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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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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七情剑刺入叶恭身体的一刻,熄灭了。
叶恭的胸口像是被火灼伤一般,撕心裂肺的痛。
果然,最伤人的不是兵器,而是七情六欲。
她苦笑一声。白若啊白若,你在铸造这把剑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这是何等的情伤,才能让七情剑如此无坚不摧,无所不破。
叶恭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血液从伤口流出,以及生命力的渐渐流逝。
她的眼前有些恍惚,一些清晰的、熟悉的、深埋记忆的画面,依次浮现。
摘星楼下,烈火之中,少年怀抱着心爱的女子,一步步走向出口。
黑色的烟雾由远及近,很快将两人团团围住。
少年贴在女子耳边,轻声说,“依我现在的凡人之躯,无法保护你。接下来,我的元神要暂时离开凡身,你别怕,我不会离开很久,眨眼的功夫,我就会回来陪你。”
女子面色如蜡,胸口没有丝毫起伏,呼吸显然停滞多时,早已不在人间了。
少年仿佛不知,依旧温柔着声音道,“你不是一直问我的名字吗,我叫沈破,你要好好记着。”
说完这话,少年的眼神呆滞了,木偶一般,僵硬着身体,抱着女子继续往外走。
与此同时,一条白色巨龙,自少年身体里冲出,与黑色的烟雾战作一处。
女子的手滑落下去,一直紧紧攥着的剑,掉在地上。
一团黑雾慢慢聚集,包裹住地上的剑。
剑光一闪,剑身出鞘,瞬间刺入了少年的后背。
“啊!”
叶恭一声痛呼,画面支离破碎,回到了眼前的世界。
即便方才浮现的画面,已经过去了千万年,如今记起,心依旧痛苦难当。
沈破发疯似的,冲上前去,抱住了叶恭。
叶恭软软地倒在沈破的怀里,身上的涅槃之火跳动了一下。
若是趁现在七情尚未蚀体,以涅槃之火焚了南辰,不但能够解决眼前的怨灵问题,还可以让叶恭重生。
只是,好不容易恢复的记忆,又将归于尘土,不知何时才能解封。
她不想再忘了沈破,更不想沈破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更何况,过去的一切,已经证明了,杀死南辰,不过是令怨灵暂时群龙无首,用不了多久,南辰会汲取三界中的怨气,重新复生。
杀不能止怨。
叶恭淡淡的笑了下,涅槃之火渐渐弱了,直至熄灭。
沈破扣住叶恭的手腕,匆匆诊了脉象,“阿恭,你没事的。你给我的半个元神,我一点都没动,还好好的存在那里。你等等我,我现在就撕下来还给你,替你挡住剑伤,再辅以良药,你底子好,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真是一个单纯的傻男人,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他还没有将她传给他的功法融会贯通,如何效仿她当初所为,从七情剑下夺回半条命呢。
倘若可以做到,他为什么要落泪。
叶恭咬紧牙关,生生拔出了胸口的剑,将剑交到沈破手里,“这把剑,不该被铸造出来,想办法,毁了它。”
鲜红色的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半片衣襟。
沈破拼命压住伤口,可七情剑所伤之处,无论他怎么做,都是血流不止。
他哽咽道,“我知道,我会去做。你先别说话,等我医好你,你再慢慢说。”
叶恭看到自己慢慢变透明的手,心里明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将目光移向沈破,“过去的事,我全部记起来了。摘星楼下,为了救我而死的人,是你。深陷乱世,天下与我,游刃权衡的人,是你。纠缠生生世世,不肯认命的人,也是你。你当初告诉过我,你叫沈破。你相信我,这次,我一定牢牢记着,不会再忘了。我还欠你一句话,我……”
一阵朔风至,叶恭的身体化作了点点萤火,风只是轻轻一吹,就渐渐散落消失了。
那句欠他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尊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划破夜色。
萧破瘫坐在地上,两行泪滚滚而下。
南辰见到叶恭随风消散的画面,惊愕地倒退了一步。
叶恭不是一直想要南辰死吗,她明明可以涅槃,一举两得。她为什么要放弃重生,甚至放过了南辰。
南辰想不通叶恭为什么要这样做,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双脚没有移动半分。
沈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眼睛缓缓阖上,再睁开时,眼眶已然红了。
他张了张口,发出了嘶哑的声音,“阿恭,你想做的事,我必替你办到。”
沈破蓦地攥紧七情剑,一跃而起,剑身刺破夜空,发出清脆的铮鸣声。
杀气在夜色中迅速弥漫,漫天盖地而去,眨眼间抵达视线的尽头。
正在厮杀的怨灵,回首望了一眼杀气的源头,转过头,继续原先的杀戮。
沈破挥出七情剑,剑风所及之处,怨灵顷刻间化作齑粉,消失不见。
黑雾一团团散开,天地间一点点恢复清明。
一直沉默呆立的南辰,猛地冲将出来,挡住了沈破的剑,疾声厉色,“不要杀他们!每个怨灵生前,都是受尽折磨,他们已经够苦了,你不要这样对待他们!”
“阿恭曾经告诉过我,即便自身的力量再强大,也不要将对方逼上绝路,留最后一线的慈悲。”沈破一反常态,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凉薄,“你答应过,要解散怨灵大军,你没有做到。他们本可以不死,如今,他们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在为你的言而无信付出代价。”
南辰一下子哽住了,稍后,她轻哼一声,满满的不屑,“你口口声声说爱叶恭,愿意为她做一切的事。她活着的时候,你干什么了!你什么都没做!她一死,你就大开杀戒,你演戏给谁看!杀人给谁看!沈破,你是个混蛋!”
“如果不是阿恭拦着,你以为怨灵一族,能好好活到现在?”沈破推开南辰,周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更重,“现在,阿恭不在了,我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我便要整个怨灵族,为阿恭陪葬!”
他的话中充满了戾气,听上去十分坚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没有人会质疑,他话的真实性。
如果中途没有其他意外发生,他真的会凭一己之力,屠掉怨灵整族,不尽不休。
而那些死于七情剑下的怨灵们,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不会有将来,更不会有来生。
叶恭给他们留过生路,是他们不要,怨不得沈破了。
七情剑再次高高举起,怨灵在碰触到剑锋的一刻,化作黑雾,归于虚无。
怨灵们意识到,单打独斗只能无辜牺牲之后,不约而同聚集到一起,冲沈破发起了冲击。
他们自己送上门,倒省下沈破四处去寻。
七情剑所到之处,一片惊恐的哀嚎。
这哪里是对战,分明是沈破单方面的屠杀。
南辰面对自己族人如此惨况,心急如焚。可是,无论她再怎样替族人说话,沈破都不肯再放过任何一个怨灵。
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南辰扑通一下,当众跪在了沈破面前,“千错万错,都是我南辰一个人的错,我的怨灵族人,只是听我命令行事,他们都是无辜的。我现在知错了,我愿意依照先前的约定,解散怨灵大军,你也高抬贵手,放他们转世轮回。我求你了。”
她俯身叩首,长跪不起。
周遭的怨灵,见一族圣君跪了下来,也纷纷止了兵戈,跟着跪了下来。
此时的南辰和怨灵族,只是一队战败之军,再无先前的嚣张气焰。
沈破冷漠道,“圣君的出尔反尔,沈破领教过多次,教我如何再信你!”
“我可是一族君主,都已经跪下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没让你跪。”
“你!欺人太甚!”南辰的颈子涨得通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她支起身子,想要起身。
就听到沈破一声厉喝,“我没让你起身!”
南辰噗通一下,重新跪了回去。
看她神色,极为不情愿。
曾经高高在上,视一切为无物的南辰圣君,如今像条狗一样,祈求他人的施舍,怎可能心甘情愿。
可她缺的,就是这样的教训。
沈破不想对她再说什么,收了七情剑,缓步来到叶恭消失的地方,惆怅地望着缥缈的夜色。
他在那里站了好久,不知是几天几夜,还是几年几世,反正,天空亮了又暗、暗了复亮,无数次了。
南辰和她的怨灵族人,没有得到沈破的命令,依然在一旁跪着。
直到,萧破重新来到这里。
他对沈破说,“你一直在这里吗?”
沈破闻言转过头望向他,一束银丝从肩上滑落,垂在身前,“是。”
萧破叹了口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放过自己吧。”
为何要放过自己?沈破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在为难自己,又何谈放过。
沈破说,“那天,躲在房间外面偷听的人,是你吗?”
萧破一愣,没有回答。
沈破接着道,“我总觉得,阿恭没有离开,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想,她很快就会回来。”
真的会回来吗,如果会回来,他为何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青丝变白发。
其实,他心里明白的,不是吗。
萧破不忍说破,好言劝说,“既然她会回来,你就不必一直守在这里了。不如,随我回龙宫看看父亲和母亲吧。”
好像,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回龙宫了。
沈破有些动容,问道,“他们还好吗。”
“他们都好,就是,最近总提到你。”
“我便放心了。战尊的伤,养好了吗?”
为了封印南辰,战尊伤的不轻,以至于,在那之后,一直没有出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萧破回答,“天医送她去了人间。天医说,凡人的血肉之躯,最适合养伤。我估摸着,最多不过一月,她就能回来了。”
算算时间,在这个世界里,该是夏国那一世了。
想起那个手持长鞭的红衣女子,沈破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那样暴烈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个女人。
“你,笑了?”萧破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确实面带笑容的时候,自己也有些错愕。
数次的人间相逢,原来,他最喜欢的,是那样的她。
沈破的笑意慢慢消失了,记起叶恭的交代,问萧破道,“苏横在哪里?”
他要找玄冰,完成叶恭的遗愿。
萧破迟疑了一下,“白玉峰。”
白玉峰,正是那个曾经深爱过安信怀,又被对方深深伤害过的铸剑师,白若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