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阁》藕香深处

34、贡橘

　　第三十四章：贡橘
　　上官烁与叶彤这一走便是一年，两人去过雄伟巍峨的泰山，也到过柔美无垠的西湖，在海边看过日出，也在大漠见过落日。
　　上官烁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开皇宫离开都城的决定是正确的，与叶彤一起，他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江湖。
　　他们在漏雨的草棚躲过雨，在闷热的丛林捕过猎，大雪苍茫的时候两人抱团取暖，同样，也明白了江湖的残酷与无奈。
　　两人与高手过招，也劫富济贫，见识过人心难测，也遇到了纯真质朴。
　　可是只要身边有她，再危险的时刻，他心里都无限安宁。好像是即便下一刻就要死去，但想一想有她陪着，死亡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他终于知道了生命的自由，明白了江湖的意义。
　　“上官烁，你的家在哪儿呢？带我去看看好不好？”叶彤靠在上官烁的肩膀上，篝火映红她的面庞。架子上一只野兔正在炙烤中，肥美的油脂滴下来，香气扑鼻。
　　上官烁眼眸里慌张一闪而过：“下山这么久了，有点想师傅了。咱们回去看看吧？”
　　叶彤从来没有离开爹爹这么久过，听到上官烁这样说也勾起了她对爹爹的想念。
　　“好，咱们先回山上，再去你家好不好？爹说了，咱们回去就能成亲了，总要让你家里人知道啊，我这丑媳妇也要见一见公婆对不对？”
　　往火堆里填了一根柴，上官烁说：“我爹去世得早，家里只有母亲和大哥，我娘和我大哥很疼我，到时，到时你见了就知道了。”
　　叶彤点头，笑着翻转着烤野兔，看看差不多了，撕下一条兔腿递给上官烁。

　　山上依旧是旧模样，三间茅草房，一棵大树下拴着一头驴。院落里空空荡荡，叶知秋不知道去哪儿了。
　　“爹！我回来了爹！”离得老远叶彤就开始喊，不知为何，叶知秋也一直没答应。
　　到了院里，叶彤推开中间茅草屋的门，却看到叶知秋一脸青灰色，躺在床上。
　　叶知秋擦擦女儿的眼泪：“哭什么，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一直督促你练武。以前你被爹骂哭了就跑出去几天不回家，爹那是着急，害怕我走了你若没有个好功夫怎么护着自己不吃亏呢？还好，如今有了烁儿，有他陪着你，爹放心了。”
　　“师傅，您这是什么病？我带您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能医好的！”上官烁跪在床前，一脸悲戚。
　　“没用啦，年轻时候落下的旧伤，不然也不能躲在这山上避世。你倆既然回来了，趁着我还没咽气，把亲事办了吧。以后，两个人互相守着对方，好好过日子。”叶知秋看着一对小儿女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心里酸涩无比。
　　上官烁与叶彤便在山上这简陋的茅草屋里办了亲事，没有什么聘礼嫁妆，也没什么吹吹打打，宾客只有一位叶知秋请来的旧友，岑一清。
　　在岑一清的见证下，叶彤与上官烁完成了简单的婚礼。
　　婚礼后的第三天，叶知秋便不行了。走之前，他用眼睛使劲的盯着上官烁，上官烁知道岳父在等自己一个承诺。
　　“爹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叶彤，若背弃了她，叫我日日忍受锥心之痛，永不超生！”
　　叶知秋最后看了一眼叶彤，带着笑意离开了人世。

　　一月后，山脚下。叶彤与上官烁对着一座新添的坟茔磕了三个头，然后背着简单的包裹离开了这座山。
　　“彤儿，我带你回家。”上官烁牵着叶彤的手跟她说。
　　失去至亲的叶彤在这天地间，也只剩下一个上官烁，他去哪儿，她便去哪儿。不管怎样，有他在，她就还有家。
　　只是叶彤怎么都想像不到，她的夫君，那个曾经在破庙里快要病死的傻小子，竟然是贺国的瑞王爷。
　　叶彤站在都城皇宫的门口，随着宫门慢慢打开，她仿佛看到了一张怪异的巨口，呼啸着想要把她吞噬。
　　她抓紧了上官烁的手，上官烁却还沉浸在即将见到母后和皇兄的喜悦中。
　　“彤儿，咱们到家了，这便是咱们的家！”

　　叶彤不喜欢皇宫，她不懂得那些繁琐的礼节，也听不懂那些人一句话里面拐十几个弯的意思。但有一点她很明白，上官烁的母后，贺国的太后娘娘，不喜欢她。
　　她被安排在一个很美的宫苑里，上官烁却不能跟她住在一起，他甫一回来，有很多宴饮要参加，
　　上官烁告诉她，让她安心在这里等他，他会给她补偿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上官烁的王妃是叶彤。
　　叶彤看着面前的夫君，想一想这些日子两个人一起度过生死的时刻，她相信了。
　　可是宫里真的很没意思，那些宫女嬷嬷们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给她穿上繁琐复杂的衣服。若是露出一点点不得体的地方，她就要受到训斥。
　　叶彤不怕她们的训斥，可是却不想在她们眼中看到鄙夷的目光。那目光赤、裸裸的在告诉她：就是这么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低贱的江湖女子，哪里能配得上尊贵的瑞王。
　　为了不给上官烁丢脸，她在努力的学礼仪，学说话，她好久没有练过武了，因为嬷嬷说瑞王的妻子应该是端庄的，走路都不能迈那么大的步子，否则便是不贞静。
　　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所有人都睡了，叶彤才能偷偷的翻上屋顶，坐在那里看一会儿星星。
　　上官烁抽空便来看她，跟她说最近他都干了什么，说瑞王府就快要装饰好了，那会是他们的新家。
　　每当这个时候，叶彤就含笑听着，她不是没有看到上官烁眼底的愧疚与慌张，但她知道自己应该选择相信他。毕竟，她只有他了。
　　直到那一天，她的院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郡主，这就是瑞王带回来的那女子，见到董郡主还不行礼？！”一个趾高气昂的婢女带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来到了叶彤所住的宫苑。
　　叶彤回忆了一下嬷嬷教的该如何行礼，然后对着董郡主行了一个并不怎么标准的礼：“叶彤见过董郡主。”
　　董明珠像是打量货物一般打量了叶彤半晌，并没有叫起，叶彤只能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立在那里。
　　“这便是他带回来的女人？也不过如此！”董明珠撂下一句话，施施然走了。
　　叶彤莫名其妙的看着走远的董明珠，回过头向嬷嬷们投去询问的目光，谁料到几个嬷嬷纷纷避开了她的眼睛。
　　于是下一次上官烁再来看叶彤的时候，她便问出了口：“董郡主是谁啊？还专门来我这里瞧了我半晌。”
　　上官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瞅了一眼周围服侍的嬷嬷和宫女们，她们纷纷跪下。
　　“不是交代过这院子除了本王无关人等都不许放进来？！本王是不是离开久了说得话不管用了？什么人都能到我王妃的院子里来？！”
　　嬷嬷们瑟瑟发抖，一个嬷嬷大着胆子回道：“禀王爷，董郡主是从太后娘娘的宫里来的，她说要见，奴婢们不敢拦。”
　　话音刚落，上官烁手中的杯子便砸了过去，四分五裂的瓷片让一群宫人们吓得连抖都不敢抖了。
　　“你们下去吧，我跟王爷说说话。”叶彤对着她们说了句话，她们却等到瑞王点了头才敢走。
　　“上官烁，我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叶彤静静地看着上官烁，她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
　　“彤儿，我不是跟你说了，王府正在装饰，钦天监也在选好日子，再等等，我便接你出去。”
　　“昨天我闷得慌，便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去了御花园，你猜我听到了什么？”叶彤拿起一只橘子，慢慢的剥开了皮。
　　“我听到有人说‘瑞王爷与董郡主的大婚定到了一月后，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到时候该怎么处置呢？听当阳长公主来宫里见太后娘娘时说，董郡主不介意给瑞王爷添个侍妾，不过要等他们大婚后才能接回王府，董郡主果然有正妻的气派！’上官烁，他们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上官烁的手不住的抖，他想去握叶彤的手，可是叶彤撕开一瓣橘子塞进嘴巴：“听嬷嬷说这是贡橘，可是我吃着还不如咱们在山里摘的野橘子好吃，上官烁，你要不要尝尝？”
　　“彤儿，你相信我，旨意是母后一意孤行的下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争取，我不要什么郡主，我只要你，我答应过师傅的，我只要你······”
　　叶彤点点头，平静的说：“我知道，咱们说过的，要一直在一起对吧？”
　　上官烁点头，除了点头，他不知道还要怎么说才能让叶彤相信。
　　“上官烁，我相信你，所以，你什么时候接我走？我可以不要什么瑞王妃的荣耀，咱们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好不好？”叶彤静静的问。
　　“好，好，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安心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对你说的话，再等我一些时日，我一定带你走！”
　　叶彤露出一个笑，眼睛微微眯起来：“知道啦，我等着你，你不知道，这里的床太软了，睡得我腰疼。我怀念咱们在山上的硬板床了，再不出去，我都快憋死了！”
　　上官烁把叶彤揽进怀中，低头亲吻她的发丝，他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她更想自由自在的活着。可是为了跟自己在一起，她在努力的忍耐。

　　这几章都是叶将离母亲的过去，也算是她的番外吧，写起来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