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燕都》克莱尔的淑女梦

39、千年约

　　慕容景醒来的时候，屋内仍是灰蒙蒙的，她懒懒地翻了个身，睡眼惺忪之间，只见薛泠依早已经清醒，正于熹微的晨光里呆滞地睁着一双杏眸。
　　慕容景伸出手揉按着刺痛的太阳穴，迷糊地晃了晃脑袋，声音干哑，“你有心事”
　　小姑娘闻声眨了一下眼睛，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帐子上方，“我在想，我和沈砚究竟会不会有好结果。”
　　慕容景已然熟知这丫头的脾性，一旦儿女情长起来就会没完没了，给不得半分颜色，这会儿索性也不搭理她，起身懒懒地斜倚在床柱上，准备穿上鞋子。
　　“我爹一直不喜欢沈砚，他白白疼了我这些年，我如今为了一个男人，连姑娘家的名节矜持都不要了，我爹他现在一定伤心死了。我为女这般不孝，我和沈砚又会有好结果吗？”
　　小姑娘一直是乐观开朗，没心没肺的模样，这些带了哭音的话语听得慕容景心情亦是沉重起来，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安慰身后躺着的小姑娘。
　　她皱皱眉，一番冥思苦想，笨拙地开口，“你爹娘总是希望看着你幸福的，若是你二人真心相爱，终有一日二老会谅解的。”
　　“是吗？”薛泠依轻声叹息，房间随后又陷入了沉默。见自己的安慰无效，慕容景在一旁无奈地耸肩膀。
　　“咦，这是什么”慕容景身后忽然传来惊奇的语调。
　　说话间，薛泠依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指着慕容景一只纤细的脚踝道：“这东西好生别致，看着也不像大燕的物件。是谁送给你的”
　　慕容景的视线顺着小姑娘的手指望去，只见她雪白的脚踝处戴着一只做工极为精湛的细金镯子，上头镶嵌满了一颗颗细碎的红色宝石，尾端纂刻着莲花花纹，开口处以一小段精致的细金链相连接，下头坠了两颗小巧的红宝石，色泽鲜艳欲滴。
　　“不记得了，”慕容景摇摇头，不自觉地拽过绣着蓝花的被子将脚踝盖住，“我有一次掉到池塘里去了，病了几天，病好之后就把生病期间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都给忘掉了。”
　　“不愧是深宅大院，这又是掉池塘，又是失忆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同时话锋一转，“我看你也不太喜欢，不如把它送给我吧，我用首饰跟你换。”
　　慕容景见小姑娘兴致勃勃，不由得轻笑起来，“这玩意儿重得很，谁愿意成天戴着？我要是能取下来，还等到今日这镯子上头有个小小的锁眼，没有钥匙，无论如何是取不下来的。你若是想要，估计得等我死了，把脚给砍下来。”
　　薛泠依把头凑近一看，慕容景只得将脚踝移出来，那镯子中央一块凸起的宝石竟然可以被旋起来，下面果真藏着个极小的锁眼。
　　慕容景此时下了床，径直走到梳妆台前，拿了桃木梳就开始梳头发。
　　“你平日里便是这样马马虎虎梳头的，怪不得总是乱蓬蓬的，脸都被遮得看不到了。”
　　慕容景耸了耸肩，她从小到大都不会梳发，也没少被人笑话。在宫里自有宫人帮她打理，如今，可不只能自己胡乱凑合了，挡脸就挡脸呗，旁人看不见她的容貌，反倒正合了她心意。
　　“我可看不下去了，你不许动，我来帮你。”言语间，薛泠依已经夺了她的梳子，将她牢牢按在梳妆凳上。
　　慕容景忽然记起那年在雁南，萧珩嫌弃她的发髻太显老成不好看，非闹着要亲自给她换个发型。他拿着梳子站在镜子前，折磨了半天她可怜的头皮，却是给梳成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双丫髻，明里暗里嘲笑她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薛泠依心灵手巧，没几下功夫，单螺髻便有了个雏形，灵巧的手指一勾，几缕发丝垂在慕容景颊侧，更显女子姿态清雅秀丽。
　　小丫头最后将牛角簪插在发髻上，挑剔地摇着脑袋，“你这簪子不怎么好看，回头咱们上青禾斋好好挑一挑。”
　　“这簪子我娘从前有一支相像的，我和妹妹小时候都觉得特别好看，常常把它偷拿出来争着往头上戴。那日在瑜川夜市上瞧见了这支，和记忆中娘亲那一支一样的树叶雕花，于是忍不住买了下来。”
　　失去了散发的遮掩，女子线条优美柔和的面部全然展现在众人眼前，远山眉细长而舒扬，朦胧的眼眸宛若连绵烟雨笼罩下的湖泊。
　　慕容景却恍然觉得仿佛什么地方有些变了。
　　“容姐姐，你好白啊，就像刚磨的米浆一样。”
　　慕容景不自觉地抚上脸颊，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苍白的有些吓人”
　　她尚且记得君儿尚在襁褓之际，每每见到她总被吓得哇哇直哭。
　　“没有没有，”薛泠依见慕容景一脸若有所思，连连摇头，“抹上些胭脂就好了。”
　　净过脸后，素手沾了鲜红的胭脂均匀地涂抹在脸颊、眼角与嘴唇之上，淡淡的绯色增添了几分妩媚气息——清丽到极致的面庞，如何艳妆涂抹都不为过。
　　薛泠依取了画笔，沾上胭脂和金粉，在慕容景眉间勾勒出一瓣梅花。
　　“真好看，”薛泠依放下画笔喃喃细语，“有这么好看的妻子，你夫君怎么舍得把你抛在家里，成日在外寻花问柳呢？”
　　“我并不算最好看的。”我也算不上他的妻子。
　　“你是说，你夫君纵然家里养着一堆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外边也丝毫不肯消停”
　　慕容景转过头去看她，故作轻松道：“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原本也不是稀罕事。”只不过她编的故事格外荒唐些，这又得归功于她幼时常年看的那些话本。
　　“哪有”薛泠依杏眸微睁，“我爹爹就不是，他向来洁身自好，他若是敢跟别的女子不清不楚的，我娘亲老早就带着我回娘家去了。”
　　“若是今后沈砚敢对旁人动了心思，我……”小姑娘似是忆起了什么，猛然失语，半晌才自言自语道：“沈砚，他不会这样的……”
　　慕容景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她这么自信开朗的丫头，何时变得这么胆怯疑虑起来，却也不知以何宽慰她。她想了想，伸出手握住薛泠依垂下的指节，冲着她笑了笑，安慰道：“你这么好的姑娘，他若是负你，便当真是瞎了一双眼睛。”
　　薛泠依亦是一笑，却含着三分苦涩，她仿佛沉醉在自己世界里般狠狠地晃了晃脑袋，“容姐姐，既然你夫君已经走了几年了，你还这么年轻，就没想过再找一个人吗？”
　　慕容景微愣，傻傻地眨了几下眼睛，继而移开视线，“我们家，是不让改嫁的。”
　　“容姐姐，你有孩子吗？”
　　慕容景沉默不语，眼神蓦地黯淡下来。
　　“噔噔噔”，房门上此时传来几声轻扣，慕容景以为是店小二，只当是得了机会避开了那不甚愉快的对话，如释重负般走过去开门。没想到，站在外头的却是扶晅。
　　扶晅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原地，微眯着一双清亮的凤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瞧，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眼神愈发炙热。
　　慕容景倏地想起方才的梳妆打扮，颊上又染了三分桃花色，视线滑落到扶晅挺直的鼻梁处。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扶晅似是也觉得有几分不妥，淡淡地移开目光往地上看去，张嘴似乎准备说明来意。
　　眼看着扶晅不知为何又凝了眸，眼眸黑得仿佛浓墨一般，慕容景于是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方望去，入眼的却是自己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一双雪白莲足，与垂落在脚踝的血红色宝石一同显出别样的妩媚姿态。
　　“啊！”慕容景掩住口，轻声叫了出来。
　　她此时又联想起昨夜的窘迫，顿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不自觉后退半步，窘得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血来。
　　动作间，扶晅长臂及时一拉，半关上房门，同时侧过身去，视线朝向屋外，语气急切中含了歉意，“都怪扶晅唐突了，还请夫人勿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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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三章之前有改一下（没算锁掉的两章），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有以前没有提到的一些线索。
那个JioJio的片段，再看一遍时，莫名让我想到《人生波动》里面的男主醉奶，哈哈哈哈哈哈，狂笑~~~男主Mark超帅的
这一章比较短，但这样截可能比较合理一点。本来想叫“千年缘”的，这是我听过的第一首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