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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佟礼周旋宝钗探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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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宝钗换了男儿衣物,带了英莲,由张小草赶车进城去看薛蝌。这是佟礼安排的。
薛蝌被关有半月有余,也被提审几次,但都不了了之,那王仁不过是亲戚,对薛家形状并不真正了解,贾家和薛家林家的牵扯也说的不甚明白,薛蝌言语清楚,把他家财务,那两船被扣押的货物来历等等都讲得明白,按理说府尹找不到实际证据,又不敢把案子上升惹到圣上主意,加上佟礼各方打点,也该判定放人了。但佟礼如何使力,与佟府一向交好的府尹就是模糊不清。
佟礼渐明白这应该是家里意见与他不合,这日他安排了宝钗等来探监,亲自引了宝钗等到了狱中。
宝钗见薛蝌才半个多月,便被折磨得狼狈不堪,原微圆的脸变得尖细,身上衣服都大了一圈,但见到宝钗依然乐观,笑眯眯地安慰她不要哭。
又夸了一番宝钗做的很好,吃了带去的点心,又夸英莲手艺好,这么乐观向上的一个人,被不该受这等罪过。
宝钗道“”蝌兄弟,你放心我就是散尽家财也会保你出来的,你若是受罪,他们逼迫你,便把我招出来吧,我是个弱女,朝廷也不会为难的。”
薛蝌道:“说什么傻话,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自然是有事都顶着,你就回去好好的给我准备上好的好吃食穿用,等我家去。这案子本就无事,很快就会没事回家的。”
“岫烟一直来信问你归期,算着日子小侄子快出生了,我怕她担心,一直瞒着,这离你上次去信说了回去日子,算了下这几天该到了金陵,再不见人怕是岫烟更担心。”宝钗很是担心邢岫烟,从古至今妇人生产都是过鬼门关,她一个女眷年岁不大,生产时丈夫不在,且又担心丈夫是不是出了何事,怕是更凶险。
薛蝌也担心,但不敢表露,怕宝钗等更不安,于是问佟礼,“麻烦五爷帮我索要纸笔过来,我给我家奶奶亲书一封,就说我有要事耽误在济南,让她安心生产,不比等我回家。”
如今也只有这样,瞒着邢岫烟一日算一日了。
送了宝钗等家去,佟礼回家到书房等着佟祈,一直到半夜佟祈才到家,听闻佟礼等他,衣服也不换便到了书房。
佟祈进书房,摸了把脸颊新生的胡子茬,“听说五弟等了我几天,我这刚下值就过来了,唉,被圣上关在御书房三天才放回家,这腮胡都长出来了。”
佟礼见佟祈一脸疲惫,胡子都乱糟糟该修剪了,细看音乐还有几根发白了,他不忍,亲自给佟祈捧了茶,佟祈喝了一口,呼一口气,“还是家里舒服,内阁屋子太矮,人又多,大夏天的都挤一处,几天不洗澡,都馊了。有事就说吧,我还得赶紧回去洗漱歇歇。”
佟礼知道佟祈忙,但薛家的案子确实拖太久,他拿佟家的人情都没法交顺天府顺利结案,想来背后有贾雨村的收益,或许还有三哥的默许,贾雨村目前跟三哥打的火热。
佟礼便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把薛家案子说了下,“原本都是结案了的,这也没个实证,就凭王仁几句话证词,当不得正经案件来判,按理说顺天府早该结案放人,但王大人不知怎地各种敷衍,托了这许久。”
佟祈道:“顺天府的案子,若是涉及四大家族的前案,应该会报折子给内阁报备,但刑部这块不归我管,应该是在雨村那里,我明日问问吧!这点事派人去宫里告诉我一声,当时就办了,何苦巴巴在家等我好几天?”
佟礼道谢,又道,“还请三哥一定帮忙,薛家已经败落,圣上也已经开恩放手,与其穷追猛打不如放一条生路。再者母亲认了薛家女儿为干女儿,薛家再被查抄,怕是不美。”
“干女儿?你不是说两交未请中人见证,也未正式上门礼拜,做不得数吗?这时又提起这门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佟礼被佟祈问住,嗫嚅片刻道,“三哥既然都知道我的心思,何苦打趣我?”
佟祈一笑,拍拍佟礼肩膀去了,“且听我消息!”
不成想佟祈进宫又是两日没出来,他总不好把这等事真个巴巴着人当大事送到内阁,阁老们每日忙着北方战事,焦头烂额,怕是事没问到落个一身骂。
佟礼又等了两日,没等回佟礼,倒是等到英莲和薛宝钗被叫去顺天府问话的消息,佟礼震怒,带了家人闯进顺天府堵住要准备上朝提人问话的王大人,怒道:“王兄做这事就不地道了,这等案子都是男子出面问话定案,你这等把家眷提到衙门,让她们抛头露面,特别是薛姑娘未嫁之身,这是不叫她做人逼死她吧?”
王大人惊讶,指着案卷道:“这西峰甲长报的户口,户主薛氏是甄家寡妇,其兄弟薛蝴,并无待嫁之女,我问案多年这点事还是知道的,薛家到底是当年豪门大户,怎么也不能提问其女眷家属。但这薛蝴和甄薛氏是当案涉事案主,是一定要来过堂问话的,念及女眷和年少,我未收押已是因五爷情面难辞。”
佟礼心中觉得不妙:“王大人不是答应等些日子再问案,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王大人笑道:“这等涉及财物案子,本来不大,但涉及四大家,那是圣上定的御案,需得报备内阁。折子交上去许多天,一直未有回复,我还以为被留中了,不想昨日拿到批回,却是贾司马写的‘重审’,这阁老有了意见,我自然要听,这不今天就提审涉案人等了。”
佟礼不知道佟祈和那贾雨村达成怎样协议,或者佟祈干脆就忘记这事,眼看宝钗和英莲就要被押到堂上,他也顾不得了,跟王大人道:“请大人再通融几天,虽然贾司马的意见重要,但他刚入军机参赞,怕是有些事处理还不成熟,怕是没跟佟阁老商议,这几日佟阁老忙政事一直居在宫中,日夜与圣上等肱骨大臣商讨国事,我等也不要为了这等小案去宫里送信麻烦他。王大人说是不是?”
那王大人本就是个老油条,在顺天府尹这个位置本就难做,贾雨村他得罪不起,佟家更得罪不起,看佟礼都把首辅佟祈搬出来了,哪里还敢强硬,他思忖其中轻重,“敢问五爷为何如此为那薛家奔波,下官也好斟酌则个,我刚从地方调到顺天府尹,许多关系尚且不知道,得罪五爷还请谅解。”
佟礼见他如此慎重,知道他怕是雨村提拔上来,如没有合适理由,怕雨村责怪,只好道,“薛家大姑娘与我母亲有些旧情,认了做干女儿,故而家母听闻薛家之事,甚而烦恼焦急,催着我去宫里找三哥,我想着三哥忙着国家大事,不想去烦他,等他出宫再说,不想王大人倒比我急性子,这行动倒让我措手不及。薛姑娘若是受了委屈,与母亲告我一场,母亲定然骂我们做儿子的无用,连个妹妹都护不住,我等做儿子的怕是大不孝。”
“失敬,失敬,原来是干亲,下官唐突了。”王大人听闻这层关系,赶紧道歉,就坡下驴,“薛家与贵府这等关系,我实不该莽撞,拖几天也是可以的,但是五爷也要体谅我等官小言清,实在不能太久。五爷这就前去把人带走,待三日后再议。”
这王大人虽做了让步,实在不算是和解,佟礼心沉甸甸的。
他出了府衙,正赶上宝钗和英莲下车,佟礼迎过去,失礼道:“让两位抛头露面,实在惭愧,是我无能。”
宝钗微笑,“无事,不过是该过的流程罢了,我也正想听听他们是打算如何断案呢!”
佟礼亲自掀开车帘,“已经无事了,请妹妹上车,我送妹妹和大娘子回去。”
宝钗疑惑,衙门带他们来的衙役跑过来,对宝钗和英莲道:“大老爷今日公务繁忙,取消升堂,三日后再议。”
宝钗问道:“三日后再议,是说三日后再来升堂问案吗?”
那衙役翻个白眼,“等那天就知道了,哪里这么多话?”说完也不理他们,气哄哄地走了。
佟礼十分难堪,心道还是自己没本事,不然也不能让宝钗受这等委屈,如若自己年少时不恃才傲物早早入仕,这会儿也能做到侍郎等位了,怕是说话分量就重了,三哥也不至如此懈怠于他。但又说不得走了那条路,便没有今日遇到宝钗了,一时间胡思乱想,都没听见宝钗喊他。
赶车的张小草恭敬地对佟礼道:“我家爷要去一趟十条胡同,不敢耽误五爷,就此别过。”
佟礼看看天,青天白日,郎朗乾坤,热闹的骄阳晒的人头晕,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去哪里?”
张小草清晰地再重复一遍,“十条胡同,五爷也知道?”他一笑,那勾起的眉尾有些缱绻味道,佟礼有些不喜。
宝钗掀开帘子,见佟礼脸色,知道他误会了,“原是家事,不想让五爷为难。”她面有难色,不想跟佟礼解释妙玉之事。
佟礼不肯让路,张小草不耐烦,“五爷,还请让路,我家败落之家,不比佟家繁族盛景,总有些难言之事。”
佟礼醒悟,那十条胡同是勾栏护院之所,寻常人家女子是绝对不会涉足那里,宝钗和英莲指明要去那里,又不肯明说,怕是抄家之时有亲眷流落,但这种蒙羞家族的事谁肯说出来?
佟礼喏喏,“这大白日,怕是不好找人,不如晚些去。”
张小草道:“五爷糊涂了吧,晚上那许多人,我家爷清白干净之人,胆子又小,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来,这会儿那街上不开张,才是人少合适时候。”他说话毫不客气,把个佟礼噎得无话可说。
宝钗听着怕佟礼尴尬,喝住张小草,“不可对五哥无礼。”
张小草给佟礼胡乱行礼道了个饶,佟礼摇头,但未让路,“我们一家人,不说见外的话,那等地方各色人等复杂,我且带你去吧!”
张小草又忍不住道:“五爷千金贵体,朝廷命官,被人瞧见出入十条胡同,怕不被御史告一本?”
佟礼无语。
最后佟礼让开路,看着宝钗的大车赶着向十条胡同而去,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种悲凉感,似乎他与宝钗走得越来越远了。
宝钗回望,见佟礼痴痴呆呆,竟然有些悲伤模样,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