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70、第 70 章

　　短暂而又漫长的小假期终于结束，楚维也要过上有学上的日子了。不过对于他自己来说，开学倒是还挺开心的，因为这样就可以和肖林作息一致，放学也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教学楼下等着他。不过，估计放眼整个高一高二的人，也就他这一个有这样的想法了，其余人，慌张的慌张，不安的不安，不舍的不舍，作业和考试成绩的双重压力谁能抵得住。

　　楚维的作业也没有完成的很好，充其量也就完成了百分之七十，做完的这些还是在开学前一天被肖林按着脑袋掐着脖子在课桌前做完的，还忍受住了木木接二连三的骚扰，但他迈进学校大门的步伐还是坚定不移。背着黑色双肩包，左手插兜，右手拿手机，在哇声一片的学校甬道上径直地走过。

　　楚维开学的时间是隔天下午，肖林正在自己的教室里上着物理课。

　　下课铃一打响他就急着翻出自己的手机来，看看有没有消息。走到教室窗边来望着熙熙攘攘的高一高二的学生，竟然企图在乌泱的人群中找到楚维的影子，但并没有找到，微信倒是有一条来自楚维的消息，只是简简单单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学校了。

　　他还想回复什么，陈凯乐从后面上来跨住了了他的脖子，问他：“楚维来了？”

　　“嗯。怎么了？什么事？”肖林问他。

　　“没事还不能来找你说话了啊？”陈凯乐冲着他挑眉。

　　其实肖林一直没问，他觉得自从前几天开学之后，陈凯乐的情绪就有点高涨，至少比上两个星期好多了，课间的时候话也变多了。他以为陈凯乐应该是从那件事走出来了，没想别的，总之他能放下颜蕊就很好。

　　肖林对他的反问不置可否，反而答道：“说吧，你没事肯定不这么问，此地无银三百两。”

　　“哈哈哈……”陈凯乐笑起来，“你别说还真有点事。”说完，陈凯乐在身后拿出一本熟悉的书来，黄澄澄的，依旧鲜艳无比，像是从来没有被人动过。

　　肖林震惊了一瞬间，但很快被疑惑替代，他很熟悉这本书，这是他去中德医院找王梓韵时留给她的《洛丽塔》，也是她说过她最喜欢的一本书，那又是怎么到了陈凯乐手上，而且还拿到了这里的呢？

　　“你先别紧张啊，不是不好的事，这是她叫我还给你的，我没翻开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从她的情绪上看来，她的病情比起以前好多了，自从我们上次离开之后一直很稳定。”陈凯乐解释道。

　　肖林缩了缩眉毛，“你又去看过她了？”

　　“嗯，假期的时候去过，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情就没和你提起，这书是她昨天才找人交给我的，说要还给你。”陈凯乐把书递到他手上。

　　肖林有些难以置信，同时心里还漂浮着一万个不确定，仅凭陈凯乐说的这些他并不能判断出王梓韵的态度，究竟是和解还是说把书原封不动的退回，连他送的东西也不想看见？他还是郑重其事地结果了这本书，想着早晚都要面对，如果结果还是不好，那也无妨，他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交给时间去解决吧。

　　预备铃在他们身后响起，陈凯乐对他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肖林坐在座位上，把书完完整整地塞进了桌洞。

　　他坐着，盯着眼前的课本，忽然就觉得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上课铃迟迟不响起。他心里的小想法在不停地抓挠着他的心门，最终还是没忍住把手伸向了桌洞，重新把那本几乎崭新的书放到桌面上来。

　　翻开第一页他看到了当初自己的留言，原封不动。

　　冥冥之中有股力量促使着他去翻开第二页。

　　果然，那里有几个他至今还记忆犹新的字迹，不过和当年写出的那些羞涩的告白不一样，这次的几个字很没有情绪，少了些稚嫩和天真，却有着超出年龄的平静。

　　她写道：一切安好，请向前看。

　　逗号和句号都规规整整地摆在那里，整齐的不像话，又安静的如一波春水，少而温柔。

　　这几个小小的字竟然就把肖林的眼泪给逼了出来，温热的液体在眼睛里久久不能退回去，连着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情绪翻涌。

　　一件坏事，两个年头，三个“恶”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也总算该了结了，就像她说的，请向前看，请向前看，人总得有向前看的权利，这是你的自由。

　　书被平静地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的书包最里面的夹层，等到今晚放学他要带回去，放到家里，好好放着。这对他来说不仅是一本书，更是一个被原谅了的错误。

　　楚维走进教室的时候还没有很多人，就算有几个也都是在埋头补作业。

　　他越过前门顺便向教室看了两眼，走到后门门口，来到座位旁边却发现他的位置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墙角，但就是有些改动，他盯着这里看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李言的位置没有了。

　　这让他一下子回想到昨天中午那个洗手间的场景，皱了皱眉头，从肩膀上卸下了书包，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对于别人的事情的态度一向是不痛不痒，但李言几次三番以他身边人的身份来试图挑起他的注意，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他绝对不会给任何眼神，但起码他和李言认识了几个月，做了几个月的同桌，这样一来难免心里不是滋味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教室后面陆陆续续地又进来了人，但人群始终都是走过他的旁边去到自己地座位，至多和他打个招呼，再没有人随时随地送上来一张笑脸然后坐在他的旁边和他说些有的没的了。他就老老实实地补作业，除了肖林以外的事，他不爱胡思乱想。

　　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个人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他以为是和他前桌说什么事就没有抬头看，结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假期作业没做？”

　　楚维抬头，“张鑫？”

　　女生挑了一下眉，答案很显而易见啊，总不至于放假前还相互帮助地关系放了个假就不认识了。

　　“写了点，剩了点。”楚维回答她的问题。

　　张鑫也不和他墨迹，直奔主题地朝着某个方向歪了歪头，楚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李言现在的位置，他只是以为张鑫看到李言换了座位所以觉得稀奇，他不知道的是张鑫早就凭着自己的感觉看出了李言对他的心思。

　　楚维哦了一声，没对李言换位置做什么解释，他知道张鑫人不错，但自以为还没和她熟到那种程度。

　　“我的意思是你注意点。”张鑫说。

　　楚维再一抬头看到李言和他新的同桌侃侃而谈的模样，他的新同桌他不是很了解，但知道他以打架闻名整个年级，是那种打了架拍拍屁股走人也没人敢管的角色。他这才反应过来张鑫叫他注意点什么意思，原来张鑫什么都知道。

　　张鑫没和他多说几句叮嘱过之后就走了，她也能看出楚维的性格，不是那种聊两句就熟的人，和他交朋友得用无杂质的真心。

　　开学这天下午都是班主任的课，成绩已经出来了，班主任小□□好趁着这两节课说了一下成绩的问题和班级在年纪中的位次以及他们个人在班里的水平。

　　啰啰嗦嗦讲完这些又讲了试卷时间已经到晚上了。

　　吃过晚饭，楚维呆呆地坐在桌前盯着几个试卷上的错题，水杯还放在手臂的边缘，刚刚接了一点热水，还没来得及尝温度如何。

　　可能下午的数学课集中了太多的注意力，这时候他倒是有些涣散了起来，想到还没来得及和肖林打个电话，就抽回手去兜里掏手机。

　　手刚一抽回来的时候，冒着热气的液体淌到了他的试卷上，溅到了他的腿上几滴，他知道了，这水是热的甚至还有些烫，他今天好像有点反应迟缓，怔怔地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个男生的背影，正是李言的新同桌，蒋乾明。

　　呵，够快。

　　楚维在心里想着，动作够快，才开学第一天就开始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很淡然地从书包里抽出几节卫生纸擦了擦试卷上的水，然后才擦了擦自己的校服裤子，不过还好他抽回了手，要不然可能真的忍不住叫出声来，这水现在还冒着热气，裤子上沾的只是一点点。

　　他擦着擦着桌子上的水，手机屏幕亮起来了，是肖林，他很快接起来。

　　“作业补完了吗？”肖林问。

　　“当然啊，这还用问。”楚维快速把纸扔进垃圾桶。

　　“哦~这么简单的事在家非拖着不写。”

　　“在家不写作业不是学生的传统美德吗？谁还不是个学生了。”

　　“哈？传统美德你定的啊？我看你嘴又开始瓢了。老师说成绩了吗？”

　　“嗯哼，当然说了，对了，你什么晚自习？”

　　“语文。”

　　……

　　随便贫了两句嘴就挂了电话。不管说的内容多么没营养，只要是和对面这个人说就能收获一种没由来的踏实感。

　　放了学楚维就站在老位置等他。

　　肖林还是风风火火地跑下来，这次背了书包。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走到半路楚维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伸到自己校服外套的衣兜里翻了一会。

　　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肖林一看还以为又是什么从练习册上撕下来的题呢，不过看着颜色好像不太对劲。

　　楚维在他奇怪的目光的注视下把满是褶皱的纸一点一点张开，他们走到一盏路灯下，俩人一起凑到这张纸的上方。

　　纸的金黄色越来越明显，中间好像还有反光的字体，肖林隐隐约约看到什么奖什么的。

　　待到猜出答案他着实惊喜了一阵子，夺过楚维手里的纸团，三下两下给伸展开了，激动地说：“这是奖状啊！我看看……哎，进步之星。”

　　他说着往路灯的正下方又挪了挪脚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楚维跟着上来，又把灯光给遮住了，肖林推着他的肩膀说：“你一边靠靠。”

　　“弟弟你好厉害啊，这是你第一块奖状吧？”

　　楚维撇了撇嘴好像很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是吧。”

　　肖林瞪大好奇的眼珠子看着他，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楚维还得过什么奖状，至少在他们认识的这十年里没听说过。

　　“我记得小时候汶川地震捐了一百块钱，学校好像发了一个爱心奖状。”楚维一本正经地说。

　　肖林在一旁对他甩着白眼推他，“那能一样吗？？这是凭你自己得实力得来的，不过你怎么揉成这样啊？不满意啊？”

　　“也不是，就是不知道怎么拿着，塞兜里就变这样了。”楚维耸耸肩。

　　“你个小狗崽子，奖状也这么随便放。你给我我帮你拿着啊。”肖林伸手拍打他一下，把奖状又伸展了一下，在路灯下观摩了好长时间才重新叠好放进自己书包里，和那本“珍贵”的《洛丽塔》放在一起。

　　放好之后又继续上路，肖林问他：“班主任发奖状的时候肯定表扬你了吧？”

　　“怎么说的？我听听，你们班女生对你的喜爱度是不是又增加了？”

　　肖林一路上问了他好几个类似的问题，好像是他自己得奖状一样高兴，兴致满满地问东问西。

　　十月多的夜晚凉飕飕的，风从四面八方的树枝缝隙里吹过来，增加了几分潮湿的凉意，秋风打到人的手臂上，有些冷，但肖林靠着楚维的手臂却觉得是无比暖和的，只要这一个小小的触碰，就足以抵抗侵袭全身的凛冽。

　　从前走在这条路上的每一天都不如今天走的舒畅，也许因为背包里安静地卧着的《洛丽塔》，也许因为和它靠在一起的褶皱的一张奖状。

　　日子的苦和甜被安放在一起，塞进沉甸甸的书包，也种在深沉的心里。

　　也许他是真的该这么做了，请向前看。

　　是啊，正在看着呢，前途风光正好，追风赶月莫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