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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暗斗法贾探春待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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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夏太监递给了为首的德贵妃一份众女花名册子,德贵妃看了一回,递给忠顺王妃,“皇上是极是重视此次和亲,是要给你做女儿的,还是你看着选吧。”忠顺王是德妃之子,德妃自然是忠顺王妃嫡亲婆婆了,忠顺王妃赶紧站起来接过花名册道不敢,又恭敬递给淑妃,“还请淑母妃先过目,娘娘的眼光自然比儿媳的好。”淑妃知道这事忠顺王妃的谦让,哪里肯选,依旧推了回去,忠顺王妃又请元妃(贤妃)和周妃(良妃),两妃自然也不肯开口。最后还是德妃做主。
太监命四个一排上前,前面几个娘娘们不过略看了看,有些亲戚熟识的不过赞叹了几句就罢了。却是周芷清、宝钗、黛玉、陈蕴涵一组,到了近前,行了君臣大礼,这才命抬头,宝钗打量那五妃,德妃年纪最大,却是慈眉善目,与府里老太太模样有几分神似,都是那种看似慈祥不管事但精明睿智的主。淑妃与德妃年纪差几岁,皮肤白皙,保养甚好,娴静大方,事不关己绝不开口。元妃自不必说了是见过的,贾府的大姑娘元春,不过又似比前时省亲胖了一些。周妃最年轻,姿容艳丽身姿绰约,她那小妹子倒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那忠顺王妃约莫三十几岁,容貌秀丽,眼净眸清,罥眉凤眼,看似很是风雅平和不过。
不知是不是宝钗目光太过放肆,那正笑意盈盈看着陈蕴涵的忠顺王妃突然扫了宝钗一眼,宝钗赶紧低头,哪里有半分平和?那眼底虽笑,却有十分的洞悉之色,宝钗暗道,自己还是太过天真,这宫廷女子哪个和顺慈爱了?
德妃笑道:“这倒四个水葱一样儿,有周妹妹的亲妹子,还有元妹妹的两个姨舅表妹,还有老四媳妇儿的内侄女,难得的是四个美人儿凑的这么齐整,我只奇怪,这样的美人儿怎么就错过大选了呢?”
忠顺王妃就是德妃所说的老四媳妇儿,奉承说道:“贵妃娘娘的妹子自是极好的,倒是我这个侄女,年纪轻轻,寡言少语,女孩子家太过沉稳也不好,故上次大选也只留了牌子。周母妃的妹妹是要明年大选的,元母妃的两个妹妹,一个因病落选,一个因不合祖制未能参选。此次给南湘王选妃,是圣上亲口御言要在贵戚家里挑一个容貌好家世好的,所以都叫了进来,难得一把水葱儿般齐整。”
周妃娇笑道:“都叫来本意是好的,可难为了我们这些可怜人,一朵是花儿,两朵一对儿,看这么多可都挑花眼了,真不知该疼哪个挑哪个才好,真真恼人。”
元妃说道:“妹妹这话极是,但为给圣上分忧,本是我等分内之事,说不得烦恼,辛劳一些也是应该的。”
淑妃点头,“元妹妹所言极是。”周妃被两妃一压,心中气极,脸色却未变,一笑了之。
德妃却与忠顺王妃对了下眼色,便示意太监叫四人下去,又换了四人。宝钗从他们话中渐明白,选妃不过是奉旨行事,暗地里她们应该早就打好官司,选定了人的。那这个人定成探春,到底是元春宫廷斗争的失败还是元春的本意?
到了探春惜春上去,时间耽误的长了些,宝钗透过珠帘,隐约看见忠顺王妃拉了探春的手笑着问些什么,探春恭谨回答,几位贵人都欢颜笑语,一点不见有何不妥。可见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宝钗仿佛看见,德妃那慈眉善目间偶尔飘过的笑容分外浓深,是自己花眼了还是那是德妃掩饰不住的得意?
宝钗想起刚才与元妃四目相对时她的眼神,在笑却不是从灵魂深处的光彩,似有无奈,宝钗渐渐明白,这是元春的失败。她既然说皇宫是见不得人的去处,自然不肯让妹妹远嫁海外王室之家,可有人洞悉了她的本意,硬是选中了探春远嫁。
入宫的结果早成定局。众女子都被看过之后,宝钗等人就又从顺贞门出,到神武门外自然有自己的车辆来接了家去。
直到所有女子家车辆都走了,神武门外一辆马车丝毫未动,一会从车里才跳了下来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颀长身材的正是宝顺郡王云泓,他出海一年脸色晒黑了许多,脸上少了几分脂粉稚气,多了几分男子阳刚之气,拍了手里的马鞭子,对另一个中等身材面色微黑约莫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笑道:“认准了吧?看了这半日,别被当偷香贼打了!好一朵香喷喷的玫瑰花儿!俊眉修目、神采飞扬,有股不弱于男子的英气,又不失女子的妩媚风流,我早说过元妃娘娘容貌极好,她的妹子断乎不会错。”
那黑脸汉子,眉黑眼亮,唇薄鼻直,相貌英挺,笑着向云泓作揖,“多谢王爷相助,我这才是放心了,一心要求个绝色女子,若给了我个夜叉,我还不如回去找个渔民婆娘鬼混算了。”
“好你个沙萍,这可是我天朝上国,你要做我妹夫的,敢说找婆娘鬼混的话,岂不找打?”云泓与沙萍一起同生共死,又性情相投,已是闹惯了的,说话无忌,那沙萍见云泓假装恼怒也不过嘻哈一回。
沙萍说道:“王爷刚才一直在看那个黄衫女子,那才是绝色呢!王爷的心思我可是看透了,只是有一事不懂,王爷尚未大婚,那女子跟贾府姑娘一处,自然也是贵族女子,王爷何不求了来,做了王妃?”
云泓摇头,“行了,你还是收拾着去做你的新郎官吧,说不得你不能在这里等到开春了,圣上旨意一下,你恐怕就要南回继位并准备明年大婚的事了。”
沙萍见云泓不愿多谈那个女子,便知趣不说了,他哪里知道云泓的心思?云泓自然知道那薛宝钗,是薛家女子,向来与府中不对付的荣国府亲戚,又之是宫中撂了牌子的秀女,入王府为妃恐怕是不能了,他这样的皇族子弟,有名分的正妃侧妃都是要宫里定下的,而宫里选妃的来源便是从每隔三年选秀时留牌的秀女中挑选。云泓自是极喜欢那女子,美丽不失媚俗,稳重不失机灵,特别那双杏般大眼,灵动处总有一股看透般的清澈,还有那身上淡淡清香,更奇了,竟是自己从未闻过的味道,清淡浓稠,不同时候有不同风雅。不过云泓还是定了心性,美色风流,比起男儿大事还是退后一步吧。
宝钗等回家,回了老太太、太太等入宫的细节问话等,老太太赞了几句几个孩子都很识大体有体统,宝钗见老太太的夸奖有些言不由衷,想来老太太那样的人精定然是猜出了些什么。只是结局既定,也不是她们这些无权者能改的,不过等那结果罢了。
不过第二日就有圣旨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忠顺王妃,旨意如下,封贾探春为郡主,拜忠顺王妃为义母,下嫁宋真国南湘王沙萍。清明送亲南下。另人诧异的是,除了探春还定下了另一个女子,那就是周员外的小女良妃的妹子周芷清,贾探春和周芷清同拜姐妹,远嫁宋真国南湘王沙萍。
那沙萍得了圣旨,自是高兴不已,本想求个公主,不想求来了两个贵妃的妹子,贾探春是他早就得了消息,也偷看过相貌的,那周芷清却是个意外之喜,虽未曾细看相貌,想来也不会差。双喜临门不过如此,沙萍高兴地领旨南下,以备明年清明迎亲。
旨意下来,宝钗正在绣一朵玫瑰花,听着莺儿喜气洋洋地说起贾府又出了个王妃,宝钗手里的针便刺进手指,她呀了一声,一滴滚圆的血珠从指尖冒出落下,溅在半片红艳艳的花瓣上,莺儿唬得赶紧替宝钗包上手指,“好大一颗血珠子,可是疼了?”
宝钗重重点头,何止是疼,她疼的厉害,不仅手疼心口也疼。莺儿帮宝钗按了伤口片刻,又要去拿药酒消毒,宝钗止住了她,莺儿拿起花绷子说道:“可惜了这玫瑰,姑娘可绣了好些天,就差这两个花瓣了,说不得不能要了。”
宝钗接了过去,看那血染的地方,笑道:“这里正好绣上这半片花瓣,倒不用上色,可不好?”
莺儿摇头道:“染了血可是不吉利呢,姑娘还是弃了重新绣新的吧!”
宝钗执意不肯,又拿了针在那点血迹上继续未完的花瓣,莺儿也劝说不住她,也便罢了。血染玫瑰,才更娇艳吧?
贾府中,老太太、太太表面都喜气洋洋家里又多了个王妃,探春这一待嫁,各府都送了礼来,有道贺的又送礼物的又攀附的,王夫人和琏二奶奶自然忙碌不已,会客待友又要准备给准王妃的嫁妆,又要忙过年的事,这一忙便是直到春天探春远嫁。探春此去可不比迎春当日嫁人,有了委屈还可归宁哭诉一番,探春若有个不顺,又哪里哭诉?或许就是一生不得见的永别了,思及此,大观园众儿女未免又唏嘘不已。
那宝玉听闻林妹妹安然无事后,刚松了一口气,那下一条又唬得他不轻,离别的终究是他最舍不得的姐妹之一。他最疼爱的三妹妹,喜欢宽阔的屋子,喜欢巨豪挥墨,理家时一丝不苟克己奉公,小女儿时爱那些小蝈蝈笼子,建立海棠诗社的诗书满芳华,再没有人娇嗔地对调胭弄粉的宝玉说“二哥哥,你又作这个事了!”
宝玉的一颗心恨不能掰开数十瓣,每一瓣上都画着一个美好的名字,用他的心和血娇养着,一生繁盛娇艳。然而这些花瓣却一片片在凋零,这一次是三妹妹探春。那煎心之痛又何能用言语诉说?
而贾府的喜庆不过是表面,每个人的心口都压着阴影,向来不对付的忠顺王府突然对贾府示好,又是一种不能推脱无法道清的亲近,这已叫贾府向来支持的太子产生了怀疑和不满,就连最亲厚的南安王府,北静王府,冯大将军家都似有疏远之意。贵人的这一招,的确狠,让宁荣二府在朝中落入尴尬,又将亲女送入蛮夷之地,此生不得相见。官场,亲情两不得。
其中滋味,谁能知?
却又不知,那个即将远嫁的女儿,又是怎样一副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