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艳香花落》Esllien.

2、第二章 无趣的聚会

　　天空，晴光万里。

　　莞泉湖边错落有秩的木屋十分温馨地紧紧挨着。暖暖的湖风吹得阵阵丝竹都低缓了暧昧的低吟浅唱。闲懒家常和婉转唱腔不绝于耳，什么都是暖的，以至于连懒懒飘动的布旗上的“酒”字都有些醉了。

　　四月初的现在，正是踏青佳期呢。

　　踏青佳期，在另一方面，也是交际佳期。对于男人来讲，是结交银子时期，对于女人来讲，是展现价值的时期。傻瓜才会在这时只管尽情玩乐与炫耀，聪明的人，会善加利用。巴结或者示威，精心策划的戏剧一般上演，当然，光鲜的背后少不了眼色以及一个又一个贫乏或者无趣的利益。

　　那边就有美丽的女人，懒懒地依在草席上，孔雀一样迷离的玛瑙眸子惬意地弯成两弯新月，笑容甜美却依然脱不了妩媚。但那双眸中却看得见太多的骄傲，并且，这些骄傲一点也不收敛地劈头盖脸向另外一个女人泼去。

　　另外一个女人，此刻正在紫砂茶台的后面，冷冷清清，淡淡然然地泡茶。不同于纯粹的妖艳，她有着琉璃色的身影，整个人像静静流淌着微苦却醇醉的酣香。她接过那劈头盖脸的骄傲，并回过去一个“不错，继续努力”的鼓励眼神。

　　那边顿时有点得意，又有些气结。

　　“销妍，相信你一定不会忘了我带你来的这次聚会，这次可是安然家和叶家的两大公子都到场的，我们表现聪明一点，争取把华容弄下去。”

　　泡茶的女人点点头。内心所想，却并不如表面风平浪静：这句话的重点在哪里？是“把华容弄下台”，还是，只是想突出这个聚会是你带我来的？

　　被唤做销妍的女子突然觉得无趣至极。总是把骄傲劣质地隐藏在炫耀之中的人太多，很少有人能恰倒好处地表现出来，而这大多数人，都是欠缺心智的自大狂。她看了眼身边那女人热情地和一大群公子哥说笑的样子，在心中嘲讽不已，面前的女人，青楼中风头正劲的红牌——单玉颜，就是那种要炫耀又缺乏水准的人，艳丽的容颜在她身上不仅没有体现价值，反而越发降低到了无趣的档次。

　　比如，若要抓住机会在男人堆中套名声，为何定要笑得花枝乱颤？难道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也许，故作清冷更能招惹有些男人的兴趣？当然，这都只是想想，同时作为艳倌的柳销妍，抬袖轻掩微笑的面容下，并没有告诫对方的任何打算。

　　由当地有名或者有权之人包揽下的游园，打着赏风雅一般借口的聚会，宴请客人的同时，从来不忘请出当下红极一时的戏子或者名妓，再着洛阳城内的秦楼楚馆无数，从来不少精通词曲的才绝女子，吟诗作对，载酒闻曲，此类风流雅事对于文人骚客，还是商贾名流，都无疑趋之若鹜。

　　只不过，对于柳销妍来说，这种聚会，看见的都是不加包装的虚荣，难看至极不说，连稍显精致的遮掩都没有，实在是无聊。

　　喝下不知第几杯峨嵋银针的她以手支头，冒出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心智成熟点的人能够让她休息一下眼睛吗？”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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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公子如今是连嗅觉都通灵了。优秀女子的味道你一嗅就嗅出来了。”身边的单玉颜还是热情地说笑着，并用纤纤的十指抚弄着一把提诗的扇子，黛青的目光轻缓地滑过折扇，流到一个男人似笑非笑的脸上。

　　而那男人，此刻却正看着那把折扇。

　　“‘孤苏一叶泛九舟，浪扼沉戈赤壁休。斗转星移天狼乱，明日山雨黄花粥。’真是好气派的手笔，至少是只对于一个女子来讲。”

　　“是啊，”单于颜点头，“光是看她的手笔，‘朱砂沉研’是当之无愧。”

　　“朱砂沉研”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那是洛阳城中最著名的红楼“万花艳香”里的花魁。此人容颜皎好自然不必多言，最让她添色的却是她的文才。绝对不是单纯的红楼艳词，她的文笔，比闺阁小姐大气、比风白脸书生豁达、比风流公子真切。

　　这“朱砂沉研”就是华容——单玉颜决定打败的人，因为，她想当花魁。

　　这是单玉颜的嫉恨。为了达成目的，她找到了柳销妍帮忙，因为柳销妍是一个冷清的人，也许只有她才会帮自己。而柳销妍，也答应了，她对自己说：“要除掉华容，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只有靠男人的力量，才行。”

　　“怎么靠男人的力量？”单玉颜当时就问。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为什么你肯答应帮我？除了我给你的利益之外，还有原因吗？”

　　“因为，我瞧不起。”

　　“哦，瞧不起华容吗？哼，也是，她那个人，其实只有运气好而已。”

　　柳销妍看了眼单玉颜：“的确，她是只有运气好……难得被你看出来了。”接着，她没有说什么了。

　　单玉颜并没有听出话中的意思，“难得被你看出来了”。其实，对柳销妍来说，瞧不起不止是华容，而是——她身边的所有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变得“冷冷清清”。

　　现下，她还是冷清地坐着，漫天飞窜的笑语她半句不入耳。偶尔地看一两眼抚弄着题诗折扇的安然公子，见他脸上眼上全是情色，柳销妍心下一片了然。安然公子不是主导着中原与北漠的商业沟通，影响力几近与‘天下第一富’叶家齐名的人吗？也不过如此嘛，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安然公子上钩了。

　　在她的计划里，她的“靠男人的力量”的计划里，安然公子就是那个被“依靠”的工具。然而，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妓女在男人面前推荐另外一个妓女，他也不觉得奇怪吗？本来只是让单玉颜随口说说，看看这个安然公子有什么反应、本来没有想过会成功，太过于顺利的结果，反而让她失去了兴趣。

　　看来，她高估别人了。

　　然而，柳销妍却也有点不高兴，这样有钱有势的人都是一个笨蛋，那也许，她真的，见不到聪明的人了……

　　然而，她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下一刻却有一个人走到她身后，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姑娘，请问，单姑娘如此赞扬“朱砂沉砚”，到底是何人主意……？”

　　“……！！”

　　然而来者似乎只在乎这一问，问过之后也并不在意答案，他只是略微点头，然后意态雍容，闲雅端方地走开了。转身的时候吹过一丝风，把一身贡缎精细织绣的长衫一角撩了起来，飘起的却是一道了然的清亮目光，中间隐隐含着欣赏。

　　柳销妍看入眼中了，她的眼前突然变成有点银、有点灰、有点黯淡又有点润泽的色彩，与心发生了撞击，有点高贵、有点沉默、有点严厉、有点灰暗，就像雾的朦胧，也像水的内敛，还像光的骄傲，更像风的洞悉。那真切的存在感，以及无法感知的气质与内心。这种感觉，这种气息……

　　柳销妍不禁呆了。

　　那个男人，随后不再看她，也没有看风景，不知定在哪一点的目光，却似乎什么都已看入眼中。柳销妍刹那间觉得亲切、觉得欢喜，是他了！就是他了！她以为永远不会遇上的那种人！对幼稚的鄙夷让两个人有奇妙的相同之处，但是，柳销妍的眼中看得出无聊，而他的眼神却是坦坦荡荡的，不逾矩得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销妍，你是怎么回事？你一直盯着人家叶公子看做什么？”

　　“叶公子？”

　　有人色色地笑了起来：“对啊，叶公子，叶翎秋。”与此同时，一只手也攀上了对方的肩

　　“叶……翎……秋。” 柳销妍喃喃地念这个名字，对于搁在肩上的手没有丝毫在意，本来，她就身于青楼，这样的事理所应当，若是拒绝，反而是丢脸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叶翎秋在这时却突然对上了她的目光。

　　那一瞬间，起风了，人们都用手遮住脸，惟独他的目光，电一样决绝不留余地地穿过层层叠叠妖魔乱舞的尘埃，却是纤尘不染、红尘不惊地强有力地直刺她的眉心。他就一直这样坦然地看着她，在这风起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的时候，突然一阵酣快淋漓的震颤。她怀疑，她出现了幻觉。

　　这一刻，对他的意乱情迷，无法遏止地涌动出来！

　　…… ……

　　风停的时候，他正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大家开始感叹刚才好一阵大做的狂风，她却开始不成章地离魂。狂风中那四目相交的须臾片刻，短得可以让人立即忽略，而他却映入她的心底。

　　想着，不知怎的，柳销妍突然嫣然巧笑，心花在眼里面上同时怒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