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血色兰草》Esllien.

4、第三章 怪物、妖男和傻子

　　茶香氤氲的大厅，木堂之上厚重的五弦龙琴沉稳地响着醇净的“平沙落雁”，些须悲鸣地呜咽在袅袅的雾气中。没有箫的合奏，但绕音如绕发的十指已然拨弄了客人的雅然兴致。

　　正是赌场闹事的红衣少女。此刻她却是一身淡绿色的贡缎长衣，深青墨色的绛袖被小心地撩到腕上，露出了弹琴的细细手腕，十指的翻动的动作优雅细致如点水拈花。收起了撒野或洒脱的气势，此刻俨然是秋家书香门第中婷婷从书阁中走出的小姐，洁净的面纱，朦胧的优美。

　　

　　不过，也只有外表如此。

　　作为最年轻一代在都城建康接受上清宫道观莲青真人肯定的通晓玄术之人，她的身份就不仅仅是翰林院秋家小姐这么简单。

　　然而，此刻这位秋家小姐脑袋里所想依然毫不正经，聪明如她，早料到老爷子抓她回来必然是有事要她办，所以听话的呆在正厅，要接见客人的老爷子就没有机会骂她了。

　　“沙沙沙”，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宴儿，还不待客。”与脚步声一同的，是威严的老人在开口说话。

　　少女停下抚琴，却依旧低着头，面纱下的神情含蓄而淡然：“是，爷爷。”

　　“秋老太爷。”厅中的客人们自也是不便再坐着听琴。纷纷站起拱手抱拳，其间的一名相貌清雅的女子这时微微颔首，迎了上去，“秋老太爷，谢谢您能抽空来管我们烟女庄的事。”

　　世人都知晓，翰林院秋大人的父亲移居洛阳，确是个天生热衷于奇特事务的老顽童，所以，但凡一些奇怪的事件，若是有那么些家底的人，都会想到秋老太爷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求老太爷帮忙。不过，现今老太爷年事已高，帮忙这档事，自然就交给了曾经在王都建康最著名的青上居道观修行过的独孙女儿——秋宴了。

　　“言重了，脱尘小姐。那么，宴儿我已经找回来了，就请给她具体说说贵庄的灵异事件吧。”

　　“是……”一瞬间，所有到来的女客都有些踌躇，眼神难免闪躲。秋宴这才抬起头，表情有些严肃，不过，不知那表情是真是假就是了。

　　“是……钉子女人……身上，会不停地掉钉子的女人。”

　　一时间，大厅中有倒抽冷气的声音。无疑钉子女人事件在烟女山庄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恐慌。山庄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相继晕倒于山庄后山的石洞里，每一个都是昏迷一天后，清醒、说胡话、再昏睡，最后醒来便成了一个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或者成了离奇的失踪者。

　　“钉子女人吗，‘比黄昏更昏暗者，比血液更血红者’……”

　　“对！没错，就是这个！第一次出事后就在石洞洞口看见了这几个用血写的字！但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南南。”秋宴的目光终于沉静下来，沉淀的思想在眼中像两滩深不见底的潭水，她随手拉了拉面纱，罩住，“《上古之鬼神契》的‘洪荒’卷里有过记载，南南是一个被冥兽称为‘路俎’的浣纱女，就差不多是‘军妓’的意思。她生下了一个半兽人，后来那孩子把他母亲的手臂砍了下来。南南向忘川之主所求永生永灭的报复，然后，忘川之主用一枚钉子把她钉死在无心树下，告诉她的冥灵要先杀掉那半兽人孩子，然后再把那被截断的半只手臂做成磨钉子的石头。当钉子把手臂磨出血，血就会滴下，把沾上的所有东西腐蚀掉并且让它们神魂俱灭。这就是‘钉之诅咒’。”

　　“怪、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之后的每一次见血，石洞里沾上血的兰草都会消失。”

　　“只留血迹吗？”

　　“恩。周围的兰草都长得好，惟独那么一处兰草不见了，几寸间只有残存的血迹。所以，我每天早上都要过去把秃掉的地方又种上新的兰草，可是，第二天必然有新的地方会兰草消失。”

　　“兰草被腐蚀了？奇怪，南南本该是历史中的鬼怪，重现吗？应该不……”声音越来越小了下去，秋宴在咽下最后的声音后，突然转身向内院走。动作突然的干净利落，带有决绝的意味。

　　“宴儿，你去一趟吗？”

　　“当然……不过，我要先去找两个人。一个顾问，一个盟友。”

　　“又去找龙七公子吧。”

　　“……啊，怎么了，不能找他吗！”

　　“……那另外一个顾问是谁？”

　　“这个啊，说了您也不认识的，但我可以告诉您，她叫巫玛竹魅，是个奇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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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里的气氛现在只用一个字形容——闷。

　　真是闷到家了！除去烟女庄的脱尘小姐和其余女子弟这些唯一还是正常人的一群人们，剩下的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妖男！一个傻子！

　　当然，这样的比喻，只是存在于其中某些人的脑海里面而已。

　　怪物看着人妖，人妖望着傻子，傻子微笑地端立，谁也不看，只是不动声色地眼观鼻、鼻观心。

　　相顾无言……

　　“秋小姐，龙公子，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叶榕——叶家三公子。”烟女庄的脱尘姑娘明显不明白为何气氛会变得那么差，但是还是站了出来，介绍了多出来的第三位客人。

　　“知道，叶翎秋先生他三弟，胃口特好，男的女的通吃。”秋宴用平淡的语音说着，脸色明显地冷。很明显，妖男这样的形容，必然存在于秋宴的脑海中了

　　一进屋就看见这个侧倚在宽大红木几上悠悠喝茶的男子，正用故意摆出的不经意姿态让宽大的银色龙纹广袖轻轻摇晃，摆明了要炫炫他“纤尘不染”的气质。他先是微微低头，然后突然稍微上扬他的脑袋，这个练习多遍的动作果然炉火纯青地突显出了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联黑色的帘子，掩映着他婉转流动、明如秋水的眼波。

　　没找到叫做巫玛竹魅的顾问的秋宴，怀着闷气一进屋就看见假正经的妖男正乐此不疲地对着每一个所见之人显摆。

　　秋宴对他的态度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她直径从他身边走过，摆明了不会受诱惑的样子。哼，妖男！

　　而这个所谓的“妖男”，叶家三公子叶榕，在秋宴走过他身边时也漫不经心地低头捧起茶盏啜了一口，摆明了不屑于去诱惑她的样子。当每次显摆他与生俱来的惊艳气质与容颜时，惟有秋宴不解风情，你说他对她的态度又能好到哪里去？哼，怪物！

　　那么，剩下的那个傻子无疑就是龙家七公子，龙彦了。是的，只有他依旧眯着眼睛，还是谦和地微微笑。这次他笑得不过分，所以他的样子倒是蛮好看，柔和的脸部曲线衬着他温暖的表情，让他整张脸都明亮起来，清淡、从容，又和蔼可亲。但是他就只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了，只是微笑也不说话。哼，傻子！这是多数人达成共识的评价。傻子，温和却总让人捉摸不透的傻子。

　　气氛，就这么奇怪地僵持下去。目前还没有人想上前点破僵硬尴尬的气氛，更何况，也许有些人并不觉得尴尬。而觉得尴尬难受的人，或是太无聊或是太自信，总想要挑起别人的话头，就算也许那会是一番对讽的冷言冷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