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血色兰草》Esllien.

2、第一章 寻找失踪者

　　三月，草长莺飞。正值踏青佳日。

　　狭长的林荫古道，和煦的微风中有淡香的杏花味。一骑悠然漫步的白马从蜿蜒的山路尽头出现，踩着偶尔几片孤单的杏花，和坐在上面的人一样懒散。

　　红衣服的少女，懒洋洋侧着身子斜坐在马上，似乎丝毫不担心会重心不稳掉下马去。她右手闲闲地拉着缰绳，左手搭在跷起的腿上。手中捏着一根细细长长的柳条，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马屁股上搔痒痒。

　　

　　抬头，眯着眼睛慵懒地看了看正午的太阳，之后又是悠然地要发起呆来。

　　“夫子曰，食有时……”

　　“这就是千古名句的原因啊，该吃饭的时候，果然很饿……”

　　“雪影，你再这样走下去，怕是到了晚上也赚不到钱吃不到东西哦……”

　　“干脆把你卖了如何？”

　　终于有些反应，雪白的马驹喷了个响鼻，但步子仅仅是示意性地在那瞬间快了一下，之后又慢了下来。

　　“雪影，你看到那些人怪异的目光吗？你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走得慢并不是因为我们游哉悠哉，而是我们饿得走不动路，以表我对事物忠实的情感。还有，我提醒你，什么子曰，吃饭要看智慧。你吃饭就是看我的心情，所以，你要在我饿得自暴自弃前让我看到动力……”

　　干净的林荫小道上，少女和她的白马就这样在众人的惊愕侧目中悠然而过。

　　—————————————————————————————————————

　　阳春三月，踏青河畔的碎石径上风尘仆仆奔过一群马队。马匹精良，马上的人也是统一官家侍从的打扮，有着清一色的沉稳面容，干练身材。

　　一行人策马向前，即使日头高上也未有放慢速度，直到看见前方的一座驿站，为首的男子才抬手拉马，吩咐下面暂作休息。

　　“薛哥，总算可以稍作休息了。”

　　“清早从洛阳出发马就不停蹄，倒也的确难为你们了。不过这次老太爷是发了大脾气，不尽快找到大小姐，你我都免不了受罚。”

　　说着，一行人拴了马，就向驿站的茶馆走去。但带头的男人却又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震在了原地。

　　似乎碰到熟人了呢。

　　没错，普通的青衫、谦和的表情、那总是笑得眼角嘴角都上扬而让本来清俊的面容反显傻气的的古怪行为，以及独身一人挤在一堆呼朋唤友的队伍中却不觉尴尬的奇怪自在感。不是他还有谁。

　　“龙公子！”

　　对方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到带头的男人后，脸上的笑容有些敛住了，似乎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秋家薛先生，幸会。”

　　“‘先生’二字我可不敢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龙公子。”其实男人很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奇怪的男人刚才在独自一人时眉笑眼开的，见到了人反而不怎么笑了？不过也好，他其实长得并不适合笑太多，因为他线条优美，笑过了就有点扭曲。想着，男人口上却是很正经：“不知龙公子出洛阳到此，有何要事？”

　　“……”良久，对方又才抬起了头，这一回很是严肃，“我……是来找小白的……”

　　“小白？可是公子的那匹万金神驹——雪影？”

　　“……啊。”

　　“那么龙公子可知道雪影是被谁骑走的？”

　　“就是在确定呢……啊！惭愧惭愧，竟然把小白弄丢掉，薛先生啊，我真是不应该呢……”那位龙公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深深自责起来，随便说说的话但态度又极其诚恳，让姓薛的产生了一种龙公子在给他道歉的错觉，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过姓薛的也只能皱皱眉，然后吩咐身边的人一会儿跟上这位龙公子。他想的是，只要跟着面前这位龙公子，不仅拿匹神驹雪影可以找到，就连他们的差事，也差不多能够办妥。

　　只不过，这位龙公子，却是一点都没有感觉似的。付过帐站起身后，就开始顺着踏青小径慢行，这让跟随在后的一行人苦不堪言。

　　“龙公子，为何不骑马出行，这样行走，怕是耽误时间了吧……”

　　“……”看着身边也翻身下马走在一旁的薛“先生”，男子诚恳言道，“小白被盗，何来的坐驾？”

　　“那……若是不介意，我将这匹马借给龙公子如何？”薛建青将手下之人的马拉了过来，倒也是上好的一匹良马。

　　“那就不客气了。”没有丝毫推迟，男子一撩衣袖，翻身上马，动作竟是如水般流畅，一扫他在姓薛的心中那奇怪、呆板、傻气、谦和、慢吞吞的形象。

　　“下面，我们往何处寻马？”薛建青这样来问。其实手下都带着疑问，不明白怎么到了半途，本来找大小姐的职责就变成了找一匹马。

　　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男子眯着眼，半晌没有说话，直到薛建青忍不住要发问时，对方突然转过了头，“薛先生，你说，如此上好的天气，不出门踏青，岂不是浪费这大好美景？”

　　“啊？这——的确。”

　　“那么，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吧！”

　　薛建青还在呆滞时，对方已经扬鞭策马，踏尘前行了。

　　自是无可奈何地跟上了。与这龙公子交谈就是如此别扭，姓薛的想。虽然他在人前显示的一面总表露着他是个好好先生的料，不过为何他的每句话，好像都包含着深意？似乎是不显山不露水，但就是让人忍不住去琢磨。可姓薛的，不止是姓薛的，任何一个浅交龙公子的人都没有去想另一个方面，其实这位龙公子的话也不过就是话而已，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说的人从未想过要复杂，心中如何想必分毫不差地表达，可复杂的，却又是听者的心了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里是靠近洛阳的一个繁华小镇，许是作为重要的中转枢纽，正午时分的镇子人声喧闹，熙熙攘攘。

　　镇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赌坊在晌午人气爆涨，进的人更多，出的人更少。而到底进出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所以，并不是非要腰包鼓鼓才能进到赌坊挥霍，即使你身无分文，照旧无人拦你。就像此刻的赌场一样。

　　买大开大，或是买大开小，随着骰子的点数的变化，那赌桌上沉重的银锭、金灿灿的碎金以及白花花的银票就在各个阵营间周转来回。

　　桌子这头坐着一个少女，面对的是五六个混迹赌场的老赌棍以及摇盅子的庄家。

　　“开！”又是一轮揭晓，赫然是庄家所压的大。

　　“哈哈，这次小姑娘要拿什么来押？”

　　伸头看了看，果真是三个六，大得不能再大了，少女无奈摊手，表情颇有些无辜：“怎么办啊，我可是输得连一个孔方兄都不剩……”

　　就在对方听到以为她想赖帐的时候，她竟然抬手取下了手上的红色镯子，“拿这个押吧，上等的血翠，总值了吧！”

　　“好，小姑娘爽快，继续！”

　　接下来又是几局，对庄家来说，依旧是赚多赔少，可少女倒也干脆，取了耳环，又取了头上唯一的红木簪，一一押上。

　　旁边的围观的人连连叹气，这小女娃也忒不懂事了，面前坐着的可是成天混迹在这里的老赌棍，不说这小女娃，连在座的都还没有人能赢得了他们的赌技。

　　可惜小姑娘却像丝毫没有发觉一般，继续和对方赌着，直到，输得脱下了最外的长衫。

　　“苏州‘千手庄’的上等绣品，行吗？”

　　“……”

　　“行！行！当然行了！”

　　连衣服都脱了，这下就连看客都来劲了！原本是来看好戏的、原本还有怜悯之心的、原本摇头叹气的，此刻都如见了食物的豺狼，管他如何全都加入到了庄家的阵营了。上等绣品是好，可更能吸引这些男人的，却无疑是衣服脱光后的人。

　　“这么多人？”灵动的眼睛看着对面的架势，女孩突然一笑，“那我们就来玩大的如何。”

　　“好！玩大的！”

　　“我若输了，继续脱衣服押上就是，那你们呢？那点碎银子，连这件绣荷夹袄的一半都不值。”伸手扯了扯身上的浅红夹袄，的确是精密的针脚，上等的货色。

　　“那我就押这个！银票一百两三张！”

　　“金元宝，看到没？押了！”

　　“还有这个白玉镯子，看好啊！活生生的白玉镯子啊！我押！！”

　　“还有还有……”

　　人们这下纷纷掏出了钱，桌上一下子就比刚才比多出了不只十倍的押金，这一下的确是来得大了。

　　少女看着，脸上一副有点来劲了的表情：“那么，盅子换我来摇。”女孩站起来，抬起青葱般的手，对着庄家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