丽，也从来没少过啊。皇祖母，珍贵太妃，死了的丽贵妃，念佛的安太妃……有名儿的都叫不过来，排不上名儿的就更多了。皇祖父的后宫里，丽贵妃还是孝纯皇祖母的亲妹妹。太宗皇帝那时候，宫里的大小杨妃，甚至是亲姑侄。入了宫，谁还论这些？谁又对谁去愧疚？你个小小的人儿，为这个操心，只怕心都用碎了也没用。”
　　黛玉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讷讷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徒睿岚与她离着这么近，竟然都没有听清楚。
　　“表妹说什么？”
　　徒睿岚好奇。
　　黛玉抬起小脸摇摇头，紧紧闭着嘴，不肯再说。徒睿岚就去看青霜，以眼神询问。
　　青霜脸上都要真的青了，默默地往旁边错了错，以示自己也并没有听清楚。
　　“表妹？”徒睿岚又戳了戳黛玉的袖子，“方才说什么呢？”
　　云淡风轻说了那么多，黛玉再看他也不那么顺眼了，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打下去，哼了两声表达自己的不屑，“你也不是好人！我不跟你说话了。”
　　又转过了脸看车外。
　　徒睿岚无奈极了，只好打叠起精神来，低声哄她。
　　“叫妹妹生气了，我给妹妹讲个笑话儿吧？”
　　徒睿岚容貌酷似隆熙帝，本来都是清冷端凝的模样。说笑话，也还真是有些为难他。黛玉本知道自己是无端端地迁怒了，其实无理，看着素来敬重的表哥做小伏低的，多少便有些个不好意思了。
　　“这笑话儿一点也不好笑。”黛玉脸皮儿薄，放不下身段儿来赔不是，只好胡乱说了一句，妄图混过去。
　　论起心眼子，徒睿岚比黛玉只多不少。看她玉白的脸上窘迫起来，甚至还红了，心中顿时觉得发痒，忍不住逗她，“既是我说的不好笑，不如表妹来说一个听听？”
　　“表哥真是，拿着人取笑！”黛玉探身去不轻不重地打了徒睿岚一下子，“你再闹我就真恼了，再不理你的！”
　　“成成成，我不敢再闹表妹了。只是表妹，母亲多少天没见着你了？每日里都说想你想得慌，你心里不快，只跟我说，拿着我撒气，我什么话都不说。只到了母亲跟前，欢喜一点，叫她看着也高兴，行不行？”
　　想到林皇后，黛玉吸了口气，小声道，“我知道了。”
　　林皇后并没有黛玉想象中的消沉，相反，看上去一袭宫装，云鬓挽起的林皇后依旧明艳从容。
　　“我说让你回去住几天，你自己个儿算算，都多少日子了？”
　　林皇后将黛玉揽在怀里，嗔怪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没良心的小东西！”
　　黛玉为自己辩解，“爹爹才回京呢，我舍不得姑姑，也舍不得爹爹啊。对了姑姑，在家里闲来无事，我跟着张嬷嬷她们学着做针线了，这个香囊是我做的，给姑姑用。”
　　忙忙地掏出来一直小小的香囊，清清淡淡的紫色上面绣了朵玉兰花，底下缀了两条丝绦。黛玉于针线上实在有限，这香囊做的模样是有的，只是绣活儿粗糙了些，玉兰花也只勾勒出了个大概的形状来。
　　不过，以她这样的年纪和身份，能做出这样一只也是不错的了。
　　“还是玉儿孝顺。”林皇后抚摸着黛玉的小脸，“姑姑很是欣慰。今儿就住下，别回去了吧？等过了重阳节，我再叫人送你，太上皇他老人家也时常念叨你，说你一出宫去，都没人陪着他下棋了。”
　　黛玉撅了撅嘴，“怎么会，他老人家身边人又不少。”
　　这个贵太妃那个太妃太嫔的，哪里只用她一个小丫头陪着下棋了？
　　“母亲，方才来的时候，表妹可给儿子一通好气受。我还以为哪里得罪了她，原来是……”
　　“表哥！”黛玉从林皇后怀里挣脱出来，跺着脚喊了一句，“不许说！”
　　林皇后不明所以，“你们这俩孩子，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徒睿岚叹了口气，“母亲您不知道……”
　　黛玉满脸通红，学着四公主的样子张牙舞爪地往徒睿岚扑过去，“表哥不许说。”
　　声音里都带了点儿哭腔。
　　徒睿岚伸手推着挡着她，笑着对林皇后说，“上回她看四妹妹骑马，心里火热地想学。我说等她再大点儿，就送她一匹小马，她不乐意了，缠着我立刻就要呢。”
　　听他这样说，黛玉也不挣扎了，安静下来走到林皇后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将脸歪了过去。
　　“玉儿，你表哥说得没错，你还小呢。当初你四表姐，也是从十岁上才开始学着骑马。等你再大些，不用你表哥，我让陛下送你你匹最好的小马，怎么样？”林皇后很是享受黛玉亲近她的时光，轻笑着安慰她。
　　黛玉嘟哝，“我才不要陛下送的，姑母送我就好。”
　　谁稀罕陛下送的呢？林皇后越是淡定慈爱，黛玉便越是为她感到不平。
　　“我要天下最好的姑姑送我小马，不要陛下的。陛下的马，送给他的妃子们好了。”
　　没忍住，到底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林皇后哑然失笑，目光扫过徒睿岚，见他俊脸之上满是无奈，好笑之余又觉有些酸楚在心里蔓延。
　　“傻丫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黛玉蹭了蹭林皇后的手心，“我只跟姑姑说。”
　　抱着她小小软软的身子，林皇后笑容浅淡，目光温柔。
　　徒睿岚坐在下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什么是安然静好？看眼前人便是了。
　　“娘娘，贤德妃求见。”
　　外头宫人的一句通传，打破了凤阳殿里的静谧。
　　“不早不晚的，她来做什么？”不等林皇后说话，徒睿岚眉头就先皱了起来。宫妃来请安，都在早膳后。
　　黛玉脸色也不大好，她并不想见到这位表姐的。
　　就是见到了，说什么呢？
　　“姑姑，我先去表姐那儿了。”
　　“我送表妹过去。”徒睿岚起身。
　　林皇后颔首，“去吧，回头我叫人去林府说一声，玉儿住几日再回去。”
　　嘱咐过后，才示意宫人将贤德妃请进来。
　　元春正立在凤阳宫的门外，抬头便看到徒睿岚与黛玉并肩走了出来。
　　“林表妹！”元春含笑唤道，“你来了？”
　　黛玉无奈，只好走过去，屈膝福了福，“见过娘娘。”
　　与前两次相比，元春已经有些改头换面之感了。从前都是按照品级穿的女官服饰，如今已改作了宫妃打扮，玉黄色宫装曳地群，高高挽起的牡丹髻上正面插戴着嵌珠点翠大凤钗，凤尾波折连绵，几入云鬓，额前雀卵大的红宝石坠子正与光洁的额头相互映衬。
　　一身装扮华贵非常，再加上元春生得圆润秾丽，称得上一句人间富贵花。
　　“你我姐妹，叫娘娘也太外道些了，还以从前论，叫表姐便是。”元春笑容温和，言语更是温柔。
　　只在黛玉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什么姐妹？
　　明知道皇后是自己的姑母，偏跑到凤阳宫里来说什么跟自己是姐妹！
　　在黛玉听来，这就是在讥笑皇后，讥笑她的姑姑！
　　“娘娘这话不对呢。”黛玉手里的帕子一沾脸颊，脆生生道，“我要唤陛下一声姑父的。若叫娘娘表姐，叫人听了像什么呢？辈分都要乱了！”
　　说完，也不看元春尴尬的神色，屈了屈膝，叫徒睿岚，“表哥，咱们走吧。”
　　昂着头就去找四公主了。
　　“娘娘……”抱琴见元春脸色通红紫胀，担心地低声唤道。
　　元春咬住嘴唇，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没事，咱们去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