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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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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里的阿婆又开始唱歌,她是唐古拉的女人,声音嘹亮而清朗。花白的头发和瘦弱的身体看不出年轻时的一点点影子,小镇的古典将她身上草原的豪迈隐藏,每到满月,她就爱坐在院子里唱《成吉思汗的传说》,我走进宅子,路过她的身边。
她停下了歌唱,叫住了我。
“梦馨小姐,有个男人来找过你,我说你和男朋友去天喻看电影了!”阿婆咧开嘴呵呵笑道。
我点点头,解释道:“阿婆,约我看电影的是我同事。你说的那个男人我见到他了,谢谢!”
阿婆微微一笑,又开始唱。我坐到她的身边,随着她的眼神望向月亮,圆圆的皎洁明亮,一点都没有雨后的夜模糊朦胧。
“阿婆想家了?”
阿婆的歌停了,或许很少有人陪她说话,她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像宝石一样明净。
“离开家乡五十年,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
“可是阿婆不还记得那些歌的名字和词么?唐古拉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因为它孕育出那些书中的英雄儿女。
阿婆笑的很开心:“你知道吗?那里有半膝盖高的草,远远看去像绿色的海。我家有很多的牛羊,放牧的时候,我都会选择可以看到雪山的地方,雪山总有一半的身子在云里……女孩们会边放牧边唱歌,男孩子会骑着马儿奔驰在草原……”
晓雷斜靠着门框上,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手中夹着一只烟,忽明忽暗。
同一片月光下。
我听着阿婆讲着年轻的故事,而他在屋外或许听不到我们在屋外讲了什么,却没有进来打扰。
“梦馨小姐,你想家了!“阿婆说,“想家的人我见多了,你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生会一个人来这个陌生的城市!”
我不置于否,笑笑。
“阿婆,离开一个城市和来到一个城市有时候都需要一个理由,而我也没想过留在这个城市,只是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喜欢上了就留下来!”
阿婆布满皱纹的手覆盖到我的身上,有点粗糙却更多的是温暖。
“终究是要回去的!从哪里来,有一天就会回到来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例外!”阿婆说话这句禅意颇深的话,站起身举着拐杖步履不稳的走向自己的屋子。
院子里只留下我一个人,我转过头看向我缓缓走进来的晓雷。
第一次,我不带有任何怨恨。我的恨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那场海难有机会不再做自己开始,我选择了逃避和怨恨。看到阿婆,我似乎看到五十年后的自己,对着月光唱着以前的歌,一次又一次直至自己再也走不动,孤单的一个人连过去和家乡的样子都记不起来。
瞬间,我的灵台出奇的清晰。
“梦馨,让我在最近的地方看着你,不要再逃,不要再推开我!”他悲伤的抚摸着我的脸,手很轻很轻,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脸。
曾几何时,晓雷变得这么憔悴这么疲惫,他永远都是那么优雅和俊美的男人,为了我改变了,两个月他一定四处找我,或许前世欠了我,所以这世被我折腾。
“晓雷,你为什么要爱我,少爱我一点,你可以比现在更幸福!”我哭了,泪水冲出了眼眶滑下脸庞,鼻子发酸,我抽泣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大手为我擦拭去湿润,那动作让我想起另一个男人,曾几何时他们都为我拭过泪,都让我刻骨铭心过。
晓雷叹了口气:“我很想放手。这两个月,每天晚上我都会一个人开车到海边,站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沙滩上吹着刺骨的冷风。我问自己,你的死是不是我一手造成的,是不是一开始就该像哥哥一样去爱。”他将我的手捏住往下移,一直停在心口,指尖轻微的震动,来自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沉重而有力,我的指尖发烫,想要收回,手却被晓雷紧紧地抓住。
“可是,它不愿意!我将就不了自己去喜欢另外一个人,将就不了看着你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没那么伟大。你可以打我,骂我,如果世上有你,我会一直追逐;如果……世上没你,我会让这里一直空着绝不住进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是前辈子约好的,我们即使投胎几百次,我的选择都只有你一个!”
月色荡漾的眼瞳,像梦里的天涯海角,任何女人都会陷入的深情。我从来没有听过晓雷的真心话。
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如水的夜晚,这个古典的老宅,歌声回荡的南方唐古拉。
我的心轻轻颤动。
轻轻地,不意察觉。
晓雷和阿婆说好,在我的隔壁租了间房住下。每天早晚他会开着车送我去学校,学校里的孩子和同事都说我有一个很帅很帅的男朋友,我红着脸否认,却发现想象力是人们与生俱来的能力,越是想要扼杀在摇篮里越是茁壮成长。
年老师每次见我都会低着头避开,不再像以前找着借口约我,样子尴尬好笑。晓雷的出现改变了我,还有很多人,只要他的宝马出现,孩子们就回扑上去吵着要带着他们兜风,而我们的关系似乎有了在我成年之后最纯净的一面。
我吃着火锅,一边呼呼直哈气,晓雷满头大汗,干净的袖子卷起,通红的唇直往翻,他还是强忍着,只见他面前的啤酒一杯接着一杯,颇有劳动人民的气魄。
让人不禁菀尔。
“你一直在这里,公司那边怎么办?”
他喝尽一杯,脸上的红潮似乎更盛:“我每天都通过网络处理一些常规的文件,如果有重大的会议,我就坐飞机回去再来!”
“这样耽误很多事,没想过什么时候回去吗?”
他倒酒的手顿了顿了,反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无语。
“伯父伯母很想你,昨天我和他们通电话,伯母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说话的时候都没什么力气,我准备叫你一起听,只是他们说算了。我想他们不想给你压力,伯父一直说,你变成今天都是他逼的,他们很内疚。回去吧,梦馨!你不能逃避一辈子,包括封云乌!”
他终于说起那个不轻意在我面前提起的名字,我知道他憋了很久,云乌是我无论怎么也无法逃避的人,那个白发飞扬的像黑马奔腾的骑士,也是在我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给我爱情和亲情的男孩。
可是,他还是那个大声叫着我臭丫头的封云乌么?最后分手时他的绝决,我的冷漠。我们背对背分手的最后一刻,是那么痛的回忆。
“梦馨?!”晓雷推了推发呆的我。
我回过神来:“我还要想想!”
“你愿意考虑和我回去的事?”晓雷显得很惊讶。
我点点头:“阿婆说,人总要回到来时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例外!我希望当我回去的时候,事情都能得到解决,而我需要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晓雷的唇角上扬,弯出雪莲花都绽放的美丽弧度,我看呆了,一向冷浚严肃的费晓雷原来笑起来会这么……美丽,美丽的事务总让人流连,包括人,我开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