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80、年前（上）

　　年年寒假他们院子是最晚清空的，楚阿姨和肖阿姨得上班到年二十八，张硕和爷爷走的最早，被父母接到市里去过年，年后元宵节再回来，土豆养在肖林家，肖林走了再嘱咐隔壁的隔壁的当地人李奶奶好好照顾。

　　往年肖父工作结束的最早，往往在他们放假之前已经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了，如果肖林愿意的话肖父一般先把肖林接回老家，肖阿姨忙完了再来接她。今年他说什么也不太愿意，肖父自己先回了老家，过年这阵子家里忙得很，老家那边传统味比这边浓，年前要准备置办的东西也多，肖父要先回去忙这些事情。

　　楚维今年，怎么回家还是个问题。他也不问自己的妈妈，其实他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着急，如果因为他妈妈赌气而不回家最好。日子逐渐接近年根，他爸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混的风生水起顾不得回家，还是已经回家忙起家里的事来了，总之，了无音讯。不用多想，今年回家也是没有几天好日子可以过的。

　　小年这天一大早，街上热闹欢腾，远隔几条巷子，叫卖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想必购买年货的集市正被人堵的水泄不通。肖林裹紧棉袄踩着院子门槛出去一望，被一阵寒风灌了满身，瞬间清冷了，不过，稍稍抬头一看，家家门上吊挂着的红灯笼也确实摇摆的好看，巷子里的小路上飞扬着几片红纸碎屑，那是昨晚爆竹燃剩的残余。

　　院里的水池子结了冰，白亮白亮的冰层反着日光，也许不过几个小时它们就会化了。

　　逛了一圈，肖林更加觉得冷。

　　转了身朝着楚维的房间去了。这个时间阿姨都去上班了，张硕和爷爷去了市里，院子里能叫做人的生物，就他们两个。

　　门是半掩着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关紧，一推门进去，一股热浪就把肖林包围了。扑面而来的一阵暖气让他一下子暖过了身子，脸上被熏出了一点点红晕。

　　这人屋里怎么这么热？

　　他不得不脱下自己厚重的外套，随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撩开楚维的被子俯身趴在了床上。

　　他一上床楚维就感觉到一团冷冷的东西靠近了自己，而且这团东西正在一点点升温，靠着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好像安稳的停下了。

　　楚维虚虚地睁开眼睛把脸靠近了他一点，环过手臂把他往自己这边搂的更紧了一点，抬手揉揉他凉气未散的发丝，把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

　　肖林知道他醒了，楚维知道他没睡着，但也不言，就想在靠在他怀里久一点，就想再这样抱着他，时间慢一点。

　　这几天肖林心里一直很焦躁，做什么都心不在焉，除了陪在楚维身边的时候，但他还是只字未提心里想的事，没想好，不想说，不想面对。

　　楚维大概知道他这样的想法，肖林不说，那是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是真的没法宽慰别人了，可能连他自己也宽慰不了才选择把这些话藏在心里，怕一说出来自己也接受不了。想一直拖着，拖到最后再说。因为这些他才更舍不得放手，明明分开会很痛，明明分开是特别残忍的事，可是又必须去做。

　　最近几天他们的话都变少了，不是没话可说，是不说就知道，温情的东西不减反增，这又让人更加难受，如果我不是这么爱你，也就不会这么难过。

　　上午吃过饭无事可做，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出门走走。

　　昨夜里下了雪，还不算小，如果路上不是有人及时清扫恐怕也有脚面那么厚了，今年的雪下的还不算少，是怕情人出来散步没有的意境吗。

　　小公园在巷子深处，基本已经荒废，除了采光很好，干净整洁之外，这里不算个公共区域，因为人很少。树木植物肆意生长，路边的垃圾桶已经开始生锈，断了一半的长板凳没人修理，深处还传来几声野猫叫。

　　这里的雪自然没人打扫，他们一路走来留下两道长长的脚印，快把每条路都踩了个遍。

　　远处的猫叫吵到了肖林，他低着头看自己的脚问：“今早没看到木木，喂她了吗？”

　　“我妈走之前喂过了。”

　　“嗯。”

　　肖林点点头，弯下腰去抓了一把椅子上的雪，团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捏，雪球在他手里逐渐成型，肖林的手也更加发白。

　　“堆个雪人？”楚维问他，但又不像是问，因为还没等肖林抬头看他他已经迈进花池的空地里了。

　　里面的植物到了冬天都枯了，也没有人搭理，花池基本成了平底，里面的积雪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厚一层。

　　肖林手里还拿着刚捏的雪球，迈过形同摆设的花池栅栏，也走到他身边，笑笑说，“上次堆雪人还是好几年前吧？”

　　楚维已经蹲下去团雪了，肖林也随着他蹲下来。

　　“13年吧，那年你回来特别早，回来的晚上就下雪了，据说是北京61年不遇的大雪，其实我那次也是第一回堆雪人。”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肖林稍微惊讶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又说，“小时候你都不堆雪人吗？”

　　楚维抿抿嘴，“觉得幼稚。”

　　说完自己知道后果，忙往一旁躲，肖林果然抓了一把雪朝他这边扔过来了，不过也是虚张声势，一片雪花也没打到他身上。

　　“幼稚还要和我在这里堆呢？”

　　两人说着话雪人的下半身已经成型了。

　　“你没听说过恋爱降低智商吗？没准咱俩都被降低了。”楚维说完嘿嘿嘿的笑起来，肖林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得意的，把他嘲笑一顿的同时连带自己也说上了。

　　没过一会儿雪人就堆好了，这个雪人显然不是很大，因为这场雪毕竟也没大到可以像模像样的堆个雪人的地步，只能说算个雏形。

　　最后楚维从地上扒拉一根树枝，折成两截，插在了雪人的鼻子上，用两颗小石头做了眼睛。

　　最后雪人的样子一出来两人看着它就笑的前仰后合，明明制作五官的时候认真极了，可出来的效果真的有种莫名的喜感。楚维笑的直不起腰来，拍打着肖林的肩膀。

　　肖林自己也站不太稳还要扶着他，听着他说的话又笑个不停。

　　“咱俩这创造力绝了。”

　　两人看了雪人许久也笑了许久，终于有点看习惯了，想笑的冲动没那么明显了，最后走的时候楚维拍了一张照片还发了朋友圈。

　　跟雪人闹腾了一番，他俩觉得身上没这么冷了，气氛也比刚才轻快多了。

　　肖林还是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的脚，想感受每一下脚踩在新生的雪地上的蓬松感。

　　楚维看着他，肖林低了头，把后脑勺留给了他，这个高度不免比楚维矮了一点，楚维伸了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或者说摸了摸，像摸小狗。

　　“干嘛？”肖林在他手掌底下抬起头来看着他。

　　“没什么？”

　　“你走了还回来吗？”

　　明明是压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但居然就这么不经意的说出来了，楚维自己也不相信，说出来的口吻就像在问你早上吃饭了没有一样无所谓。

　　但他知道自己是装的。

　　肖林原本亮晶晶的眼睛好像黯然失色，“你觉得呢？”

　　楚维的手从他后脑勺移下来，搂上他的肩膀，故意装作很大大咧咧的样子。

　　“回不回来都行啊。”楚维吸了吸鼻子，表达的意思好像确实和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是一样的，很无所谓。

　　“你不回来我早晚去找你。”

　　没过多久他就补了一句，暗自觉得自己沉不住气，没有真的逗逗肖林。

　　肖林破涕为笑，有时候臭弟弟还挺会说话的。

　　“我当然回来啊，你当我说走就走洒脱的跟吴老师一样呢？我不回来谁管你。”

　　楚维侧过脸，接着很近的距离亲了一下肖林的脸颊，一个纯粹的吻，不带一点情//色，全部都是一个少年慢慢的爱意与信任。

　　“走吧，回去，太阳出来了，一会儿雪化了，这都是水。”

　　“嗯。”肖林点点头。

　　周围的温度随着太阳散发的光热逐渐升高，两人都觉得暖洋洋的。

　　破旧小公园不知何时变成了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