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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不离分 ...

  •   这是?芙蓉酥!
      这一眼看去,慕容景欣喜地弯了眼眸,面前的男子身着灰衣,姿容俊朗,温润儒雅,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就如三月暖阳一般瞬间驱散了她心底所有的忧愁。
      他竟然不声不响地跟着她上了船,她在病中说想吃芙蓉酥,原来他都记得。
      她用手背拂去脸上泪水,糕点已经递至嘴边,慕容景笑着张嘴去咬,扶晅则将被她咬剩下的半块送入嘴中,正默默咀嚼着,恍然见慕容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露出的一颗虎牙出卖了心底的欢欣。
      她从前似乎就是如此,悲欢喜乐皆写在脸上。那是她十三岁的样子,这一刻,他真的寻回她了吗?
      扶晅心中动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擦她嘴边沾着的碎屑,“好吃吗?”
      慕容景点头,生怕动作不足以表现内心的感动,重重点头:“好吃。”
      扶晅忆起往事,心生感慨,“其实天信楼的芙蓉酥才是最好的,容景,我……”
      慕容景不知扶晅为何突然冒出来一句“天信楼的芙蓉酥”,还以为他心里仍旧别扭,现今还是摇摆不定,于是问道:“你是决定好陪我去雁南吗?”
      扶晅顿时松了一口气,低头摸着趴在腿上装作乖巧的小白,“不然呢?”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方才脑中闪过要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念头,幸好及时收住了,转头又见慕容景津津有味地吃他带来的芙蓉酥,犹豫着问道:“容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夫君并没有不喜欢你呢?”
      慕容景闻言眨了下眼睛,不自在地垂了眼睛,心里生出一点点的难过,片刻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就是不喜欢我啊,他喜欢男人。”
      “咳……”扶晅此刻正心虚地吃芙蓉酥,猛地被她的话呛了一下。
      “我们家有个小厮,长得那叫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他天天带在身边,两个人简直形影不离……”慕容景煞有其事地凑到扶晅耳朵边上,“我就没听说过他在哪个女人房里过过夜。”
      “咳……”扶晅拍着胸口,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心想她还真是不挑,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都拿来看,是不是得谢她嘴下留情,没把他和尉迟恭深夜长谈、同席而眠的事情拿来说叨。
      诋毁了一番萧珩过后,慕容景不好意思地侧过脸颊,抱着那袋子芙蓉酥吃个没完。其实她也不是没凭没据,萧珩原先身边确实有个眉清目秀的内侍,俩人整天同进同出的,她这顶多算是艺术加工了。
      没过多久,扶晅慢悠悠地发问,“那他是死是活岂不是没有区别?”
      慕容景诧异地回眸,迎上了扶晅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故意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低了,“既然他从来不去你房里,守活寡不和守寡一个滋味吗?”
      “咳咳……”这次换成了慕容景猛拍胸口,一旁的小白像是看戏似的,“喵呜”了几声给她添了一点戏剧化的音效。
      慕容景不禁睁大了眼睛,想不到初见时温文尔雅、恍若谪仙的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和她说这些。
      片刻后,慕容景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装一下无知少女,张着嘴露出疑惑的神情,“啊?”
      扶晅没有上她的钩,浅笑了一下,唇边露出了一只梨涡,在她惊诧的目光之中,伸出手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冬日天黑得早,船到雁南时,外头天空已经笼罩上了一层黑纱。
      慕容景是被扶晅给叫醒的,她不好意思地放开被她牢牢抱住的手臂,船行在水上,荡悠悠的直惹人犯困,她好像在他怀里睡了近一个时辰。
      好耐心,好耐心,慕容景心里顿时无比感动,要换了以前的萧珩,等她醒来,能扯着她念叨两个时辰。
      下了船,慕容景没有睡饱,不停地打着哈切,双手无赖似地缠在他的手臂上,扶晅看着无奈,就近寻了一家客栈拉着她进去。
      肩上披着白帕子的小儿率先迎了上来,“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两间上房。”
      “一间上房。”
      两人同时答道,扶晅扭头冲着慕容景挑了下眉,看得慕容景瞬间红透了脸,当下心跳如擂鼓。
      心里羞涩不已,她偏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笑容里带了戏谑,“你在怕什么?”
      扶晅似乎习惯了她如今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凑在她耳边,声音凉凉的,“你在期待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房间,房间陈设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慕容景此刻困得不行,刚刚主动要与扶晅同住一间房,她也算是豁出去了,现在自然也没有必要彼此再就谁睡床、谁睡地上这样无聊的问题再作争论。
      反正现在最好的生日礼物已经到了手,她径直往床上一躺,什么都懒得管了。

      后来,慕容景是被食物的香气给馋醒的。
      半梦半醒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身边炖鸡汤,忍不住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见到扶晅端着个托盘进来,小白就在他脚边激动地搓手手。
      美食当前,慕容景自然当不了柳下惠,打着呵欠从床上爬起来,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
      冬夜寒冷无比,然而屋内门窗关闭,两只火盆使得气氛暖意融融,鸡汤鲜美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小白作为比人类更优秀的美食鉴赏家,自然嗅觉更加灵敏,于是乎几个跳跃,跑到了桌子上,朝着托盘里的面伸出了禄山之爪,结果扶晅一点面子都不给,在小白不断的抗议声中,抱着它强行丢到门外。
      目睹了这一过程的慕容景心想,没准小白认为有一碗面是给它的,结果却被主人拿来喂了她,这多拉仇恨啊。小白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每天早上故意拿爪子踩她的脸,把她踩醒。
      看着扶晅正把两只面碗放到桌子上,慕容景厚着脸皮道:“吃面啊?”
      扶晅抬头看她一眼,“中午的面不是不好吃吗?”
      “噢。”慕容景心想这人还惦记着她的生辰呢,顿时有点感动,受宠若惊地接过了扶晅递来的筷子。
      “好吃吗?”
      慕容景扒了一口鸡丝面,突然开了窍,“你做的啊?看不出来你还会下厨啊。”
      扶晅眨了下眼睛,“看不起人么?我母亲喜欢亲自下厨,我小时候得了空,就常帮她打下手。”
      “真是个孝顺孩子,”这些年几乎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生辰,他竟然亲自替她煮寿面,也确实是心里有她,慕容景眉眼弯弯的,“好吃。”
      两个人埋头吃了一会儿,扶晅于是忍不住说了真话,眼底漾着些许笑意,“其实面是老板娘擀好的,我就煮了一下,鸡汤也是现成的。”
      他会下厨不假,可那都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屋内本就放着炭盆,几口热汤下肚,身子更添温暖,慕容景却觉得,这世间最暖的莫过于身边的男子了。
      她心想,他就煮了个面,该怎么夸他才既能展现她心底的感激又不显浮夸呢?
      她冥思苦想,还是朴实无华最符合她的风格,“嗯,面煮的挺好的。”
      “那你以后每年生辰的时候,我都煮面给你吃。”
      慕容景从扶晅的话里听出了要同她携手到老的意思,心里有点甜蜜,装作有些为难的表情,“那多不好意思,你生辰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得给你煮啊?”
      “我不吃寿面。”
      慕容景信以为真,“啊,那你生辰吃什么?”
      扶晅没有将那个字说出来,只是做了个口型,然后望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着,成功又一次把正在喝汤的慕容景呛着了。
      “咳咳咳……”

      晚间简单洗漱过后,慕容景靠在床上看话本,扶晅问小二要来些旧布,在地上替小白打了个温暖舒适的窝,等一切忙完后,才靠着床另一头坐下。
      屋里火盆的温度太足,慕容景没有盖被子,一双裸足伸到扶晅眼皮子底下,血红的宝石映着雪白的肌肤,扶晅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慕容景一抬眸,便见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脚看,脸上一红,触电般地收回了腿。
      扶晅和慕容景在这件事上纠结的点一直有所不同,扶晅见她羞得像只兔子似的,方才领略到她的所思所想。
      “容景,你知道送你镯子的人有何用意吗?”
      慕容景愣了一下,回忆起一点和薛泠依在一起的画面,那也是一个临睡的时候。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脚上的镯子,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这个镯子叫做缺月镯,是北凉的东西。”
      小姑娘煞有其是地望着她,“容姐姐,有人想要和你生生世世呢!”
      慕容景只恍惚了一瞬,冷淡地应:“占有欲罢了。”
      今时今日也是一样,慕容景低下眼睛,“脚镣,怕我跑了。”
      扶晅没有接她的话,面无表情,微凉的视线继续落在她的足尖,慕容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伸直了腿,歪头笑道:“你既然没事做,帮我捏捏脚?”
      慕容景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后悔了,她本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扶晅真的伸手来捏她的脚,脚踝被人紧紧握住,温暖的手指从她冰凉的足底缓缓向上,指尖别有深意地划在小腿两侧,时重时轻,酥麻的感觉直冲头顶,某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里滋生……
      她惊慌失措地呼出一口气,丢开话本紧张道:“停……”
      扶晅没有再戏弄她,招手唤来一直可怜巴巴趴在床底下不敢上床的小白,一把抱到了膝上。
      慕容景顿时如蒙大赦,扯过被子盖住彼此,伸了个懒腰,继续看她的话本。

      他怎么,神色好像有点不对啊!
      慕容景偷偷抬起视线,只见对面的扶晅虽然正握着小白的爪子,玩得不亦乐乎,神色却是难掩落寞。
      奇怪,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难道是因为……她不给他看……不让他亲近?
      慕容景放下书,小心翼翼地爬到扶晅面前,讨好地笑:“喜欢猫啊?”
      扶晅神色淡漠,“嗯”了一声,回问道:“你呢?”
      这个问题算是触到慕容景心底最黑暗的地方了,她不想撒谎,于是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以前挺喜欢小猫小狗的,后来我杀了一条狗,从此只要看到他们,心里就有点怕怕的。”
      扶晅眨了下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慕容景腹诽,他这动作和平常安抚小白时没什么区别。
      扶晅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慕容景于是爬过去坐下,扶晅长臂一勾,她顺势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于是整个人就依偎在了温暖的怀抱里。
      她合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那仿佛焚香一样的味道,感到放松与安心。
      扶晅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我小时候养了一只猫,那只猫被人喂了不干净的东西,生了好长时间的病,从此以后,它性子就变得很坏,除非我亲手喂它,就不肯吃东西,哄得开心了,才让我摸一摸,不然就拿爪子挠我。我被它挠的两条手臂上满是血痕,却还是着了魔似的,每天无所事事,脑子里想的都是它,我父母看了心疼,也不想我玩物丧志,多番劝解无果,于是趁我睡觉时偷偷把猫送了人,并且从此都不许我再养猫。但是现在他们都不能再拘着我了,所以我就养了小白。”
      猫即是红尘万千诱惑,责任在肩上一刻,他便不容许自己放纵,不容许自己有弱点。
      慕容景这边听完,感概地叹了一声,伸手去摸扶晅膝上的小白,笑道:“还是长大好啊,无拘无束。”
      扶晅偏过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啄吻,两个人不顾小白这个猫形电灯泡,依偎在一起继续说着童年,直到困意渐渐袭来。
      “睡吧?”扶晅提议道。
      慕容景点头,“你要不要先去脱个外衣?”
      “先把衣服脱了。”
      两个人也算是异口同声了,话音刚落,慕容景懒得下床,把外衣脱了递给扶晅,扶晅接过挂好,除了自己的外衣,又把小白放到搭好的窝里,吹熄烛火,散开睡帐,方才钻入被窝。
      两个人同枕头而眠,慕容景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方才还是穿着衣服说话,如今可就……
      记忆之中,除儿时与阿绯以外,她一直鲜少与人同床而眠,从前和萧珩,因为萧珩几乎从不留宿妃嫔宫中,同眠的次数那简直是十根手指头数了都还有剩。
      此刻,她与扶晅两个人几乎肌肤几乎相触,隔着单薄的寝衣,她甚至能感受到扶晅身上的温度,那股子焚香的味道萦绕在她鼻间。
      她本就体虚畏寒,常年冬天手脚冰凉,此时巨大的暖炉近在咫尺,她情不自禁地又往扶晅身边凑了凑。
      她喜欢扶晅,他总是让她感到心安,但第一次共眠的紧张感终归是无法克服的,心跳纷乱,呼吸略显急促。
      黑暗之中,扶晅的声音有些慵懒,“不早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慕容景的脸顿时就烧红了,好在没了灯光,现在也没什么丢脸的,她立马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摆手,“困了困了。”
      时间慢慢过去,两个人好好地仰面躺着,身侧扶晅的呼吸平稳,似乎已然进入梦想,奈何慕容景依然心情紧张,如何都睡不着。
      半晌,她小声试探着:“睡着了吗?”
      扶晅的声音平静,“还没。”
      黑暗中,她猛眨眼睛,“换个姿势?”
      不待扶晅答话,她便无赖似地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怀里,为了使彼此安心,还故意打了个呵欠。
      扶晅明显愣了一下,伸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肩膀。
      然而,半晌过后,她还是清醒得不得了。
      心里几番斗争,她轻轻地搬开扶晅放在她身上的手臂,悄悄地抬起了头,黑暗的光线下,只见扶晅眉目舒展,鼻息平稳。
      他想必是睡着了。
      慕容景无奈地朝着扶晅瘪嘴,低头在他的下巴处落下轻轻一吻,果然未见有丝毫反应。他这样子肯定是睡着了。
      哎,她叹了口气,凭什么他胸怀坦荡睡得这么香,而她却不停地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哎,为什么她要选在到客栈时先睡一觉呢?她想到这里,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她侧着身子,身旁的男子睡颜沉静,眼眸的弧度优美,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唇角带着微笑,仿佛一生一世都看不够。
      睡吧,睡吧。
      她轻手轻脚地脱出他的怀抱,与他隔出一点点距离,裹紧了被子,把背对着扶晅。
      曲腿蜷缩着身子,脑中渐渐放空,迟到的睡意终于来临,慕容景拧着眉打了个呵欠。
      就在完全跌入睡网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地拥着住了她,男子的鼻息停在她头顶,温暖的体温贴在她微凉的背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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