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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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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迷茫的大地,有着长长延伸的脚印,深深浅浅。
我踩着那些脚印,向地平线的未知方慢慢走去,腿好像被绑上沉重的铅块,每走一步都要花很大很大的力气,可是走了很久都不能看到尽头。
停下脚步,我回头。
来时的脚步全都消失了,雪淹没我的脚踝、小腿、身体……
混沌消失,我猛得睁开眼,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冰冷而痛苦的梦。白色的窗帘轻轻的掀起涟漪,窗台上的花瓶里盛着半瓶清水,橙色的小雏菊为花白的病房点缀了些许颜色,甜淡淡的香气冲淡了浓浓的消毒水味。
白发男孩靠在沙发上打盹,突出的五官比女孩更加秀丽,挺直的鼻梁,小巧而微上翘的薄唇,呼吸平缓而自然,白发里的耳垂吊着一只银色十字架耳坠。
他是谁?我眨了下眼,脑子的飞快的闪过一个片断,那是关于白发男孩的碎片。
看着他很久,透明的胶管滴着清净的药水,顺着长长的管子进入我的身体,血管凉凉的。
阳光温柔的下午,轻风在窗口拂过,桌上的白纸被掀起一角,一下没一下。
压住白纸细笔被页角推动滑下,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靠在沙发上打盹的白发男孩一顿,他猛然睁开眼,直起身子快步来到洛可的身边,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额角。
“张洛可,醒了为什么不叫我?”他皱起眉头,眼角瞥过地上的铅笔,弯下腰将它捡起随意的丢在桌上,“臭丫头,半年总算让我找到了吧!看你再敢给我闹失踪,我就打断你的两条腿!”
我疑惑的眨了下眼。他是在对我说话么?为什么我好像听不明白,脑子越来越痛,我垂下头,重重的抚向脑子。
“你……是谁?”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认识你吗?”
白发男孩微怔,瞅着我的眼眸有着质疑。
“你敢说不认识我?!”云乌皱起眉头打量我,“失踪半年连脑子都坏了吗?我是封•云•乌!”
“封云乌?”我重复着他的名字,仍是一脸茫然。
“靠,你不要耍我了,我不会再被你骗了!”封云乌撇着嘴,抱着胸,拽拽的甩手就拍在我的额头上。
房间的洁净气息似乎笼罩住他,阳光、高雅、有种梦里的模糊感。这样的男生,如果认识过,我又怎么会忘记呢?可是,现在我的脑海里对他却是空白的。
“我没有耍你!”我很认真的说。
封云乌盯着我许久,似乎想要在我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你真的不认识我?那你还记得你晕倒在海边前的事吗?”
“我晕倒在海边!”嘴干枯的仿佛要裂开。
“当然,你失踪了半年,昨天我才在海边捡到你!如果不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才懒得管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
“失踪?”他指的是我?我为什么会失踪?在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咬紧了唇,如针刺入大脑,越想要想起,越是什么都抓不住。手中的戒指在勾住发丝,微痛。
我的目光落在食指的粉戒上,怔了怔。这枚戒指泛着清冷而华丽的光泽,坚硬的棱角
云乌奇怪的看着我的反应,终于接了我什么都不记得的事实,有些不甘心的说:“算了,我不管你是不是真不认识我还是假不认识我,病好了就给我回学校上学,这半年给你办了休学,你再停学下去,别说毕业连工作也别想找,我可不想养你一辈子!”
取下戒指,仔细的想要抓住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
“它叫爱神……”
……
“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片断卡住,化为一片蔚蓝的海。
……
我知道,它们都和这枚戒指有关。爱神,应该是它的名字吧!粉色的碎钻带着我的不知道的过去,像一个诱人犯罪的潘朵拉盒子充满了诡异的秘密。
“你休息一下,我去叫医生帮你看看!”
见我没有出声,封云乌无趣地离开了病房,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门后,我依然一直盯着那戒指,转过细细的指环看向内环,上面刻着一行英文:“FOR EVER!”
永恒!?我向后靠去,看向天花板。此时,风吹起桌上的白纸掉到我的床畔,我低下头轻轻地捡起。白纸上画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牵着女孩的手,两个瘦弱的身体互相扶持着从一座巨大而破旧的教堂走出,男孩有着稚气却强大的眼神,女孩的脸上荡漾着甜美的笑容,像天使一样可爱。
我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脸,那轮廓是……
正想着,门被打开,封云乌跟着医生进来:“医生,帮我看下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可没多余的钱孝敬你们医院!”
我见状收起了素描画。
青青的树木独独的支撑着荒芜的□□,我停在医院的小教堂的门前,破旧而简陋的建筑仿佛经历了岁月的洗涤,透着种无名的庄严。出神的望着建筑顶端的十字架,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说过和教堂有关的话题。
阳光落在教堂一角的燕子窝,呼吸清晨清新的空气,看燕子一家在这里快乐的生活。在这里一个星期,我终于可以出院了,不禁松了口气。
每天,云乌都会来看我,带着打工地方吃不完的便当,据说可以省下医院的开支。他不是个温柔的男孩,总是恶言恶语的威胁我多吃几口,即使那样,对着那些油腻的食物我也没有多大的味口。
他是南环艺院的学生,除了学生的身份,有时还会将画好的画送到画廊寄卖,我没见过一个像他那样奇怪的人,即使总是给人冷漠酷酷的感觉,画出来的画却是很温暖,好像天堂一样充满着希望。
“你知不知道你住院花了我多少钱,八千块啊!足足是我工作一个月加寄卖画的收入,所以你最好赶快好起来,省得我的钱花的心疼!”
他的白发为什么那么白,没有一丝杂质,好像十五的月光那么耀眼?我一直想问,只是每当我对着他那头白发发呆的时候,云乌就会伸手敲我的额头。
“别给我发呆,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有一次我这么问他。
云乌怔了怔,眼神变了变,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当然,我们从小就是孤儿,被玛丽亚修女收养,不过我十四岁,你十三岁的时候那破教堂被地主给卖了,所以我就决定带你出来闯荡江湖喽!”
“是你养我长大?”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云乌,“那么小的你怎么做到的?而且我们还没有血缘关系!”
云乌盯着我,半晌,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们当了一年的乞丐、小偷、还有非法童工,后来我们还是被人送到福利院,一直到现在我从来都没当你是外人,封云乌这辈子只有一个亲人,就是你张洛可!”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你!”
“答应我什么?”
云乌别过脸去,望向窗外的飞燕,一字一句地说:“绝对不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抛弃你!”
我的浑身一颤。他的侧脸那么俊美,比天神更加英俊,更加精致,我伸出手想要抚向那透明的脸庞,云乌突然转过脸,我的手停在空中定住。
心怦怦的跳得厉害,我放下手。
垂下眼帘:“那我为什么还要失踪?”既然和他相依为命,在我的生命里,云乌也不会是个可抛弃的亲人,我为什么还会离开他!真的很想记起一切,看清楚以前的那个我是个怎样狠心的女孩。
可是,我做不到,每次看到他,提起我们的过去,就像一根刺一样,刺中的彼此最脆弱的部分。他始终没有告诉我失踪的原因,好像那只是我一次任性的举动,而他选择遗忘。
“洛可!”肩膀被人拍到,我回过头,云乌顺着我的目光瞥了眼教堂,“ 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张洛可可是从来对神灵有关的东西感冒的!”
我一怔,轻轻一笑:“过去的张洛可看起来是个让你头痛的人!”
云乌爽朗的笑道:“那是,不止让我头疼,连教授都被她折磨的神经脆弱!”
可是偏偏你们就是爱那样的我,转过身,掩没一丝落寞:“云乌,我们可以走了吗?”
云乌唇角上扬,“我给你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等复学了就可以去学校住。”
破旧的小货车平稳的行驶在立交桥上,云乌注意着前方的路况,我好奇的翻看向车里的CD:“你看起来是个不懂音乐的人?”
“音乐?你难道就懂音乐吗?”他漫不经心的问。
“我以为喜欢画画的人会选择轻音乐,那样可以调整情绪。这么多重金属音乐,你就不怕耳膜震破了吗?”我拿起一盘盘摩根咖啡的CD翻看,浓装艳抹的主唱甩着另类的眼儿媚,光盘磨的多,看样子是听得很久了。
“你不会搞错吧!这些可都是你硬塞到我车里的。”他挑了挑眉,歪着头瞥我一眼,“不过看样子这半年你改变不少,知道轻音乐对画画的人是最适合的,可惜你不记得了,否则我真想见见那个改变你的人,看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可以改变张洛可!”
沉默,良久。
“那个,我失踪是因为某人?”我从CD的最下层找出一盘钢琴曲,放到CD机中。
十字路口,红灯悄悄亮起。
他踩下了刹车,车停在白线内。
车内响起肖邦的G大调钢琴曲,不太健康的音乐声环绕在不太大的空间,封云乌从车窗前拿起一盒香烟,沉默的点燃。
我轻舒了口气尴尬的坐直了身子,双手握紧,对着它好像一只小木偶般自我忏悔:“张洛可。张洛可,你怎么又忘记了,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让云乌哥哥这么为难呢!对不起,我有错,不问了不问了!”
我搞怪的表情和动作,他奇怪的看向我:“洛可,你——”云乌忍俊不禁的伸手妄想拍我的脑袋以示惩戒。
“啊!绿灯喽!”急急地抱着头不让他打到,我指着那亮起的交通灯大叫,无奈的云乌只好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外的空气好的就像沾了香露,有种甜甜的香味,车子行进偏静的大道,树木青青,无数的造型各异的老房子错落的坐落于大道的两旁。
“到了!”车停在一个充满古味的老宅前,云乌先下车,然后绕到车的另一头为洛可打开车门,“这是我老板的一个旧房子,我暂时住在你隔壁,等开学了我们一起去学校!”
踏出车门,驻立于那扇精致的雕花铁门前。
我抬起头闻到一股淡淡茉莉花的香味,如星芒般的白色小花透过门的缝隙探出头来,“云乌,这里好漂亮哦!租金应该很贵吧?”
云乌耸耸肩:“是不便宜,不过还好老板看得起我,这个房子又暂时没人住,所以就便宜租给我给他看家!”
铁门缓缓的打开,一只微黄的小东西飞快的从里面跑出来,在看到洛可的瞬间扯住了欢快的步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突然变得警惕,对着她大声吼起来。
洛可不禁后退一步,躲到了云乌的身后:“救命啊!”
云乌微怔,疑惑的瞥向她:“你以前很喜欢核桃的!”他了然的揽过我的肩膀,“没关系,它不会伤害你!”
我会喜欢这只吉娃娃么?怕都来不及啦!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从云乌的身后探出头来,核桃叫得更加凶狠。
“我想……它可能不认识我了吧!”我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臭小狗,不认识就不认识,凶什么凶!偷偷地做了一个鬼脸,核桃叫得更凶,已经做好和它开战的心理准备。
“核桃,给我闭嘴!”云乌生气的将它抱起来走了几步,把它扔进了狗屋给关了起来,只听到它呜呜的叫声,听的我很不忍心。
宅子终于恢复了安静。
“那小畜牲和以前的你一个个性,谁凶就怕谁!”
“那以前的洛可一定比你凶喽!”
他挑了挑眉:“你又知道?”
“因为听你的语气,以前我和这个小家伙好像感情不错的!如果是谁凶就怕谁,那么它最喜欢的主人我不是比你更厉害么!”
云乌瞪了我一眼:“谁想和那小畜牲较劲,你以为我是你这个成天游手好闲的臭丫头!你真的很臭,高兴的时候,将啤酒当饮料喝;不高兴的时候,会把核桃当包袱一样扔到门外!醉倒了几天不洗不睡,没人受得了你!”
我眨了眨眼:“那你呢?我高兴和不高兴的时候,是怎么对你的呢!”
云乌哈哈大笑:“我不会给你机会耍酒疯,如果你真的醉的忘了我这个大哥,我会把你扔到浴缸里好好清醒清醒!”
果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猪头,我愤愤地撅起嘴,跟着他向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