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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〇三八 ...

  •   听到房间里有响动,守在外面的苏横,急忙冲进房间,来到沈破身旁。
      见他一头大汗,苏横忧心忡忡,“殿下,你怎么样?”
      沈破拭去额头的汗珠,慢慢冷静下来,“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无妨。”
      他四下打量一圈后,向门外眺望了一眼,没有看到叶恭的踪影,问道,“阿恭呢?”
      苏横照实回答,“她说,要出去一趟,叫我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叨扰殿下休息。”
      她还没有回来。
      沈破有些失望,将目光收了回来。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看到了苏横手中一直攥着的剑。
      梦中,他与叶恭初遇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曾经使过的剑法,也记得清清楚楚。
      沈破向苏横伸出手,“把剑给我。”
      苏横一愣,吓了一跳,“殿下,你不会是因为我没有拦住阿恭姑娘离开,就把我砍了吧?我可是你最忠心的属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沈破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要的是你的剑,不是你的命。”
      苏横放心了,马上将剑交给沈破。
      他的剑拿在手里,比七情剑轻了许多,却也更加灵便。看磨损程度和铸造的工艺,很有可能是一把年代久远的旷世名剑。
      只是,沈破对剑的了解不多,无法得知剑的来路。
      沈破携剑走到院中,定了定神,按照梦中所见所用,一招一式,依样使了出来。
      长剑蛇舞,白衣翩跹,万叶横飞。
      起初有些生疏,到了后面,开始熟悉手中的剑,动作变得无比流畅。
      直到使完最后一招,沈破收剑,一个白鹤展翅,定了身形。
      沈破还剑入鞘,嗤笑一声,自嘲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苏横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直。
      从未练过功夫的大殿下,如今竟能使得一手好剑,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打死他都不敢相信。
      按照刚刚所见,沈破现在的功夫,恐怕不在他之下。
      苏横惊讶之余,好奇地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学的剑法?”
      沈破将剑往苏横怀里一塞,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方才的梦里。”
      苏横搔了搔头,庄生晓梦迷蝴蝶,莫非真有其事。
      他见沈破径自出了府门,不知要去哪里,忙快步跟上,“殿下,阿恭姑娘让你在府里等她。”
      沈破说,“我要去验证一件事,你留在这里,不用和我一起。”
      在梦里,他对义兄的印象深刻,除了模样、年龄,就连名字,都与某人完全一致。
      这个人就是,安信怀。

      安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素来低调,就连府邸的选址,都有些偏远。
      好在有马代步,没多久,沈破就到了安府的门口。
      贵客不请自来,安信怀颇有些意外。
      沈破随意寒暄几句,趁着安信怀没有防备,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声义兄。
      安信怀神色一凝,眼神中透出一丝讶异,片刻之后,恢复平静。他仿佛没听懂沈破的意思,左右看了看,“殿下是看到故人了吗?”
      他明明记得当年发生的事,却假装浑然不知,戏演得真好。
      难怪安信怀年纪轻轻,就能一榜中文武举人。莫论是谁,在人间连连续活个几万年,都可以文韬武略,无不精通。
      难怪在鹿苑的宴席之上,他一直在盯着沈破和叶恭看,原来,大家是旧相识。
      也难怪那夜飞花令后,他主动表达想要追随沈破的意图,因为他们当年本就是一起打天下的结义兄弟。
      可是,事情过去了几万年,连史书都没有记载,就算是安信怀,也应该投胎转世无数次了,为何他还有当年的记忆。
      反倒是叶恭有些奇怪,看她当时的反应,不像是见过安信怀的样子。
      这不合理,除非,叶恭忘记了一些事。
      她忘记了什么呢?
      沈破仔细回忆了过往,他记得,提起那人时,叶恭曾经恨意满满,对那人的背叛耿耿于怀。
      即便叶恭做凡人的时候,轻信了谣言,等她元神归位后,自然能知道原委,看清真相。
      可是,她没有。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叶恭曾对那人一往情深,怎么可能选择自掩真相,让自己直到现在都恨着那人,几万年不得安寝。
      如果不是她自己选择忘记,就肯定是有人不希望叶恭解开与那人的误会。
      沈破望向安信怀,“我最近在重读论语,每每诵到其中一句,心中颇有疑问。素闻安公子博学众长,特来请教。”
      安信怀拘了一礼,“博学不敢当。但凡殿下所问,臣必尽心解惑。”
      “《论语·公冶长》第二十六章,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安公子可记得下一句?”
      安信怀眼神复杂,直视着沈破许久,忽然跪地,拜答,“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此亦是臣心中多年夙愿,不敢有一时忘却。”
      当年,他们结拜之时,对着天地许下的,就是这番承诺。
      他们差一点就兑现了诺言,只是中途,叶恭突然出现,以最快的速度一统天下,随后,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天下变得四分五裂,形同散沙,混乱至今。
      “众生皆苦,应如何?”
      “渡之!”
      “私不益公,应如何?”
      “弃之!”
      “劲敌当前,应如何?”
      “破之!”
      沈破上前,双手扶起安信怀,颇为感慨,“斗转星移,时过境迁,没有想到,过去几万年,你我还有重逢之日。”
      他一直不想自己做那人的影子,偏偏他与那人百般牵扯,而今,连他都分不清自己这一世究竟是谁。
      安信怀道,“容颜如昨,心境已改。”
      “义兄这些年可曾成家?”
      安信怀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心中只有她一人,可她一直避开我,几万年没有露面。直到近两年,我才在人间听说她的消息。只是,想见她一面,仍是难如登天。”
      他不愿多谈这些,接下来,便换了个话题,“过去的事,殿下都记起来了吗?”
      沈破的面色渐渐凝重,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若是可以都记起来,反倒不焦心了。怕就怕,似我这般,只记得前半截,后面最重要的事,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他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安信怀,“义兄,那一世,我和阿恭的凡人之身死后,发生了什么?为何阿恭也不记得那些事?”
      虽然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人,但是,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来称呼那人,姑且当做是他的前世吧。
      安信怀似是一惊,眼神稍有躲闪,避开沈破的目光,仿佛害怕被人看穿。
      他说,“那时候,我远在诸侯国,不可能知道凉州发生了什么。至于后来,我虽得长生,却依然是个不懂法术的凡人,绝无可能了解你们九重天上的事。退一万步,对你来说,银河之水不能伤你分毫,如果你想记得当初的事,即便转世为人,也会牢牢记在心里。而你,却选择忘掉,说明你来人间,是想不受前尘所扰,清清静静地过完一生。你又何苦,再自寻烦恼。”
      他的一番回答,让沈破更加确定,当年的事,安信怀是知情人之一。
      否则,他不会避而不言。
      越是如此,沈破越想知道,当年,他和叶恭一起忘掉的事,究竟是什么。
      安信怀为何几万年不曾娶妻,为何背着沈破主动去找叶恭喝酒,今天彻谈,又为何一再躲闪。安信怀与叶恭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沈破感觉自己距离谜底,只有一步之遥。可是,看似近在咫尺,实际差之天涯。
      既然安信怀不肯开口,再怎么问也是徒劳。
      沈破与他饮了几杯酒,话了些旧事,没有得到丝毫线索,便起身告辞了。
      走到半路,意外被纤云拦住了去路。
      沈破即将娶妻,而纤云是天下皆知的未来王后,孤男寡女在路上相遇,自当避嫌。
      他主动让开几尺,与纤云保持足够的距离。
      纤云慢步走来,到他身侧时,忽的站住了,一双眸子幽怨地看着他,“破哥哥,你还好吗?”
      这种问题,不论怎么回答,都会惹出麻烦。
      沈破没有开口,当做没有听到,自顾向前迈步,准备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几步之后,纤云在他身后喊道,“你要是希望我答应嫁给沈乘,就留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沈破的步子停住了。
      “如果没有沈乘,你是不是一样对我避之不及?”纤云大笑,笑中带着一丝凄凉,“我万万想不到,我对你有多喜欢,你对我就有多厌恶。”
      沈破平视前方,思索良久,回过身,对纤云道,“我们八岁时分开,十年之后重逢,你就对我说,你喜欢我。你觉得,两个八岁的孩子,懂不懂得什么是喜欢?纤云,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不喜欢任何人,也不在意任何人,你要的,不过是独占的虚荣而已。”
      纤云闻言,表情肃穆,一步一步逼近,质问道,“你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八岁的我,不懂什么是喜欢?”
      果然,不见黄河不死心。
      正好四下无声,沈破借着酒意,索性挑明了,“你喜欢我,你指使楚人在镇江刺杀我。你喜欢我,你亲手杀了我的父王母后。你喜欢我,你几乎将我逼到绝路。如果这是你的喜欢,抱歉,我沈破无福消受。”
      “你误会了,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伤害你。”
      沈破冷笑一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我答应过老师,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容你嫁给陛下,享尽荣华富贵。如果你再敢有半点邪念,即便陛下护着你,我也断不会手软。”
      “你确定要对我绝情至此?”
      “你好自为之。”该说的,沈破已经说了。
      离开家已有半日,万一叶恭在这个时候回来,找不到他,该着急了。
      沈破言尽于此,掉头往回走。
      纤云在后面喊他几次,他都没有停步。纤云加快脚步,赶到沈破前面,拦住了他。
      沈破警惕地看着她,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
      纤云不紧不慢,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在沈破面前晃了一晃。
      那手帕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香气,径直飘到沈破面前,钻进了鼻腔。
      沈破神思随之恍惚片刻,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那帕子里浸了药汁,香味是由洋金花、淫羊藿、阳起石、仙茅等几味药材混合散发出来的,至于用途,单从字面上就能猜出一二。
      他来不及多想,立即用袖子掩住口鼻。
      可惜的是,在他察觉之前,已经吸入一些药物,几乎是片刻之间,自双肺通过经脉,流转到周身各处。
      眼前的纤云,容貌变得模糊不清,待他努力睁大眼睛,却发现,站在那里的人,竟然变成了叶恭。
      他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仔细辨认,面前的人重新变回了纤云的模样。他稍一放松,纤云再次变成叶恭,就连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
      一个女子妩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直钻入沈破的耳朵里,“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是纤云?是叶恭?他竟然分不清。
      纤云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下三滥招数!
      沈破心中暗骂一句,右手迅速探到身后,捻出一把银针。
      现在,必须马上封住穴道,防止药效继续扩散。
      头晕目眩间,沈破隐约听到一声重响,似乎有人倒地了。
      随后,一双纤细的手臂搀住了沈破。
      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沈破突然改了主意,悄悄将手里没来得及施的银针,收了起来。
      紧接着,沈破的额头处微微一凉,一股清澈之气涌入额间。
      对方道,“你没事吧?”
      沈破的头痛渐渐弱了,抬眼一看,叶恭就在他的身旁。
      是离开数日终于回家的叶恭,是他日思夜想,片刻不愿与之分离的叶恭啊。
      沈破一把将叶恭揽进怀里,急切之情溢于言表,“阿恭,我的阿恭,我好想你。”
      不过是分开短短几天,在他感觉,像是过了几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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