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一个我看看》鹤万川

9、第九章

　　让宋明熠上瘾的照片在之后的时间里，以每周一张的速度稳步增长。

　　一张是在秋季赛的第六周，T-lion输给了宋明熠手下的BMG战队，阮均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起身的时候没什么异样，看着很平静。
　　但是宋明熠回家之后拉了回放截到了一张他红了眼睛的照片。

　　另一张是T-lion输给了另一只战队时拍下的。
　　那一局T-lion完全暴露了短板，被一线战队几乎是按在地上打，全靠着阮均1秀9才留住了两分，但关键性的第三局还是因为队友跟不上他的反应速度而输了。

　　T-lion从四周连胜直接惊天逆转，来了个三周连败。
　　宋明熠坐在解说台上都看得见，水晶被推掉的时候，阮均喉头动了动才摘下耳机，他站起来之后先是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几秒之后，才慢慢勾唇露出一点点笑容。

　　大概是赛场上已经输了，气势上不许自己再输。

　　那副倔强着微微昂着头的骄傲模样，看得宋明熠恨不得当场拿出手机拍一张，为他的新建相册添砖加瓦。

　　但他没有想到，他和第四张照片的失之交臂会这么突然。

　　宋明熠坐在解说台上，看着阮均一步一步离开赛场，耳边是笑语在说：“……真的是可惜了，这一局阮神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把杨戬的三尖两刃刀耍的差点捅破了天……”

　　宋明熠跟上：“就是捅不穿对面的基地。”

　　舞台侧面阮均的脚步一顿，脑袋动了动，然后又克制地继续往前走。

　　“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T-lion的积分还是和BMG战队咬的很紧哦，宋老师你就不慌吗？！”笑语朝他挤眼睛。

　　宋明熠耸耸肩，神态轻松：“不慌，三连败扣的是他们自己的工资，他们不敢。”

　　走下舞台的阮均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解说席的方向，眼里水光还没散。

　　RE看见他回头，连忙接过话头继续说：“没关系的阮神！天才电竞选手怎么会被这么一点打击压垮？！我们下次再战！”她恨不得掏出应援棒朝阮均挥两下。

　　宋明熠看着阮均的背影，心里一动，应道：“嗯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RE呆了一下：“？”宋老师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明熠话音落地，阮均的嘴角已经维持不住淡淡微笑，回头时眼里的泪光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忽然就落了下来。
　　晶莹剔透的一颗，路过白皙的下巴，一下砸进了领口里，消失不见。

　　宋明熠呼吸忽然一紧，胸腔气促且短暂的收缩了一下，眉梢微妙地压了压，心里有点痒，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别的、难以言说的味道——看着那么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这么好逗哭？

　　阮均并不知道宋明熠是不是看着自己，但对方的目光确实投向了这个方向。
　　怕被对方看到没出息掉泪珠子的模样，阮均脑袋一转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手背囫囵在下巴上泪珠路过的地方蹭了蹭，快步走了。

　　RE气的直捶桌子：“宋老师，你刚刚是不是把我阮神挤兑哭了？”

　　宋明熠眼看他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稍微坐直了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正直又冷静的样子，随口回答：“有吗？我没看到。”

　　可惜了。
　　阮均刚刚应该是站在摄像机拍摄范围以外了，应该没被拍到，他没法儿截图了。

　　这已经是倒数第三周的比赛了，比赛结束以后还有采访，几个人火速收了尾，宋明熠起身直奔后台而去。

　　采访的地方安排在了休息室，这里原来存放着一些零散的东西，为了采访专门腾出了一大片空间。

　　宋明熠过去的时候，里头有采访正在进行，一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叠纸站在门口，正在和阮均对着稿子。

　　“我有一点点赶时间……”
　　宋明熠听见他说。

　　那个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出来一个补光灯的亮点，有些刺眼：“你再等一下好吧，很快。”

　　阮均只能点点头。

　　工作人员扭头的时候看到宋明熠，三两步迎了过来：“宋老师来了？您稍等一下，里头采访快结束了……您赶时间吗？要是不急的话，一会儿要不让这个选手先去采访？他比较赶时间。”

　　宋明熠倒是不介意：“都可以。”
　　阮均却忽然摇头：“不不不，我不赶时间，让宋老师先吧。”

　　工作人员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变卦了。

　　宋明熠走过去才发现，阮均只比他肩膀高出一点，按照自己一米九的身高来算，阮均大概一米七多快一米八。

　　毕竟还是个小孩儿，以后应该还会蹿个。

　　宋明熠低头看着眼前仰视自己的阮均，见对方眼里的雾气早就散了，心里有些可惜：“没关系，我不赶时间，你先去吧。”

　　他都这么说了，阮均也就跟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声：“谢谢。”

　　工作人员定好顺序走开之后，宋明熠唇角勾了勾，很快又抚平，低头问阮均：“谢谢谁？”

　　阮均昂着脑袋，被他问的一愣，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谢谢你。”
　　宋明熠往旁边一歪，抱臂看着他，眼中浮出笑意：“我是谁？”

　　“宋……”
　　“送人头？”

　　阮均差点咬到舌头。
　　“宋老师。”他谨慎地说，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谢谢宋老师。”

　　宋明熠没回答他，先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时间，确认了下自己后头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阮均还以为这个回答算是过关，悄悄松了口气。

　　可惜他一口气还没沉到肚子底下呢，又听见宋明熠放下手腕之后追问：“换一个叫法。我没教过你东西，怎么能当你宋老师？”

　　阮均这次张了张口，眼睛都暗了不少，呐呐道：“……可是他们都这么喊你。”为什么不许我这么喊？难道你讨厌我？

　　他那双眼睛实在是会说话，什么情绪都写在了里头，宋明熠一眼就能看穿。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总忍不住多看一眼、再多逗一下。

　　甚至更恶劣地，想要把人逗哭看一看。

　　“不新鲜了，你换个新鲜的。”宋明熠挑挑眉，左手里还捏着手机，看阮均表情看的心痒难耐候就轻轻摩挲一下手机边缘。

　　阮均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要换个叫法，但他也没有问，只是压下疑惑，皱着眉头认真地想起称呼。

　　宋哥、明熠哥、哥、熠神这些，都已经被别人叫烂了，他肯定也不喜欢听。那还有什么称呼是他没听过的呢？

　　阮均想起网上一句祖安话：“我是你爸爸”。宋老师肯定没被人喊过爸爸！

　　但接着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囧到了，脸上腾的燃起热度，忍不住捂着脸挡了挡。
　　不行不行，这是什么魔鬼想法……赶紧忘掉！！！

　　他的脸红的太突然，宋明熠看得挑了挑眉毛，继续耐心等着。

　　好一会儿阮均才逼自己整理干净思路，琢磨出几个称呼，仰头对宋明熠说：“小哥哥？”他的声音轻轻的，带出一股子十分干净的感觉。

　　宋明熠眼神深了一点，却摇头说：“听腻了。10后都可以喊我叔叔了。”

　　阮均想了想，又尝试：“大腿？”这句话他喊的底气很足。
　　宋明熠抱臂拒绝：“每一局游戏都有人这么喊我。”

　　这一次，阮均沉默了很久，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路，又深吸口气鼓足勇气，才开口喊：“……傻大个？”

　　宋明熠差点把手里手机砸地上。
　　阮均一看他脸色就慌了：“对、对不起，我实在是想不到喊什么好了……”

　　宋明熠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喊，明明他只想套阮均乖乖喊他一声“前辈”听听的。
　　“宋老师，你别生气……”阮均见他不答话，有些着急。

　　宋明熠看他慌的快要哭出来，不安抚人，反而变本加厉、更加冷漠地看着人，直把阮均看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眼睛都急红了，一层薄薄的水汽笼罩上漆黑的漂亮眼珠，却被阮均强行按捺着，不肯再多涌出来分毫。

　　他眼角随着情绪的紧张而微微压下去了一点，嘴角也跟着撇下去，刚刚还没褪下的红淡淡停驻在颈侧颊边，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只骤然收到惊吓的、软乎乎的小奶猫。

　　宋明熠绷着脸看着，喉头却动了动，十分想去抽根烟再回来。

　　再多一秒的沉默中，阮均的睫羽急促地眨了两下，水汽挤压成水珠，又滚落了一滴。

　　宋明熠立刻就要伸手去接，阮均却先一步扭开了脑袋，声音嗡嗡地：“对不起……”说着就要走。

　　宋明熠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眼泪没接到，心里一空，反手拉住了阮均。
　　阮均被他拉的一慌，抬头看他的时候，又一颗眼泪掉下来，正好砸在宋明熠手腕上。

　　温热的。

　　被泪珠砸到的那一小块儿皮肤几乎立刻就冒起了鸡皮疙瘩，酥麻感和隐约的刺痛感同时顺着神经往心里钻，宋明熠悄然收回手，用另一只手的掌心按住那块儿。

　　真是……没看到的时候就想把人逗哭，结果这会儿把人逗哭了，好像又不那么爽，像是差了点儿什么。

　　宋明熠从鼻腔里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又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怎么这么容易哭？”他叹，“怪我没好好说话，我就是想建议你喊我前辈来着。”

　　阮均本来想反驳自己不爱哭，听到宋明熠后半句话，脸又腾的红了，整个人尴尬地都要被自己蒸熟了。
　　他只想让我喊他前辈？那我刚刚喊了他什么？

　　阮均简直不敢回想那三个字。
　　宋明熠端详着他的脸色，悠悠笑了笑，说：“不过傻大个这个称呼，确实也没人喊过我。你以后就这么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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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的不好，头秃，先写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