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江湖......》疾风劲草

5、第三章

　　匕首是小刘自己扎进手臂里的，血流了一地。

　　从赌场出来已经是下午，霍一飞消了气才发觉那要命的胃又开始折腾，受伤的胳膊也更加难缠，胀痛无比，仿佛要自己从那个肩窝里掉出来，他抱了伤臂让阿正上车。

　　“饿了吧？”阿正赶紧点头，仿佛还舔了下嘴唇。

　　“饿都扛不住，还要出来混呢。饿着吧，我还有事，送你回哪去？”。

　　“飞哥有事，不用送了。”阿正小声说，倒不是客气是他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家是没有了，妈妈住在打工的美食城，是无法收留他的，回网吧？想必飞哥又会生气的。

　　霍一飞看看表，不容置疑的说：“这个时间应该上课，回学校吧。”

　　回学校？阿正心里苦笑，学校是没人喜欢他回去的，却也比让飞哥生气的好，于是阿正点点头应了。

　　“哪间学校？”

　　“三十一中学。”阿正脱口而出，霍一飞突然停下，转脸看着阿正，阿正自知说错了话，慌不跌的低下头不敢看他。霍一飞拽着阿正的衣领，冷冷的说“你跟霍一宁是同学？”

　　阿正摇头，霍一飞手上使劲把领子抓的更紧，“看着我！”阿正点点头接着又摇头，“是他让你找我的？”霍一飞压抑着怒火问。

　　“没有！飞哥，不是小宁……”小宁二字出口，阿正突觉失言急忙打住，但知已经瞒无可瞒了，才又无奈的点头承认。

　　霍一飞“哼”了一声，撂下阿正。他挂档起步，脚下用力，车子“噌”的直窜出去。阿正心说完了，这想必又是一场横祸。车子在学校门前停下，霍一飞跳下车，拨打小宁的电话，他就是死活不接，这让一飞的火气更大。阿正跟在一飞身后，小声的说：“飞哥，这回儿正上课呢。”

　　“闭嘴！”一飞回身瞪了阿正一眼，阿正立马闭嘴，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学校的滑动门紧闭，有半人来高，一飞收了电话没小跑几步人就翻身进去。阿正大惊——这是干什么？进去抓人啊？传达室的老校工看见人影一晃，冲出来时一飞早跑远了。阿正慌忙叫道“陈大爷，陈大爷，给我开门啊，我是高二一班的。”陈大爷认识这个小痞子，不怎么来，来了也必是没个消停的时候，“又闹什么幺蛾子！那人是谁啊！”嘴里这么说，门还是打开了。

　　“哎！让那人赶紧走，回头校长又发火！”阿正苦笑道：“找人的，一会儿就走了”说着人已飞跑着跟了上去。

　　霍一飞找到小宁的教室，刚想冲进去，突然又觉得不妥。他靠在墙上吐出几口气，想平静下来，这里好歹也是斯文之地，这样子见到小宁又能怎么样他。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他透过后门的玻璃向里面看——没有老师，估计是自修，多数同学都趴在桌子上用功，只是后排有三五个人围在一起，哄笑声间歇着爆发出来。

　　一飞没找到小宁，正觉得奇怪，突然一个女生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后排说着什么，一飞听不清，约莫是让他们安静之类的。人群散开，陡见小宁正是这人群的中心，他歪着脑袋冲那女孩嚷个不停，显然是不服气。

　　霍一飞再也按捺不住，“咣当”一声推开门，大家的目光迅速被吸引，“霍一宁！出来！”一飞大喝。阿正这才跟了上来，看见飞哥已经冲进教室，知道事儿是真的闹大了。

　　小宁压根没想到此时哥哥会出现，他先是一愣，随后就害怕起来。

　　“霍一宁！别让我喊第三遍，给我出来！”一飞站在教室门口，满脸怒杀，同学们都被惊的不知所措，教室里出奇的安静，而小宁低着头坐在位子里也是一动不动。

　　霍一飞眼见小宁这样，反倒有些尴尬，这小子仗着这里人多胆子也大了，竟敢不答话。他抬脚往里走，心想——今天就是拖也得拖回去，看你再敢不敢叫别人去混□□。

　　倒是那女孩没有害怕，反而挺直了身子挡在小宁前面。“你干什么！”霍一飞没想到一个小女孩竟敢拦住自己，冲了一半就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我是霍一宁的班长，我不准你这样对我的同学。”女孩毫无惧色，霍一飞皱了眉头，自己还真没跟女孩子发过脾气，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转身就走也不好。

　　阿正赶紧跑过来圆场，“衣娜，他是小宁的哥哥，没事，没事。”

　　“哥哥？哥哥怎么啦，有事下课回家说，到班上闹什么！我们还要自修呢。”衣娜转身问小宁：

　　“霍一宁，他是你哥么？”小宁偷眼看一飞，知道这事准是因阿正起的，心里早就凉的透撤。

　　“他——是我哥，哥…….”。

　　霍一飞伸手一掌拍在小宁头上，“你本事大了啊！”

　　“哎！干嘛打人！”衣娜又是不准。“这是学校，你是他哥也不能打人啊。”

　　霍一飞收回手，盯着眼前这个纤弱的女生，满眼含怒，眉头紧扣。“你叫什么名字？”一飞问。
　　女孩没答话，继续拦着他，阿正赶紧说：“飞哥，她叫衣娜，是我们班长，你别生气啊。”

　　“衣娜同学，我能给霍一宁请个假么？家里有‘急事’！”霍一飞咬着牙根说，眼睛一直盯着小宁，小宁知道今天这一遭是逃不掉了，赶忙收了东西起身，“衣娜，我还是先走吧，真有事！”

　　衣娜无奈，只好闪开一条路，看着小宁走出教室。霍一飞跟在后面，刚走出教室门就是一脚踹在小宁的屁股上，“要死了你！”

　　回到家霍一飞把小宁拽下车，拖进房间，扔在地板上。小宁挣扎着想起来，可刚摇晃起半个身子就被霍一飞抬脚踹倒了。胸口吃痛，小宁但觉连气息都没有了，他惊恐万状，哥这是要往死里头打么？以前犯错也不过是藤条家法，尽管是直接抽着皮肉，却是没有下这般狠力。霍一飞却不容他想，不容他转换姿势，不容他求饶，转眼又是几脚落在身上。小宁抱着头，身子蜷成团，也不知哪里疼，全身都在疼，骨头都碎了。

　　“你真行啊！敢介绍人跟我出来混！”霍一飞踹累了停下来，嘴里继续骂，“一宁，你没长脑子啊，你不知道这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啊？！！”

　　霍一飞转身满茶几上划拉东西，一茶几的报纸给他扬的满地都是，那根最细最长的老藤条露了出来。霍一飞抓起来握在手里，恨声喝道“你给我起来，有本事在外面逞能，今天就让我打死你！”

　　小宁吓坏了，本能的往后缩，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哥，哥！别打了，我没有……”

　　霍一飞等不及他起来，猛地一下抽过去，小宁缩着身子想避开藤条，可是避的开么？藤条的细稍掠过小宁的肩，白色的衬衫被抽开一道口子，一串儿血珠冒了起来。

　　小宁呲牙裂嘴的大叫，而藤条依旧没头没脑没了章法的落下来，抽打在小宁的背上、脸上。好好的衣服零碎起来，身上也不知多少地方皮开肉绽。小宁气息减弱，也不再挣扎，伏在地上间歇的抽动。霍一飞方觉打得狠了些，他扔了藤条，“霍一宁！我告诉你，再有一次，我真打死你！给我起来！起来！到你妈面前跪着去，自己问问你妈，你该不该打！”

　　霍一飞看着小宁抽泣着挣扎起身，捱蹭到阿姨的遗像前跪了，才返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喘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见不得这些孩子不认真读书，他是没有那个福气，小小年纪就得闯江湖，如果他和别人一样有父母，有家庭，是不是现在也该是个大学生，带着眼睛，斯斯文文。

　　渐渐平了气，霍一飞才觉得胃疼的厉害。一天水米未进，还生了气，那个不争气的胃自然是要闹闹意见的。他侧耳听见小宁已经不哭了，不觉也心疼起来，到底只有十七岁，哥哥是混□□的，这事儿讲给别人听，总能赚些惊诧的眼光，可是这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总是想进来，一旦踏入江湖却又脱不了身了。

　　霍一飞进厨房想煮碗面，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阿正站在哪里向这边望，这个冤家怎么还在！他下楼去找阿正倒吓得阿正返身想逃跑。

　　“给我站住！”霍一飞追了几步觉得受过伤的左臂仍有脱出的危险，他停下脚步喝住阿正。“你不是等我呢？跑什么！”霍一飞拧住阿正的胳膊往回拉。

　　阿正疼的龇牙，却没吱声。“你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啊！”

　　“我，没家回。”阿正声音很小，听在一飞耳朵里却震得心疼。他叹口气手劲松了，低声说道“跟我进来吧。”

　　霍一飞带阿正去看小宁，小宁浑身是血，却跪的端正，兴许是知道自己真的错了，破天荒的没有再讨饶，他低着头手指扣在腿上不时的打晃。阿正没想到自己连累了小宁，不知该说什么也死命的低着头。

　　“小宁起来吧”霍一飞叹口气，累了！真的很累了，阿正扶小宁起身，三个人坐回到客厅。霍一飞抱着药箱出来准备给小宁擦药，怕小宁尴尬才让阿正去煮面，两碗面——一飞跟小宁的，阿正给端上来就退到一边站着。

　　霍一飞扒拉扒拉碗，里面还卧着个荷包蛋呢，他抬眼看看阿正，淡淡的说，“第一顿饭先请你吃泡面，再下一碗去！”

　　“哦！谢谢飞哥。”阿正应了一声，又去忙活一阵才出来。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饭吃到九点钟，小宁身上伤痛，早早的去休息了。霍一飞叫阿正过来在沙发里坐了，甩手扔给他一颗烟，阿正接住就放在茶几上，摇摇头说，“我不会。”

　　“给我装？”霍一飞已经不气，说话的口气倒像极了进哥。他心里暗叹，这或许也是阿正的宿命吧。

　　阿正不再装，他熟练的点上烟，吸起来。

　　“小子！给我说实话，一句有假，我打断你的腿！”

　　“嗯。飞哥问话，我哪敢说谎。”

　　“你，真不想上学了？”

　　“不想。”阿正不暇思索，脱口而出。

　　“你看到了，出来混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不光对头、仇家等着你，你一事不周就算自己的兄弟也不会客气的。”

　　“我知道，我不在乎。”阿正说的决绝，眼神坚定的犹如磐石。

　　“阿正，你可自己想好了，这条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了，就得一辈子走下去。不是人人都能混出头，也许半路上——就没你这个人了。”

　　阿正，停下手里的烟，怔怔的看着霍一飞，烟烫了手他哆嗦一下，“飞哥，我如果不能跟着你，跟了别人，可能连‘半路’都走不到就没有这个人了。飞哥能不能可怜阿正，就收下我。”

　　霍一飞紧着心起身坐过去，帮他把烟蒂捻灭，“好！你跟着我。明天陪我去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