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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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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持续着,一直是不急不缓的频率,仿佛笃定了房门一定会开。
叶恭起身,整理了妆发,准备上前开门。
沈破先一步拦住叶恭,冲她摇了摇头。
叶恭会意,止住了脚步。沈破大步走到房门口,蓦地打开了房门。
鲲王正在敲门的手,擎在了半空中。
他往房间里面扫了一眼,双目中透出精明的光来,“尊上好些了吗?”
沈破双手负在背后,挺直了身子,面无表情道,“不劳王上挂心,尊上无甚大碍。如果王上没有别的事,可以请回了。”
鲲王缓缓收回手,一抹颇有深意的笑,浮现在唇边,“沈公子此言差矣。尊上的身体事关三界安危,怎能不挂心。刚好,前几日,弘毅受了点皮外伤,手下人大惊小怪,专门去九重天请来了天医。趁着天医尚在北冥,不如,让他一道为尊上诊治诊治?”
沈破熟读医书,但凡有过记载的病症,无一不通,何须他人诊治。更何况,天医是陆铭,没有习得半点法术,将他牵扯进来,情况岂非更加复杂。
“不必。”沈破断然拒绝。
几乎与他同时发声的,还有房内的叶恭。
隔着一道珠帘,她的声音飘了出来,“有劳了。”
沈破不敢置信地往内室看了一眼,在得到叶恭坚定的眼神后,不甘心地让开了路。
人群中分出一条道,陆铭从最深处走出来,在房门口稍稍一驻,朝沈破和鲲王点了下头,径直进了房里。
待陆铭迈进房内,就听到叶恭对房门口的人说,“你们都去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叶恭此时半点功力也无,再加上一个不会法术的陆铭,万一有人闯进去,两人怕是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沈破不敢往下想,当即说,“我留下来。”
“你也不许进来。”叶恭拒绝得干脆。
陆铭微微躬了躬身子,“沈公子,陆某知道您担心尊上的安危,但是,眼下这个状况,就不要忤逆她了吧。”
沈破似有所动,不过,仍是有些不放心。
陆铭又道,“还请沈公子不要离开太远,万一尊上需要您,您可以立即赶来。”
话已至此,沈破没什么可说的,只得依了叶恭。
眼看着陆铭掀开珠帘,进了内室,沈破心跟着悬了起来,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他不知道叶恭与陆铭的交情如何,究竟靠不靠得住。
倘若陆铭被鲲王收买,诊脉时发现叶恭的秘密,一场祸事就要来了。
他越是想,眉头蹙得越紧,直到他猛然间发现,站在一旁的鲲王,从始至终,一直在观察他。
陆铭在叶恭身边望闻问切,鲲王在沈破身边察言观色,倒是可以互相配合,互相印证。
沈破收敛神色,换上一副平静如水的神情,冲着鲲王寒暄了两句,“今日是王后的生辰,王上不陪在王后身边,反而来天霓斋门外久待,不知道王后会不会介意呢。”
鲲王脸色微变,旋即恢复正常,“谢沈公子挂念,我与王后关系甚好,让你失望了。倒是沈公子,眼看着尊上与天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中就没有半分不悦?”
“疾不避医的道理,在下还是懂的。没来由的飞醋,在下不会吃。”沈破微微一笑,回敬道,“在下与尊上是两情相悦,自然无需忧心。那些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人,怕是没有在下的福气。”
鲲王听着沈破的话,脸色越来越差,原本气势汹汹而来,如今被沈破几句话堵到没脾气。
可他不甘心就这样败给沈破,愣是没话找话,也要与沈破唇枪舌战一番。
外面吵闹得厉害,天霓斋里却是十分安静,许是因为设了结界,声音传不出来。
陆铭进了天霓斋内室,看到叶恭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
记忆中的叶恭,意气风发、精神飒飒,哪里是这般看上去疲惫不堪的模样。
“尊上,你怎么……”陆铭不知如何开口。
叶恭指了指一旁的位子,示意他坐下,“好久不见。”
面前的人,是数万年前的陆铭,可不是好久不见。
陆铭落座后,诊了叶恭的脉象,脸色阴晴不定,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他收回手,垂下眼眸,缓缓道,“我听闻你成亲了。”
“算是吧。”叶恭回答得干脆。
“你曾经说过,你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无论对方是谁。而今,你居然愿意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陆铭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忍不住问她,“他就这么好,值得你这样付出?”
“起初,我只觉得欠了他一条命,后来,感觉他在身边,好像也不错。再后来……”想起沈破,叶恭不由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难得今天有时间,不如,我跟你讲讲那几万年里发生的事情吧。”
叶恭在讲过去经历的事情的时候,是一直笑着的,哪怕是她和沈破生离死别,在她看来,每一刻都是美好。
他是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她有这般心境的人。
反倒是陆铭,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背着叶恭,悄悄用衣袖拭了下眼睛。
到了最后,陆铭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跟他生一个孩子?”
“生孩子?”叶恭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淡淡一笑,“你突然这样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那你记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到天族做天医?”
叶恭仔细回忆了过往,想到头痛,依然寻不到陆铭所说的那段记忆。
或许是因为功力尽失,记忆也跟着变差了。
看着叶恭一脸茫然,陆铭笑了笑,“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随后,陆铭的神色凝重起来,“你打算怎么办,还是像以前一样?”
“不,我不想忘了他。”
“可是,除了涅槃之火,还有什么能对付南辰?”
“你在天族这些日子,可曾听说过七情剑的消息?”
陆铭倒吸了一口气,“被七情剑所伤之人,必须经历腐骨噬心之苦,才能寂灭,非常人所能忍受。不过是些记忆罢了,你们忘了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从头开始,你这是何苦呢。”
“他能受得,我怎就受不得。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连个男人都不如。”叶恭忽的想起些什么,抬头望着陆铭,叮嘱道,“你是三界中,唯一见过我真身的人,切莫将此事传扬出去,尤其是,不能告诉沈破。”
看她的样子,早已对沈破情根深种,而不自知。
陆铭曾经担心,她一世孤独,如今看来,竟是他多虑了。
她能找到这样一个,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的人,是他们两个人的福气。
陆铭应该祝福她,可是,心里为什么会有些难过。
如果几万年后,战尊也会变成面前叶恭的样子,现在的陆铭,要以怎样的心情,看着她一点一点深陷感情的漩涡。
陆铭沉默,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叶恭轻轻叩了下桌子,提醒陆铭不要走神,“你要抓紧了,我可不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你,在几万年后还是一个人。”
陆铭收回思绪,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你怎知道我是一个人?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将来有机会,我带她去云阙宫,让你们看看。”陆铭盯着叶恭的眸子,话头一转,淡淡道,“现在,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一会儿,我出去的时候,怎么回禀鲲王。你说,我照做。”
叶恭用中指不急不缓地叩着桌面,发出沉闷的节奏,“据实禀报。”
陆铭心中存疑,但是叶恭这样说了他照做便是。
她定有自己的打算,不必问得太清楚。
叶恭喜欢这样干脆利落的人,没有过多问题,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现在的情况,定是逃不过鲲王的眼睛,倘若陆铭偏袒,说了谎话,鲲王必会认定陆铭与叶恭关系匪浅,免不了会拿陆铭的性命相要挟。叶恭要他这样做,不仅仅是她的计划,更是为了他能够平安离开北冥。
但凡是她的朋友,她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陆铭在房间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恐怕会引起鲲王的戒心。
他该离开了。
正要推门出去,刚刚打开一条缝隙,就听到沈破和鲲王起了争执,好像是因为女人的事。
按照鲲王的秉性,理应不会与人当众讨论这种事。
除非,是故意而为。
为了吸引他人的注意力,好趁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陆铭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味道极为诡异。
就在他屏住呼吸,回头准备告诉叶恭的时候,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