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艳香花落》Esllien.

3、第三章 众望

　　

　　莲池正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细小的微尘不安分地浮动，在巫玛竹魅眼前晃啊晃的，晃得她想睡觉。而难得的是，身边的阿惑却第一次这么兴致勃勃。虽然漆黑的眸子依旧色彩浓重得冰冰凉凉的，但是，不能掩饰的，其中有闪烁的求知欲。

　　“啊……阿惑，早知道就不要给你讲那个客人的故事的了，瞧把你弄得心神不宁的。”

　　“可是，既然讲了，就要负责任地讲完。”

　　“你倒是比从前干脆了不少嘛，哎，想想你小时候，想听什么故事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肯说出口……”下一秒，巫玛竹魅却遇到了阿惑冰冷的警告一瞥，顿时住了嘴，“好啦好啦，我不说以前的事了……那么我再解释一下，那个踏青聚会，是在两个月以前，我刚才告诉过你的。”

　　“恩。然后呢？”

　　“然后，柳销妍和单玉颜在结交了安然公子和叶翎秋那个当家的之后，回到了万花艳香……”

　　…………

　　如同场景的突然转换，画面在一片水雾中进入了精致而华贵装潢的房间，落到了一台价值不菲的红木梳妆台前。

　　十里霜红清透醇香的花汁中，一小片精巧的鱼骨梳子静静地沉在白玉盘底，柔和地流淌着憨香的色彩。

　　刚被它梳过的头发凝结着水波的粼粼润泽，一直垂到了地上。有十只腻如细脂、纤如花骨的指轻轻滑过虽不加修饰却浓墨重彩的头发，一声雾一样的叹息游丝般不可闻地游散开来。

　　然而与如此奢侈华美不同的却是房间里有些锋芒，有些冷峻的气氛。

　　“华梦街安靖然公子，主导着中原与北漠的商业沟通，影响力几近与‘天下第一富’叶家齐名的商界豪贾，竟然可以被我们众所周知上天眷顾的华容姑娘称作不认识……实在是让人觉得虚伪呢！”倚靠在墙边，抱着肩昂着头的女子发出不小的哼声为整句话画上了结尾。

　　“我再说一遍，我不了解安然公子，所以，我可以当作我不认识他！”坐在梳妆台前的女人背对着对方，但是放在一边白玉似的素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她声音似乎不再平静，带着恼羞成怒的愤意。

　　“哼，你还真是的，如今人家要给你赎身了，你就开始摆架子说不认识别人，做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似乎人家帮你赎身是理所应当，你还是不要把自己弄得太高价了，你不要忘了，你曾经是安然公子一个月客人、你曾经对他献过殷勤！你再怎样高贵美丽，充其量也只是个昂贵的妓女！”单玉颜的话丝毫不留情面，继续将讽刺继续下去。

　　“我不想给你多说什么。”从铜镜里映出来的姣好容颜，此刻也仿佛因为生气而扭曲，面对对方的挑衅，“万花艳香”的当家头牌华容的心情已经到了级差的地步。

　　“那你就不要说。你从来都是，运气一好就开始摆架子，你写的诗也都是有事没事就喜欢登高望远，然后黯然神伤自己悲苦不济，没人疼，没人在意，老天不公，其实你的运气是最好的！明明拥有别人没有的好东西，却偏要说东西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

　　“吱呀——”就在华容正要发怒之时，厚重的雕花木门被适时地推开了。

　　来人是柳销妍。

　　“哎，玉颜也在这里吗？”身着乳白色丝绸睡袍的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进入了一个尴尬的状况，此时她正津津有味地抿着她手中端着的燕窝。

　　“你来干什么？”华容很有些尴尬。单玉颜倒是很安然。

　　“听说安然公子要为你赎身，我过来问问。”好像对于眼前奇怪的状况不知不觉，柳销妍自顾自地走到一张檀木椅上坐下，“怎么样啊？”

　　“我……还不知道。”

　　“怎么，不想？”

　　华容愣了一下，然后把头转向窗外，似乎在思考自己到底想不想。倒是单玉颜帮华容答了话：“不想，当然不想。根本不认识别人嘛，当然不想跟别人走了！”

　　“不认识？”柳销妍像被吓了一跳，“ 怎么会不认识呢？你不是当过安然公子的客人？……难道……是你不想离开万花艳香？”

　　单玉颜讽了一句：“当了万花艳香的头牌，哪个女人还舍得离开？”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故意刺激华容的话。华容蓦地咬住下唇，无疑觉得自己受了很大侮辱。碍于有第三个人在场，不好发作。

　　柳销妍却始终安然得很，一如往常一样，自顾自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嘴边却噙住一抹微笑，有点像在提示别人什么、仔细一看却又像在嘲笑别人：“华容，你想要什么？金钱？男人的谄媚？女人的羡慕？还是，身体上的快乐？”

　　“我……”

　　“好了，你仔细想想，除了最后一项，跟随与北漠皇族有染的贵族与待在妓院享受富贵，你说哪个更会带给你你想要的？”

　　柳销妍看着华容，把华容一切的思想看得透彻，使得华容想要躲开她的目光。

　　“哼，销妍你别给她多说什么”单玉颜厌恶地把头转开，“没有苦恼空抱怨，没有本事空自负，说句实话，华容，你就真的只有运气好而已。不过，你现在却连把握运气都犹豫了……”

　　似乎言语未尽，不过单玉颜收住了后面的话。然后十分不给面子地推门而出。柳销妍继续在华容房间里呆了少顷，然后起身，也准备离去。

　　“等等！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跟安然公子离开？”

　　柳销妍并没有给回答。对华容无所谓地耸耸肩：“考虑一下，你想要什么，想要多少，然后自己做决定吧。”说完，她也推门而出。

　　“吱呀——”门轻轻关上了。

　　走出门的柳销妍，却在勾栏回廊上，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原本站在回廊尽头的人，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无法感知，他是恰好路过，还是故意等待，同样也无法感知，他站在那里是因为毫不在意，还是意有所图。

　　柳销妍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却又莫名地惊慌起来，她呆立着，直到看着对方，一步步走上前来。

　　回廊的风把披散的发丝吹得凌乱，却没有遮住那一双看着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坦坦荡荡的眼，纤尘不染、红尘不惊，电一样决绝地穿过发丝的间隙，直接向柳销妍眸底深处射去。

　　柳销妍突然感觉又是狂风大作。这阵风，却是从她心底刮来的。

　　只听叶翎秋说：“果然，柳姑娘，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阿惑，这个故事比你想像的更有趣哦~~~”轻柔地挠着白猫绵软的耳朵，巫玛竹魅的姿态要多慵懒有多慵懒，眼中的兴奋湖水一样幽微地荡漾着。

　　“是啊……虽然柳销妍看似不在乎什么，原来也想当花魁啊。”

　　“这个，早该猜到的不是吗？”巫玛竹魅看了看阿惑，眼中浑然是一种“诶，你到现在才想到吗？”的迷茫，“开始就说柳大美女‘冷冷清清’，虽然这‘冷清’是因为她太聪明了而不屑于与别人交流造成的，但是，若她真的冷清，她会答应参与争夺花魁之位这种无聊的事吗？所以，阿惑你一开始就应该想到她是有私心的啊。”

　　阿惑的表情有一点囧，但是从来的冷漠表情将这囧藏得很好：“那你说的‘有趣’是指什么？”

　　“那就跟我正要做的这桩生意有关了。”

　　“？？”

　　“‘有趣’的就是，她的聪明让她有了周密的计划，她的计划也的确在顺利进行中，可是，偏偏，她自己出了问题。”

　　“？？”阿惑依然只用表情代替语言。

　　巫玛竹魅呵呵呵地笑着说：“她的脸——毁了。”

　　“啊！？”终于发出了声音。

　　巫玛竹魅于是更高兴了：“这是十多天前的事了，就在华容顺利赎身，跟随安然公子离开，单玉颜继而当上了新任花魁‘婵心玉颜’后的第七天，柳销妍的脸……对于她们来说，最重要的资本消失，无疑是如同坠入地狱。”

　　“……是单玉颜干的吗？”

　　巫玛竹魅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这让阿惑不知道自己到底说对了没有。但是，她也不打算问。只听巫玛竹魅停了片刻，继续说：“对于一个有欲望的、而且欲望即将实现的人，在这种临近成功的时候突然碰上了这种事情，你知道，对于妓女，基本上脸就是生命，柳销妍不是一个认命的人，所以，她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所以，她找到你，来和你做交易？”

　　“恩啊。”

　　“她想要回美丽的容颜，而你开出的条件就是……她的‘欲望’？”

　　“聪明！”

　　“………”阿惑似乎有点无语。

　　巫玛竹魅看看太阳：“我已经让小狐去和她定合同去了，到了晚上，契约就生效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收你的报酬？”

　　“就在，她的欲望实现的那一天。”

　　“……真想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

　　“啊~~~难得阿惑会对什么感兴趣呢~~~”巫玛竹魅不正经地靠在阿惑肩上，眯起眼睛甜甜地帮腔，“我也，很想知道呢……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