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我成了地府小吏》饶将

1、第 1 章

　　这是一个终年不见一丝日光的地方，黑沉沉的，全靠路两边数量稀少且光芒微弱的灯笼照着，才勉强得见前方的小路。小路两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沉默着孕育着恐怖。

　　俞清河不发一言，安静地跟在黑白无常身后，精神恍惚，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哪里？她这是……死了？她是怎么死的，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

　　俞清河试图回忆，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有一大块记忆被生生挖掉一样，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一丝一毫。这块缺失的记忆之前的记忆倒是丝毫未少，甚至诸多被遗忘的记忆都随着这条黑暗小路的深入逐渐被想了起来。

　　她原是俞氏一族嫡长子的长女，可惜父亲前往京城考试时不幸失去踪迹。在这个混乱的年头，无故失踪多半便是出现意外了，她便成了遗腹子，也是父亲唯一的孩子。

　　为了不被野心勃勃的二伯一家吃了绝户，她母亲在她出生后便一咬牙将她装作男儿教养。本欲等她大些便寻个借口搬到外面去，再招个上门女婿延续父亲血脉，叫她老实安稳度过一生便罢了，却不想她小小年纪便展露出了惊人的读书天分，十岁出头便一举考得童生，叫族里极为重视。

　　她母亲虽十分自豪，但也终日忧虑事发，加上因父亲去世思念成疾，俞清河如何苦劝也无效果，最终不过几年便郁郁而终了。守完母孝后，因为年纪尚小，为了得到族中支持护住家产，俞清河便日夜苦读，不过二十余岁，便中了举人，成了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说来可笑，能以女儿身完成科举，还多亏了现朝廷时局混乱，皇帝不理政事，贪官污吏当道。俞家也算是个书香世家，虽然不算繁盛，但交些贿赂银子免去搜身等检查也是无碍的。

　　于是俞清河便顺顺当当考上了举人，又以举人名分谋了个地方官位，正要前去赴任。虽说中举便能谋官了，但是族里当然是更希望她去考个进士，但俞清河自知自事，到底不敢赌一把自己的女儿身不会在复杂的京城被揭露出来，落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收拾了一番行李，辞别族中长辈，俞清河便上路了。之后的事情，俞清河再仔细回忆，却只觉脑中空茫茫一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黑白无常在前面带路，白无常回头瞥了眼仍然沉浸在思绪中的俞清河，倒也见怪不怪。黄泉路能勾起亡魂的回忆，让亡魂沉浸在过往回忆之中，只能被动地被他们带着走向地狱，也算省了他们的麻烦。

　　“老黑，你说这俞清河也不是什么怨戾妖鬼，不过一普通亡魂罢了，随意叫个引魂史牵引即可，怎的还要你我出动带回？”白无常有些纳闷。

　　因这些年人间不太平，导致亡魂众多，厉鬼也比往年出现地更频繁，地府便招收了不少引魂史专门引渡亡魂，他们二人便不再处理引渡一事，而是多是派去降伏普通引魂史引渡不了的厉鬼妖鬼。

　　“上面说是因为她年纪轻轻便是举人出身，且全靠自身的才华考中，又才名远扬，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特派你我接引，为地府招纳贤才。”黑无常语气平稳地说道，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这你也信？”白无常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把上面的解释当真过，嗤之以鼻道：“找借口也不精心些，我想当真都骗不过我自己。”

　　黑无常还是面无表情，沉默着没有说话，只默默在前方走着。

　　白无常也没有在意，不知多少年的共事，他早习惯黑无常的性子，微微凑近黑无常压低声音道：“我不信你没看出她身负……命格，又逢昨夜紫微星坠落，她应当……”

　　“慎言！”黑无常瞬间出口止住了白无常接下来的话头，目光严厉地看向白无常。

　　白无常被他瞧地缩了缩脑袋，小声嘟囔：“老黑，不是我说，你也太谨慎了，现在时局如此混乱，谁会管咱们说些什么。上面那些人，说不定比我说的更厉害呢。”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应当切记谨言慎行四字！”黑无常全不管那些狡辩，认真对白无常嘱咐。他这个搭档其他一切都好，就是好奇心太旺盛了些，时常让黑无常感到无奈。

　　“我也就跟你说说，一天之内，两个都没了，就剩一个，乱世又要多多少年？工作要忙的时间又延长了，我能不想多说几句吗？而且一天没俩，怎么想也不正常，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搞的。”白无常终于道出了真心话，谁会想工作增多呢？

　　黑无常没有回话，只是又撇了白无常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这性子，也太无趣了些。”白无常被他盯得头皮一麻，终于还是闭嘴了，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加了一句“鬼门关要到了，本来我也不打算说了。”

　　黑无常压根就没理他，全当自己听不见。

　　白无常闭口不言了，却还是好几次回头打量俞清河。不管她命格如何，死的时候不过就是个还没上任的普通举人罢了，怎么会叫他们二人前去接引呢？奇怪，太奇怪了。

　　黑白无常法力自然不是普通引魂史可比的，脚程也快的多，没过多久，就带着俞清河踏入了酆都城中，挑了个茶楼歇脚喝茶。

　　这段时间二人忙得不可开交，接引俞清河倒是个闲差，正好借机休息休息。就连黑无常，再饮了几口茶之后，脸上的神色也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不再紧绷着了。

　　一入酆都城，俞清河就从回忆中渐渐清醒了过来，刚睡醒似的举目四望，显然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你醒啦，这里是酆都城。”白无常见俞清河清醒过来，便主动搭话。他原来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因摊上了黑无常这个几乎没有话的闷葫芦同事，日子久了，也憋了许多话在心头，反而话多起来。加上对俞清河抱着几分好奇，便也跟着多了些耐心。

　　“酆都城？难道，我死了？”俞清河眨眨眼，思绪终于逐渐回归正轨，但她随即又提出疑问“可是我是怎么死的？”

　　“你是怎么死的，你自己不知道？”白无常越加来了兴致。

　　“不知道，我死前一段时间的记忆全都消失了。”俞清河苦苦思索一番也没有丝毫印象，甚至她连这段记忆是长是短都不知道。

　　“这可奇了。”白无常心里对俞清河越加好奇了，还没见过哪个阴魂无故失去记忆的，便自手中掏出一本书来，笑道：“等着啊，我给你看看。”

　　俞清河就见白无常随意翻了翻那本书，停在某一页，一字一句念道：“嘉安五年八月，于上任途中死于山匪之手，年二十五。”念完，又将书册给俞清河看了看，书册记载确如白无常所言。

　　嘉安五年八月，俞清河回忆一番，发觉自己失去了长达两年有余的记忆，约莫自赶去乡试起的记忆便全部丢失了。观这书册上记载的死因，自己应该已经中了举谋好了差事，正赶去驻地赴任，只是运气不好遇到匪徒不幸遇难了。

　　但这看起来是很正常的死因，可是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呢？俞清河还是疑惑不解，可观白无常模样，显然也并不知晓，或者知晓也无意告知于她，便只能强制按捺下疑问的心情，继续看了看白无常手中的书册。

　　俞清河注意到，除却最基本的身份信息和死因外，书册左页还有本人画像，画像不同于阳间的写意，十分逼真，除是笔墨所画外与现世的照片也不遑多让了。画像下方注明：赤一万三千二百五十四。

　　“这是记的你的功德或业力。”注意到俞清河在观察画像下方的数字，白无常主动解释道：“正算赤，负算黑。你这里就是说你有一万三千二百五十四的功德，反之若是黑，就是说你有如此多的业力。”

　　俞清河微微点头，“原是如此。如此看来，功德与业力似乎是相互抵消的关系。若是无功无过，那上面会写什么？”

　　“这样的倒是少见，多半会写个零吧。”白无常笑了笑，算是肯定了俞清河前面的说辞。“我还没见过功过刚好相抵的，也许以后你能遇见呢，到时候记得叫上我看个热闹。”

　　一直沉默的黑无常在一边咳了一声。

　　“这你也要管？反正她要做我们同僚的，说些这些又怎么了，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白无常差点没忍住朝黑无常翻个白眼。

　　“同僚？”俞清河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我们二人乃是地府黑白无常，因地府这些年人手不足，正是广纳贤才的时候，你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得了官身，乃是人界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我们便有招纳之意，所以特往人间接引，只是不知你肯是不肯？”白无常拱了拱手道。

　　“原来是黑白无常二位大人，刚才小弟失态，竟忘了拜见二位大人实在失礼，还望海涵。”说到正事上头，俞清河才反应过来还没跟黑白无常打招呼，不由有些懊恼，只怪今日之事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幸亏这黑白无常不知何故对她态度十分友善，未有计较之意。

　　“不必多礼，我一见你便心生亲近，有相交之意，你我二人如朋友般正常相处就是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白兄即可。”白无常挥挥手，他还想搞清楚俞清河身上的猫腻，加上俞清河本身也是个好人，便想交个朋友。“哦，对了，老黑也是一样。”

　　俞清河看了看黑无常，见他沉默不语，便猜测是默认白无常之言，不由松了口气，虽不知缘由，但黑白无常态度友善自然是好事。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白兄，黑兄。”俞清河拱了拱手，“地府有招纳之意，小弟自无不可，只有一事，只恐有些妨碍。”

　　“何事？”旁边的黑无常突然开口了。

　　“我实是个女子。”俞清河苦笑道。

　　文笔欠佳，请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