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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号外号外!本埠大鳄陈祥生本月内迎娶阿嫂,将在锦绣庄宴请宾客,广邀梨园名角,大贺新婚!”带着毡帽的小报童在梧桐路上边跑边喊。

      “给我来一份。”程丹久喊住他。

      “好嘞!”报童声音清脆地答应一声,一面手脚麻利地递给她一份散发着油墨味的《新沪晚报》。

      她轻轻展开报纸阅读起来,陈祥生要娶的“阿嫂”是谢昆山的遗孀容燕枝,她和谢昆山一起白手起家,平素被道上的人尊称一声“阿嫂”。热孝之中,两人火速成婚,是为了盘活谢昆山留下的产业和势力。锦绣庄是陈祥生新开的戏院和酒楼一体的消遣之地,在那里大摆宴席正好打响知名度。

      回到自己在南城中路的小宅子,在家做家务的高嫂给她端上一碗热银耳羹,坐下了喝了几口,顿时舒心了一点。过几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真不希望陈祥生再起什么风波。她不想干涉时代太多,宋稷直接暗杀谢昆山的行为,她是不太赞同的。

      院子外响起门铃声,高嫂过去开门,转而满脸惊讶地走了回来:“温小姐,是崔兰庭崔先生,还有一位不认识的老人,看着挺气派,说是姓凤。”

      程丹久烦躁地揉揉头,刚想说不要见,想想又说:“我跟你一起去。”两人到院门边,刚开了门,一根硬木拐杖就抡了过来,雨点般打在她腿上。程丹久吃了一惊,三两下腾挪开,在院子内的拼花地砖上麻溜地跪下。崔兰庭立在门外,半尴不尬地看着她。高嫂是个胆小的,直接不敢近前。

      打人的正是高嫂说的姓凤的老者,他约莫六十多岁,面色红润,须发花白,穿黑色立领团花绸袍。见程丹久跪着,他用拐杖杵着地大骂:“逆徒!”

      “千错万错,是温知凡的错,师父不要气坏了身子。”程丹久无奈地说道。老者是温知凡的授艺恩师,温知凡死了,程丹久不会唱戏,也无心登台,这事儿一直没给他老人家一个交待。没想到竟然跟崔兰庭一起直接杀上门来了。

      “兰庭说你从今不再唱戏了,打算去学医?”凤老中气十足地喝问。

      “师父,我们进去聊。”程丹久站了起来,小心翼翼扶着老人家进了客厅,让高嫂上茶水。

      “师父,我哪儿还有脸唱下去啊。京城那地方舆论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实在待不下去了。”程丹久一开始就卖惨,打悲情牌。

      “我知道你也委屈,躲着我。咱们行当没有说和离了就不能唱戏的,没这规矩,有这规矩咱也给它破了。我今天特地把兰庭请过来劝你,你不要抹不开面子,不能一个坎儿就跌倒了,爬不起来。”凤老精神头不错,声音洪亮,几句话抑扬顿挫的说出来,满堂都是他的声音。

      “我这么大人,自己决定的事。兰庭能劝我什么,您可真的是。”程丹久笑着摇摇头。

      崔兰庭打量了她一下,她一身家常藕荷色旗袍,穿平底单鞋,头发用浅色丝巾系在脑后,戴水晶耳环,和以往气质迥异,判若两人,从前的温知凡是柔媚的野百合,现在的温知凡如散发着神秘感的幽兰,清清淡淡,却看不透。

      “不要怕那些流言蜚语,我跟各大报馆打过招呼,事情已经平息了。你要是想唱,我让人给你找地方唱,再找几个报纸帮你造势。不能因为咱们过去的事耽误了你。”崔兰庭说。

      “不会唱了,我落过水,脑子受伤了。只能重新学一门手艺。想着读书是个正途,在这边报了学校,不日就要去念书。师父这里,只能说徒弟不孝了。”

      “你这是什么借口?脑子受伤了?敷衍也不是这么敷衍的。”凤老生气地说。

      “师父、兰庭,说实话,你们今儿见着我,觉得我跟从前像吗?你们认识我多年,我从前是这样的吗?我不记得了。”程丹久坦白地说。凤老和崔兰庭陷入沉默,没错,是真的不像,说话的方式、脸上的神情,甚至连站着的姿态,都像陌生人一样。

      “我真的忘了很多事情。登台、唱戏的事我一件都记不起来了。生旦净末丑,一台戏分几个行当我都忘了。不知怎的刚好就把这部分的记忆丢失了,兴许是缘分尽了。”程丹久继续说着。

      “冤孽啊!”凤老长叹一口气,他料想这番话不管真假几分,说服她再登台是不太可能的了。

      “师父,您要是不嫌弃徒弟愚钝,徒弟还像从前一样孝敬您。万望您保重身体,不为我的事情生气。”程丹久心想,接了温知凡的任务,替她孝敬师父也是应当。

      崔兰庭看了凤老一眼,凤老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师父,我也不妨明说了,今天来你这里,一是劝你不要抛弃苦练多年的技艺,二是陈祥生娶容燕枝大宴宾客,特邀崔兰庭还有你到锦绣庄登台献唱,重现伶界双星的辉煌。”

      程丹久目光在崔兰庭脸上转了一下,笑道:“这陈祥生可真有意思。自己结婚,让两个和离的人同台,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凤老在这儿,我不担心是鸿门宴,看在师父的份儿上,我愿意走一遭,可我是真不能唱。”

      “伶界里的几大名角都齐了,远在粤省、香江演出的几位也都在赶回来的途中。陈先生是诚心相邀,不一定唱,关键是要到场,给他这个面子。”

      “你是来给他当说客的。”程丹久脑子一转就明白,这位本该不再见面的人为何再次登门?说来说去,躲不开的只有永恒的利益。

      “是不是说客有什么关系,群星荟萃也是伶界盛事一场,传出去总是美事一桩。”崔兰庭也是见过场面的人,这一句轻飘飘的诘难是问不倒他的。
      “有帖子吗?”程丹久干脆地问。

      “有。”崔兰庭取出一张大红请帖放在桌子,又取出一个信封,说:“里面是五百块的出场费。”呵,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半间公寓。

      “出场费就不收了,我唱不了了,劳烦你们帮忙想个说辞,到时候给我安排个清净些的位置。既不驳陈祥生的面子,又不引人注目的那种。”程丹久说。

      “行。”肯来就行,崔兰庭不纠结这些细节,收起了信封。

      “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吗?我就不送了。”程丹久淡淡说。

      凤老看了她一眼,明白这宴会一赴,师徒情分又薄了一分。去年两人闹和离,他没出来说话。崔兰庭的大夫人宛映秀拉拢了伶界的许多人,排挤温知凡,他看在眼里,却没有对徒儿施以援手。如今,温知凡这般做派,不知道是厌弃了伶界,还是真受伤不会唱了。反正,跟唱戏这件事撇清界限是一定的了。

      高嫂送两人出了客厅,程丹久看着请帖出神,唱与不唱都非得她出席,这里面莫非有什么猫腻?这是怀疑到她身上来了?不明白。

      崔兰庭和凤老前脚走,宋稷后脚就来了。离开半个月之久,宋稷变化更大了一些,他抛弃了传统中式衣装,完全一副民国富家公子的外貌。一头精神的侧分短发,剪裁合度的深色条纹西装,金丝圆框眼镜,铮亮的黑皮鞋,左边上衣口袋内揣着一枚金色的怀表,表链露出在外和衣领相连。

      “你适应得挺快啊,看看你这样子,活脱脱的贵公子!”程丹久打趣了一下。

      “这都是管家置办的。”宋稷不置可否,他看不出一丝穆云扬的影子,模拟这个时代的人,模拟得很到位。

      “有一场莫名其妙的宴会要赴,你陪我一起去吧。”程丹久把帖子递给他。他坐在沙发上,接过来看了一下,说:“可以。”说罢,姿态舒展地打量着她,敏锐如他,能感受到程丹久对他态度的变化,似乎她开始有意拉近两人距离了,看来离开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回齐鲁做什么去了?”程丹久对他的经历颇感好奇。

      “分家产。宋稷的父亲过世了,两个弟兄给老人家送终,再和族里交割清楚家里的产业。”宋稷说得风轻云淡。

      “怎么样?分了些什么东西。”程丹久随便问着。这也是不见外的意思了,生疏的情况下不能问这个。

      “还可以,宋稷的兄长颇为厚道,两个人联合对外,族里没能占到便宜。本地的产业都留给兄长宋毅打理,我只要了沪城的一部分产业,还有金银。”说着,宋稷就和程丹久盘点了一下自己的资产,大概包括十余处物业,八家商行,还有数量可观的现金,足够两人挥霍十辈子。

      “这个副本的难度低得令我难以置信。嗯?你知道我在天极大陆的任务是什么?为离月江复国,几乎都要放弃了。”而在这个副本,就算没有宋稷的支撑,她也有把握完成温知凡的任务,何况,现在任务已完成了将近一半了。宋稷的身份是妥妥的人间富贵公子,温知凡其实也不差,不愁温饱,比底层老百姓好了很多。

      “就当是来玩儿了。”宋稷闲闲说道,程丹久对他的确实变了,连天极大陆的任务都坦白说了,他观察着程丹久的神色,抓住了那种把他当成同类认可的感觉,他顿时豁然开朗。

      “对了,你不要去上学了,我让人请了五位名医到法租界开了一间中西医诊所,他们会抽时间轮流教你,你需要练手的时候,在诊所里面也能接触到很多案例,这比在学校方便多了。在学校里面,温知凡的身份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宋稷说。

      “按这么说,在诊所里面温知凡的身份也容易引起麻烦。还是去上学吧,温知凡的心愿是学成之后可以当医生,这年头没文凭就行医,可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程丹久的文凭思想也是很严重了。

      宋稷问清楚什么叫文凭以后,马上说:“不用,有实力才是最好的证明,你实在需要,我们花钱买一个。”

      这样不太好吧!小老百姓出身的程丹久有些无语凝噎,想反驳竟然无话可说!简直太过粗暴!

  •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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