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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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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着和云乌的合照。那不是我和他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的,而她叫张洛可。
我每天睡前都会拿起她,看她的样子,然后想象着自己是照片中的人。
也曾想过将它换掉,只是每次想要收起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晓雷的声音。
咚咚咚——!
门被敲响。
我放下手中的相框,眼光移向那扇木门:“进来!”
云乌端着一杯装满白色液体的杯子走进来:“晚上喝一杯牛奶吧!”
“嗯!”我发现他真是越来越懂得关心女孩子了。“为什么你还没有睡啊?”
“我准备睡了,看你的房间灯亮着,所以来看看喽!”他坐到我的身边,伸手抚着我的脸庞,“怎么睡不着啊?”
“失眠了!”我点头。
“为什么?你一向比猪还能睡的!”他呵呵一笑。
什么比喻!我送了他一个超级白眼。
“请你注意一下用词行吧!难道你和一只猪谈恋爱啊!”
他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只知道如果你再不好好睡一觉,一定会从猪进化到熊猫!”
云乌看向我床头的相片,拿起来,仔细的抚摸着照片中的那个女孩:“时间过的真快,已经一年了!”
“是啊,一年了!”我放下杯子,将自己缩到两腿的中间,胸前垫着一块枕头。
好像有些无话可说,我把玩着枕垫,左右摇晃。
“那个——”我们异口同声,然后看向彼此,笑起来。
“你先说!”他说,“很少见你样子的,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失眠了?或许我可以帮你哦!”
是啊,我一直这样放心不下只会更难受,等待着真正的张洛可来临,根本就像是等待判刑一样,我为什么不试探一下?或许……我可以提前作好准备。
我深吸了口气,根本搞不懂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不过我知道我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真洛可出现,我就会去医院挂急诊。
“那个,我是帮我朋友问的,她其实很烦恼一件事,却不知道怎么解决?”
“什么事?”
我不安的缕着自己的长发,低语:“就是……我的那个朋友曾经有一个很爱很爱的男朋友,突然有一天,男朋友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就……就出意外变成植物人。
她发誓要等男朋友醒来,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他却一直没有醒来,在这个时间,男朋友的双胞胎弟弟喜欢上她,并且对她很好很好,而且我那个朋友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男朋友的双胞胎弟弟,而且她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要永远和那个弟弟在一起。”
停顿。我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出这个故事和我们现在的状况很相似。
……
云乌认真的听着我的故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飘荡的眼神移往别处。
“那你朋友还爱以前的男朋友吗?”
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继续虚构我的故事,也是我故事的重要环节。
“后来,我朋友的男朋友醒了,他一直以为我的朋友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她,可是面对着即使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我的朋友也无法选择,一个是曾经爱过的人,一个是重新爱上的人,你说她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云乌努了努嘴,站起身。
“花心的女生,却自以为有多有情有义!怎么选择?当然别选啊!换了是我最好的办法就是早点跳出去,省得每天对着两个不知道怎么办的家伙!”
他说的轻飘飘,我却听得郁结。云乌的意思是当我和张洛可同时站在他的面前,他会离开再也不会出现么?因为不想所以才不要选。还是……他根本就是当这只是一个故事。
头一重,云乌的大手压在我的脑门上,他弯下了身子,看着我笑起来:“怎么一个苦瓜脸,不要为你的朋友操心了,那是别人的事就让别人去解决!”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我心里想着,还是回了他一个干笑。
“啊,明天咱们去看《功夫熊猫》吧!听别人说特搞笑!”
“票很难买的!”
“有钱就能买得到!”他倒是有几分暴发户的天份。
“等你买到再说吧!”我现在可没心情和他讨论电影,明天张洛可一来,所有的真像摊在阳光下,别说是看电影,恐怕连喝茶的机会或许都没有。
阳光照在桌上的相框上,熟悉却陌生的笑脸。
闹钟哇啦啦的响起。
我眯着眼人被子里伸手摁了它。
早上九点,核桃钻进了我的被子。
我猛得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今天是真正的张洛可回来的时间,也是我和晓雷赌局的结果公布的一天。
走下楼,云乌正在吃着面条,见过下来,面条没断他却怔了好一会。
“今天什么日子,可以让只猪也起这么早!”
我瞪他一眼,“今天是杀牛的日子!”
云乌呵呵一笑。
门外传来引擎熄灭的声音,我的身体为之一僵。
“你怎么了?有认识的人要来吗?”云乌吃完了面,抹着手走到我的身边和我一样向门外看去。
核桃汪汪的叫起来,飞一般的向门外奔去。
“核桃宝贝!”从晓雷的车子上跳下来,洛可抱起核桃连亲了好几下,晓雷为她提着行李走进来。
耳边是静静的呼吸声。
静的就像晴天里的惊雷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云乌,我回来了!”她抱着核桃走进来,脸上带着妩媚的微笑。
“洛可——!你怎么……回来了!”云乌惊愕地张大了嘴。
“我不应该回来吗?你当然不希望我回来,怕我出现打扰了你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吧!”洛可走到我的身边,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转向云乌,说,“听费晓雷说的,我还不相信这个世上真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来着!”说着这话连洛可自己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娇嗲的嗓音,不屑的眼神。我们望着彼此,就像面对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有着一双充满野性的猫瞳,只是看着便有种被吸去魂魄的感觉,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有这么相像的人出现,同样的面孔却是陌生的两人,这样的情节不该是小说里出现的么?
晓雷放下了行李,走到洛可的身边。
“梦馨,真正的洛可我已经带回来了。”平静而冷静地语气,“封云乌,你现在应该认清事实了吧,张洛可和陈梦馨根本就是两个人,你凭什么要将梦馨从我的身边抢走?!”
“胡说!”云乌不敢相信的后退一步,恍惚着自言自语。
“云乌哥,一年不见了,你比以前更帅喽!”洛可热情的挽住他的臂腕,眼光瞥过僵硬的我。
“如果知道你会变得这么有魅力,一年前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白发换成了黑发,你是因为她而变的么?”说着她笑起来,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大方的伸出右手,“听说这半年你都在扮演着我的角色,和我的男朋友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他可是南环最优质的男生哦!”
我站在原地,所有一切真相如同高人的手指,一下就定中了她的穴道,让我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鼻息间的温气掠过人中,再可有可无的和空气融合。
“洛可,你还知道这是你的家,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亲人吗?这一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现在回来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云乌愤怒地扫掉桌上的杯子,哗啦啦一地的破碎。
“因为流浪的人总有一天会回家,而你就是我的家!”洛可说的很认真,很真诚,“你承诺过永远都不会抛弃我,我也一样啊,就算再坏也好,你都是我最牵挂的人!”
云乌不再说话,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了,我的存在根本就是多余。
“云乌,还记得昨天的故事吗?”我问。
他侧过头,不解。
“你说如果你是我的那个朋友你会选择早点跳出去,那么现在呢?我和张洛可之间,你只有一个选择,你会选择谁!”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这句话说完,那语气很轻很轻。
“你早就知道今天洛可会回来?”他瞪着我,“你说的那个狗屁故事,就是要试探我的反应。洛可——不,陈梦馨,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云乌很生气。我知道他是不可能抛弃洛可,不可能违背当初的承诺。可是,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我只想知道答案!”
“答案?!”他冷冷一笑,“你是想看我狼狈的样子是不是?”
“云乌哥,你可不要忘了。她只不过是顶着我名字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和费晓雷快要订婚的女人!”洛可走到我的面前,从我的脖子上一把扯下项链,摆在云乌的面前:“在费晓雷那里有一个相同的戒指,听说它叫爱神,是费晓雷送给陈梦馨的订婚戒指!”
“这不是!”我立刻打断了她,“这不是订婚戒指!”
“难道费晓雷就没送给你一只叫爱神的订婚戒指吗?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接受过吗?陈梦馨你少装圣洁了!”洛可的反问让我无言以对。
是啊,我接受过,因为无法逃离,所以我只有顺从,但我不能让这件事毁了一切。
“无话可说了是不是?”
“不是,我没必要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解释我的过去!”
晓雷从身上拿出那只真正的订婚戒指,和洛可手中的一模一样,“这个戒指我一直带在身上。梦馨,它一直等着你!”
云乌突然大笑起来。
三人的目光移向了他,他笑的猖狂,让人心惊不安。
他拿起洛可手中的爱神,看了看:“我恐怕也是不相干的人。是呀,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洛可,却不问你,还承诺不会让人带走你,你的过去我无权干涉,你也没有义务告诉我什么!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错误!他居然用了这样一个严重的词语。
“梦馨!”晓雷扶住我摇晃的身子,而我却轻轻地推开了他。
“你是陈梦馨!”没有人出声,只有洛可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才是张洛可这个名字的主人!”
“云乌,你真的认为这是一个错误么?那我们的相爱……”
他别过眼眸,淡淡的说:“那你觉得呢?”黑玉般的双瞳渐渐黯淡。
心如绞痛的我慢慢的蹲了下去,大滴大滴的泪涌了出来,一滴两滴沉重的掉落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水渍。
“梦馨……你怎么了?”晓雷也蹲了下去,满脸的忧色。
“在你们的眼里我就像个傻瓜对不对?是我自作自受。”我知道我哭得很难看,泪水从面颊一直流淌到颈间。
洛可蹲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语:“陈梦馨,你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是吧!想要和云乌在一起,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随即她放大的声音,说:“费晓雷,你还不带你的新娘回家吗?难不成在这里等着过年啊!”
“洛可,你给我住嘴!”云乌瞪向她。
我低下头。
“我为什么要住嘴,如果你还知道我是谁,就请这个姓陈的立刻滚出这个家。”洛可带着强烈的厌烦,粗鲁的一下就把她给拉了起来。
啪——
我侧过眼去,洛可的脸上被人掴出一个大大的红印,晓雷冷凝着一张脸,“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你没资格赶梦馨,这里也轮不到你说话!”
“你打女人,你是不是男人啊!”洛可扑到晓雷的身上拳打脚踢。
云乌上前拦开了他俩,大吼:“你们全都——”
“住手——!”无法忍受这因我而起的混乱,我尖叫起来。
时间静止。
三双眼睛同时望向我。
我使劲的擦去了停留在脸上的泪。对着仿佛照镜子一般的洛可缓缓的勾起了嘴角,我的脸在抽筋,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走行了吧,没有我,你们爱干嘛干嘛去!”我轻轻地说。
“那还不快滚,难不成要我用扫把赶你走吗?不要脸也要有个限度。快滚,别逼我说更难听的话。”洛可尖锐的话刚说完。
“梦馨——”晓雷叫住了我。
“梦……陈梦馨——!”唤着不太熟悉的名字,云乌叫住了我。
我回头,目光从晓雷移到张洛可,最后停在云乌的脸上。我承认这一瞬间我还是不知所措,但是不知所措后我却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勇气,我奔出门外,用毕生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
跑出庭院,天阴沉沉的,风吹起地上的树叶疯狂的打着转。
这个美丽的,记录了许多回忆的小别墅,这个和它主人有着一样性格的天地,我知道我失去了,或许永远也无法回到这里。
云乌还是追了出来,一个人。他拉住了我,风好大,吹的我眼睛很痛很痛,不停的向外淌着眼泪。
“梦馨……我……”他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吞吞吐吐的僵持在我的面前。
他后悔了吗?后悔生我的气,还是……我不知道。
“我和晓雷打了一个赌,如果在真的洛可回来后,你选择了她而不是我,那么我会认输回到他的身边。现在这状况是怎么样,其实我一直就知道答案,你无法舍弃她!不仅仅因为她是你的初恋,更因为她带着一分推不掉的责任!”
“你怎么知道她是……”他拼命地甩甩头,“这不是重点!我也骗了你,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张洛可,天知道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不,我一直都知道,从你去查张洛可的离境记录那天起!”
秋天的风竟然寒冷的像北极,我的心阵阵的锐痛,如无数的细针毫不留情地一次次刺入,我看着事情朝着危险的境界发展,那么明显,我却什么都无法做。
骨子里,我是个懦弱的人。
云乌惊愕地说不出一句话。
“你调查张洛可的每一步都是晓雷精心设计的,包括那次带着我爸爸妈妈出现在你面前,知道这些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们其实都互相欺骗着!”我抬起眼帘,水纹波浪的眼波直直的逼近云乌,声音冰冷的仿若雪山上的千年的寒冰。
“梦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乌失控地摇着我。我们的恋情就是建立在一个又一个谎言和欺骗之上,他应该会这么想。
“还记得你讲过那不喜欢蛋糕女孩的故事,还有那个让你决定念艺术系的初恋情人,她就是张洛可是不是!我明白你喜欢的是她,而我一直都是她的影子,她的替身,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我几乎喊了出来,沙哑的音质在庭院里回荡,震飞了环绕在周围的空气。在云乌震惊的空挡离开他,对准大门跑了出去。
北京时间,14点15分。
天空飘着雨,宛如上天的泪水,浸湿了自己脆弱无比的心。
我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湿透的星芒看不清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哭得象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象任性离家出走却找不到回家路而失声痛哭的孩子。
风狂乱地吹在脸上,奔跑的脚步也开始狂乱,交通灯不紧不慢地变换着颜色,人们撑着五颜六色的伞从我的身边走过,无数辆车从身边疾驰而过,溅起黑色的水花,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
“你是陈梦馨!”没有人出声,只有洛可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才是张洛可这个名字的主人!”
……
我是张洛可的影子,我是陈梦馨心底的恶魔,我是谁?拼了命的想要逃出来,却还是沦陷在里面,傻瓜吗?我大笑着。
脚步纷乱,走一步停一下,直至身边的人慢慢减少,红发沾在我的脸庞,眼睛痛的像被盐水灼伤。
“吱——”刹车声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司机气急败坏的猛按喇叭,对着我很不客气的喊叫:“绿灯了小姐,你找死拜托你去跳海,别在这里害人!”
跳海?!他说的对,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很好!
车像风一样从我的身边开过,我侧过头看着计程车卷着纷乱的雨水长扬而去。
我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中间,雨水顺着脸庞淌下,狼狈的发丝失去了光泽。不禁扬起头,天空飘洒的雨滴打在脸上,无数滴流下,无数滴又重新占满我的面容。
红灯再次亮起。
人行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人,有人撞过我的肩膀,在模糊的视线中,他们头上的伞更像是许愿树上无数的飘丝带,玉桂山的小木屋里,那些残缺的片断越来越清晰。
路的尽头是一片海洋,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雨,一直都不曾停过。
望向那片暗蓝的海域,仿佛早已失去平静时的包容和幽静。
一艘破旧的渔船停在海滩上,浪淘沙,在它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岁月痕迹,我好似被抽离了魂魄般。我木然地爬上了小渔船,好像找到了别人再也无法找到天涯海角。
雨点随风飘进小舱,破旧的帘布在雨中狂舞。
安静的小舱,所有的忧愁都被隔绝在外。
我缩在一个小角,双手抱着膝,身体依然很冷很冷,心依然很痛很痛,她放声大哭起来,没有任何顾忌的大声哭。
哭声混在雨声中,和上天的眼泪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