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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杀子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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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寒冬凛然。
凌绝穿着黑色风衣,坐在公园里的凉亭,默默观察着周围路过的行人。
很快,一名裹着羽绒服,低着头的瘦弱少女出现在他眼前。
“你是长安古意?”少女警惕的望着他,她秀气的小脸冻得通红,却也显得左眼、嘴角的青紫淤痕更加明显,还有额头贴着的创可贴。
凌绝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微笑道:“你可以叫我姬先生。”
“鸡先生?”少女暗自嘀咕这姓可真奇怪,“我叫索菲亚。”
凌绝接受了女孩的假名,将手上始终热气腾腾的奶茶递过去说:“坐下慢慢说吧。”
索菲亚点点头,在凌绝对面坐下,正好隔着根柱子,不远不近。
她似乎冷极了,捧着奶茶大大的喝了一口,方才说:“你真的是杀手吗?”
凌绝说:“我只是个中间人。”
索菲亚了然道:“你们是怎么收费的?”
“那要看你想杀的是什么人。”凌绝瞥了眼她的衣着,微笑道:“如果是高官政要,收费就要贵点,但如果只是普通百姓,难度不大,一个人头,十万起步。”
“十、十万啊……”索菲亚张了张嘴,“能不能便宜点?”
凌绝说:“你可以先说说你想杀谁,我再判断是否能便宜点。”
索菲亚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说杀谁,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陈旧的照片,仿佛是十多年前拍摄的合照上剪下来的,“我要杀的人,是他,我的父亲。”
凌绝忽然眯起了眼睛。
照片上的人约莫三十来岁,穿着衬衣,染着黄发,嘴里还叼着根烟,一副吊儿郎当的地痞模样。
凌绝瞥了眼索菲亚的五官,不难看出她和照片上的人有几分相似。
索菲亚深深吸了口气,说:“我的父亲是个人渣,吃喝嫖赌抽,他样样俱全,我从小就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只要他毒瘾犯了,或者喝醉了酒,我就会被打的很惨。”
她指着脸上的伤笑道:“这是大年三十那天打的,他喝多了,又把我当成了妈妈,打我的脸,踹我的肚子,还把我踢到墙角,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我吓得直发抖,害怕的站都站不起来,这种恐惧,是他从小带给我的。”
索菲亚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七年前他杀了人,前段时间才放出来。奶奶以为他会改邪归正,对他还是像从前那样有求必应,可惜啊,人渣要是会悔改,就不叫人渣了。”
“我恨他,想要他死,可是我恐惧他,我没办法亲手杀了他。”
“所以拜托你,帮我杀了他吧。”
说到最后,索菲亚已然红了眼眶,眼底里只有对父亲的怨憎,并无亲情。
凌绝说:“你父亲只是个地痞流氓,不难杀,但他的命,要五万。”
索菲亚面露难色,“不、不能再少点吗?”
凌绝微笑道:“这毕竟是条人命,就算再人渣,也值点钱。”
索菲亚低着头,心中纠结不已。她家本就贫困,爹是个吸血鬼,奶奶靠捡垃圾赚来的钱全被他拿去吃喝嫖赌了,而她平常打工赚来的钱,也只够日常开销而已。
五万块……好多钱,她得打多少工才能赚到这笔钱啊!
“好,五万块。”索菲亚咬了咬牙,干脆道:“但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我需要踩点和布局,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去凑钱,钱够了,我就会动手。”
索菲亚有些迟疑道:“不需要定金吗?”
凌绝笑道:“不会有人敢放杀手鸽子的。”
索菲亚打了个哆嗦,也是。
待索菲亚走后,凌绝摁下了耳麦上的开关,说:“单我接了。”
【嗯哼。】孤意笑吟吟的说:【资料发到你的手机上咯。】
这么快?凌绝翻开微信,目标的资料被孤意详细的打在了表格文件上,包括他从出生到现在为之所发生过的几件大事情,比如七年前的那起过失杀人案。
“周振天……”凌绝危险的眯起眼睛,“目标最近的行踪呢?”
【刚查到今晚他要去KTV里浪,你要去吗?】
“恩。去查点东西。”
——
KTV内,歌声嘈杂,暖光暧昧。
几名喝了半醉的年轻人从电梯中走了出来,领班瞟了眼领头的人,立马扬起笑容说:“小张公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领头的小张公子笑道:“下午饭吃得早就早点过来了。”
领班笑道:“那行,还是老位置是吧?”
“恩。”小张公子摸着下巴说:“听说今天你们KTV来了个新人?”
“小张公子这消息可真灵通啊!”领班掩嘴咯咯直笑,“这新来的姑娘长得可真是水灵,妆都不用花,凭素颜就可以出道当明星了。”
“有这么夸张的吗?”小张公子表示不太相信。
领班眨眨眼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张公子笑道:“那行,我们先去选酒,你找几个机灵点的好好招待我们朋友。”
“得嘞!”
不缺钱的富家公子们蜂拥挤进豪华包厢之中。
两杯啤酒下肚后,领班带着十个水灵灵的姑娘们走了进去。她们穿着华丽的裙装,或娇俏、或妩媚、或冷艳,可最引人瞩目的,却是站在正中的姑娘。
她像是异域而来的肚皮舞娘,身穿白色胸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的腰肢,下身的红纱裙很长,但却半遮半掩着那修长的双腿。她长相极美,眼波流转、水光潋滟,眉间一点朱砂更衬得人面如花、端丽冠绝,仿佛是那祸国妖民的宠妃。
小张公子的眼睛都看直了,指着她说:“你、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柔柔一笑,“我叫烟儿……陆烟儿……”
她声音婉转柔媚,却有些低沉,雌雄难辨,性感到了极致。
小张公子不得不撕扯裤子上的拉链,用来缓解拥挤的压力,说:“我就要她了!”
陆烟儿乖顺的走到小张公子身边坐下,他立刻便拥了上来,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公子你别急啊!”陆烟儿从容的扒开他的手,倒了杯混酒递给他,媚眼如丝,笑面如花的说:“先喝杯酒,助助兴。”
小张公子被迷得五迷三道,一不留神就喝了三杯混酒,彻底晕了头。
陆烟儿望着这群公子哥,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过多久,KTV的包厢里进来了个人。
他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染了头黄发,走路生风,颇有点社会人的气质。
见他进来,资历较深的姑娘立刻给他打了个眼色,往旁边挪开,让出了位置给对方。
男人笑了笑,在公子哥身边坐下说:“小公子,今天玩的还开心吧?”
“开心啊,当然开心。”公子哥醉醺醺的说:“话说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之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嘛。”男人主动伸出手说:“小公子叫我麻子就行。”
公子哥敷衍的挥开他的手说:“你走开,别、别打扰我们。”
麻子却从兜里掏出了一盒薄荷糖说:“小公子,好东西,让你们再尽兴点啊?”
“什么东西?不会是毒品吧?”公子哥虽然醉了,但表情还是很警惕。
“害,不是那玩意儿,是助兴的……”他冲着旁边媚笑的女郎说:“吃了这玩意,保管你能金枪不倒,跟这几个小妞酣战到天明,恩?”
公子哥了然道:“哦~那玩意啊,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啊?”
麻子笑道:“这是新品种,没有副作用,嗨的很,你要是怕,我吃给你看啊!”
麻子从瓶子里拿了颗蓝色薄荷糖吃到了嘴里,旁边的女郎也大方的一次吃了两颗。
公子哥这下终于放下心来,一把拽过薄荷糖高兴的派发给了大家。
陆烟儿坐在角落里降低了存在感,静静的望着他们吃了药后,兴奋的跳起来,摇头摆脑、热血沸腾,拉着美人们大跳热舞,激动的不得了。
麻子也嗨了起来,凑到公子哥旁边扭动身躯,玩的十分尽兴。
“啪嗒……”
薄荷糖罐子被甩到了陆烟儿的脚下。
她捡起罐子看了看,里面还有两颗药丸,于是便偷偷的塞到了衣服里面,借着包房里微弱的灯光,不着痕迹的往门口走去。
“临时检查,都坐着别动,身份证拿出来。”
走廊外忽然响起了女人严肃的声音,在嘈杂的歌声中显得并不那么明显。
陆烟儿眼睛微眯,身影灵活的擦着墙边走过,趁人不注意,迅速钻进了男厕所,换上休闲的格子衣和休闲裤,再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
“你!过来。”身穿制服的女子注意到了他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
他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甩了甩手上的水说:“什么事?”
女警打量了他一眼说:“身份证给我看看。”
他了然的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了身份证递给女警。
“文葬……”女警看了眼身份证,又看了眼他说:“一个人来唱歌的?”
文葬笑着说:“没有,我陪女朋友来吃饭,肚子疼过来借个厕所用。”
女警瞧他不像撒谎的样子,简单登记了下身份后就放他走了。
文葬从容不迫的穿过走廊,不经意路过403包房时,偷偷瞥了一眼屋子。
五六个喝疯了的年轻人衣不遮体,被警察摁在了地上,而那些还并未喝醉的女子都背对着门口,抱头蹲下,身上的衣裙勉强能遮住身体,却也无比狼狈。
而那个拿来薄荷糖的男人,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文葬眼睛微眯,快步离开了此地。
——
光滑的黑色茶几上,两颗蓝色薄荷糖显得异常夺目。
孤意拿着放大镜装模作样的查看后说:“我查过了,基本都是助兴的药物成分,但这其中掺杂了少量的情景药粉,量不大,但也足够成瘾了。”
“违禁品……”凌绝微微皱起眉头,“我没有看到公子哥有给他钱。”
“你说的那个麻子用的是诱饵套路,趁那群公子哥喝大了,脑子不清楚,骗他们这东西是助兴药,吃过之后如果再继续吃就很难戒掉了,到时候他们想要拿货,就只能来找这个麻子拿,既然成了瘾,这钱可就如流水般哗哗到手了。”
盛景用镊子拨弄着薄荷糖说:“我见过这个东西,通常是新手用的。因为量小,不易察觉,警方那边也很难抽样化验,所以在圈子里很常见,等新手吃多了这东西,瘾就会慢慢变大,不再满足薄荷糖,而是追求更加刺激的药粉。”
凌绝若有所思的说:“我那天碰到了警方,不知道是扫黄还是扫毒的。”
“是扫黄的。”孤意挑了挑眉:“那天也算他们倒霉,正好碰到扫黄的,不然麻子肯定能得手,不过也说不准,毕竟这群公子哥最缺的就是刺激。”
凌绝微微颔首道:“他的资料你还查到了什么?”
孤意笑道:“查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他打开自己的宝贝电脑,翻出了目标任务的资料给凌绝看。
“七年前,目标杀了个人,因此入狱服刑七年,你看看被杀的人的名字。”
凌绝定睛一看,疑惑道:“周振天?他是周霆的父亲?!”
“没错。”孤意意味深长的笑道:“七年前,警方接到报警,称田春家暴女儿,周振天赶到的时候,田春毒瘾发作和他扭打了起来,失手杀死了周振天。”
“而当时,刚入警队的周霆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
凌绝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平缓了下过于震惊的情绪。
“田春没有死……周霆当时竟然没有开枪?”
孤意挑眉说:“对,我也很惊讶,他手里有枪却没有开,哪怕后来田春捅死了周振天他也没有开枪……在那个时候,如果他开了枪,也不会受到处罚的。”
凌绝迟疑道:“那天我送周霆去田春家的时候,我没有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他对田春的恨意,而更像是厌恶,毕竟田春是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
盛景说:“警察需要学习控制情绪的,如果他面对杀父仇人都能保持冷静,说明这个人足够的冷静理智,某方面上来说,也是个很可怕的人。”
凌绝看向盛景说:“是不是你们警察都很像,你当初面对海长鸣的时候也很冷静。”
盛景轻笑道:“表面冷静而已,其实心中恨不得杀了他。”
“也许周霆也是这样的。”孤意忽然道:“我有个想法,拉他入伙如何?”
凌绝不假思索道:“不可能的,他不是这种人。”
盛景瞥了他一眼,微微垂眸,道:“万事皆有可能,我倒是赞同孤意的想法。”他敲了敲桌面,漫不经心的说:“周霆是警队的精英,破案率很高也很迅速,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固执,和上面的人有些不太对付。我们倒是可以利用田春掌握他的把柄,趁机拉他入伙,作为交换,我们送他坐上高位,他做卧底,帮我们掩盖痕迹,疏通关系。”
凌绝忽然抬起头,定定的望着盛景说:“这对周霆来说太卑鄙了。”
“卑鄙?”盛景笑了起来,“欲成大事,势必会用上些特殊的手段。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想让他亲手为他父亲报仇而已,怎么?这也有错吗?”
凌绝说:“你也曾是警察,如果这样做,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那又如何?”盛景敛去笑容,眉梢冷凝,“万劫不复便是错吗?我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都想让这世上的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难道这也有错?”
凌绝叹了口气说:“我也身处其中,本没有资格说对错,只不过我觉得,周霆他站在光明的位置,做他该做的事情,没有必要将他拉进我们的世界里来。”
盛景勾唇笑了起来,然而笑意却不入眼底,“你就那么介意周霆被拉进来?”
“我不是介意他,我是介意你,阿景,什么时候你开始变得不择手段了?”
凌绝望着盛景的眼神有受伤、有无法理解,但更多的却是失望。
盛景如鲠在喉,默然无语。
孤意看了看盛景,又看了看凌绝,默默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凌绝深深吸了口气说:“总而言之,这件事到此为止,田春我会找机会杀了他,至于周霆,他属于光明,不要再试图将他拉进来。”言罢,他转身离去。
盛景望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渐变得阴暗深沉。
孤意凑上前问道:“老哥,怎么说?就这么算了吗?”
盛景缓缓攥紧手心,道:“不,照你想的去做。”
孤意愣了下道:“啊?那你不怕凌绝生气吗?”
“他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