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69、第 69 章

　　第二天一大早，肖林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毛发杂乱的小橘猫，而并没有看到本应该躺在身边的人。他迷糊之中用手抚了抚旁边的被子，发现连余温都没有了，这让他有点紧张，不禁怀疑是自己起的太晚了，还是楚维没睡醒梦游了。

　　但他看了眼时间，五点二十五分，连他的定的手机闹铃都没有响。

　　正在纳闷今天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从卧室外面传来的一声不太清晰的‘哐啷’声叫他收回了神，这声音他再清楚不过了，每次他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时候，叫楚维帮忙，楚维总是能把厨房搞出叮呤哐啷的声音来，这次肯定不外乎又是他。

　　肖林赶紧下床趿拉上两只拖鞋开了卧室门朝着厨房走去。

　　“你忙活什么呢？”肖林一边走路一边揉着自己的头发。

　　“你怎么醒这么早？”楚维一边说这话一边仔细地看着手机上的页面，好像还在和自己眼前锅里的东西做着对比，不过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不会是被我吵醒的吧？”

　　肖林好像突然看明白了他在做什么，他面前摆放着的这不是他从来没碰过的电饭锅吗，虽然不是他自己不想碰而是肖林为了保命强力要求他别接近厨房，但他一个对做饭一无所知的人，确定能做熟东西吗？毕竟，肖林还有点怀疑他会不会辨认饭熟了还是没熟。

　　肖林凑上去看的时候，楚维已经把饭盛出来了，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任何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的只有香喷喷的大米味儿，这让他一下子就饿了。

　　楚维端着其中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粥问他：“好像还可以吧？”

　　肖林看了眼锅里剩下的半锅的水一下子想笑，他准是看到了百度上什么人说的叫他煮粥要加够多的水，怪不得没有糊感情他加了将近一锅的水，但他还是没展露嘲笑的意思，换上十分满意的神色对他竖了竖大拇指，“可以啊，第一次没糊就很棒。”

　　“嗯。”楚维高兴地点点头，“那赶紧吃饭吧。”

　　肖林赶紧转身走进了洗手间洗漱。

　　等到出来看到客厅地茶几上摆着的两碗白粥的时候，还陡然生出了一种心疼他的感觉。起了个大早就为了照着百度给自己煮个粥，一点厨房知识都没有的小傻子在做起这件事来上还真不含糊。

　　喝到最后肖林仰着头朝着他，露着自己白白的大门牙，笑着说：“好喝，我还可以拥有再多一碗吗？”

　　楚维把自己面前没动过的白粥推到他面前，“喝这个，我现在不饿。”

　　早饭过后，肖林很快地收拾了去上学，走之前留下一句好像很郑重的嘱托：“中午饭。”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示意他微信联系，楚维点了点头。

　　他很快去外面买了点随意地解决了自己的早饭，他可不想再给自己做点了，毕竟做饭这事不是他的风格，要不是为了吃饭的人，他连厨房也懒得进。

　　在手机上很快和李言说好了碰面的地点，走之前没忘记给木木泡好了奶粉，还讨好似的给它多了点量，最后拍了拍它的头说中午见。

　　十月多的天气还有些余热未散，但再炙热的阳光也是纯粹的，不夹杂盛夏时节的那种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燥热。今天只是太阳很大，风却很凉爽，树荫很多也很舒服。今天还在假期内，相比出游的人会很多。

　　楚维赶到的时候李言已经在等着他了，他坐在公交车站牌的长椅上，身边歪着自己的滑板，人在看手机。

　　楚维在他头顶打了个响指，“走吧。”

　　“走。”

　　楚维放板在地上，人踩上去朝着要去的地方，还不忘回头来看一眼李言，问道：“滑行没问题了吧？”

　　“可以。”李言踩着板紧随其后。

　　楚维继续说：“昨天在这边认识几个滑手，他们最近一直在，人也挺专业的，早上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咱们过去吧。”

　　李言听到楚维这话就觉得他的意思又是叫别人带他练动作，然后自己去一旁练自己的，虽然不是很满足，但还是笑着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话他这么上赶着来见他干嘛啊。

　　“Hi，bro.”对面滑坡上的男人和楚维打招呼。

　　“Hi，这我同学，李言，新手，麻烦多带了。”

　　对面人亲切得很，“没问题，我最喜欢新手了，滑板圈越来越大我才乐呢。”

　　“京哥在那边吗？”楚维问这个人，京哥他昨晚认识，说要陪他练大乱的。

　　“在呐你去吧，你这小同学交给我，我们这人多，很多都是新手。”

　　楚维想离开却觉得自己这么做好像不太地道，他回过头来问李言，“你想练Ollie还是，跟我去那边……交点朋友？”

　　“那边吧，我不求练的快。”跟着你就行，后半句他没敢说出口。

　　“那好吧。”

　　“哥，我们先去那边了，一会来。”

　　一旁自顾自复习滑板连续动作的人笑着摆了摆手。

　　李言踩着滑板蹲在树荫里晃来晃去，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楚维。楚维正在仔细地听着梁京的讲解，梁京给他手脚并用地将大乱时脚的位置和板应该有的状态，楚维听得很专注，李言也看得很专注。

　　一个人认真起来做事的时候好像一件不可亵渎的艺术品，尤其是一个好看的人。

　　练到中途楚维走到这边来拿水喝，李言主动地把旁边未开盖的水递给他，楚维却没接过来重新拿了一瓶新的，李言的手和神色渐渐地低落了下去。楚维拧开了瓶盖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往自己肚子里灌水，半瓶下去他才低下头来，拿起手机看微信有没有消息。

　　还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回那边？这机会挺好的，都是新人，一起进步得快。”

　　李言摇了摇头，楚维视线在手机上并不能看见，他又说：“不。”

　　肖林微信消息发来问他中午想吃什么，楚维看了看是半个多小时之前发的了，现在的时间肖林应该是下课，所以他果断地回拨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你时间紧，我们吃点简单的吧。”楚维直接切入正题。

　　“找个近点的就行了，时间也不太紧。”

　　“那你决定吧。”

　　“吃米饭怎么样？那家日料店里的猪排饭还可以，离得也近。”

　　“我都行。”

　　“行，你还在日月城呢？”

　　“对啊，不然干嘛？不像你似的有学上。”

　　“说的好像你很想上学似的，李言呢？你们还在一起？”

　　“嗯，在这呢。”

　　“哦……不然中午一起吃饭吧？”

　　“啊？”

　　“对啊，人家大老远来找你你连顿饭都不请，你怎么交朋友的？”

　　“那好吧，我问一下。”

　　“嗯，快上课了，我先不和你说了。”

　　“放学我等你。”

　　快挂电话的时候，肖林又补了一句，“你少练会儿今天天热，多喝水。”

　　“知道了，哥~”

　　楚维玩笑过后挂了电话，脸上的笑还未消散，低下头来问李言，“中午一起吃饭吧？”

　　李言在他旁边把电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大体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看得出来楚维对他的态度像个冷漠的机器人，却总是在一些时候莫名地牵动着心弦，说去好像很勉强，说不去好像更像是慌乱而逃。

　　“好。”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楚维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去一遍遍地重复滑板动作了。

　　李言蹲在舒适的阴凉地里突然生出一种战栗的感觉，楚维就像会时不时发射一种寒气用来攻击别人，而被楚维冻伤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无论怎样一团热火都没能融化楚维冰冷的态度。

　　他不知道是否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走进楚维，还是说，只有他口中的那个“哥哥”可以。

　　若是第一种答案他愿意再试一试，若是第二种那他还是算了吧。

　　中午，三个人坐在四个人的餐桌上，楚维和肖林坐在对面，李言坐在楚维一侧。

　　不知道是李言过于敏感了还是怎样，他觉得这样的位置叫他显得更加多余，看着一大碗的面条，忽然就没了食欲。

　　这顿饭还是肖林先开口，“对了，李言学滑板学的怎么样了？我们楚维超厉害，教人也是很有耐心的。”说完故意把手放在楚维的头上摸了摸，像调戏似的。

　　肖林不知道楚维只教过他一个人，李言几乎不是他教的，只不过有时指导一下，更谈不上有耐心。

　　李言埋头吃饭，“我啊，Ollie还没学呢。”

　　“哦？那今天做的什么？”

　　李言莫名涌上一股烦躁，他甚至觉得对面这个高三的哥哥说的每句话都笑中带刺，他很想直接干脆地回击道：“今天看了楚维一天，很帅很好看，很喜欢。”可他没底气这么说。

　　这话还是楚维接了，“你又不感兴趣，了解那么多干什么，四肢不……”“协调”二字还没说出口楚维就被肖林塞了一块肉在嘴里，说：“我不问了行吗，吃饭，我赶时间。”

　　楚维笑着低下头去吃饭，嘴里嚼着被肖林塞的一块肉觉得比自己的要好吃，明明两个人点的是一样的饭。

　　李言的饭已经吃到一半，已经吃饱了，本来他就没有食欲。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开口，“楚维你还回学校住吗？你们宿舍他们也老说起你。”

　　肖林闻言抬头看了楚维一眼，楚维还在扒饭，嚼了几口空出嘴来说：“不回了，班上不是也能见吗。”

　　“哦……你和肖林哥是住在……一起的啊？”

　　楚维拿起手旁的可乐喝了两口又放下，接着说：“对啊，有什么不正常吗？”

　　肖林听到他不问自答的回答气的要吐血，在桌子底下碰他的脚尖，嘴里忙找补着话说：“不正常你个鬼啊，不就是换个地方住宿舍了吗。”

　　李言听出了肖林话里的慌张，在楚维说“不正常”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一丝微妙，后来这些急匆匆的话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不知怎么，一种没来由的酸楚在心里清晰起来。

　　原来一直以来的那些猜测都是真的，所以他不论怎么接近，那个人都会往后撤退一万步，并且在自己周围筑满高墙，甚至有人已经先去挂满了属于自己的旗帜，后来的人是被上天捉弄的无辜者，却也是最无能为力的失败者。

　　是否只差一个先来后到？

　　李言拿筷子的手抖了一抖，筷子掉落在了地上，劈里啪啦的声音把他从无边界的乱想中拉回了，他下意识地要弯下腰去捡筷子，却不小心蹭到了楚维的可乐，易拉罐倒在桌子上，里面剩下的半杯汽水流了出来，谁也没来得及去应付，于是楚维就这么不小心地被淋湿了上衣和裤子。

　　“对不起，对不起。”李言赶紧扯过桌面上的纸巾，想去给他擦擦，却在半截被楚维的手截住，抽走了那些纸，哦，也对，他连碰他的资格也没有，他从里到外都是肖林的。那这样说来能见他一面是不是也实属不易？还要感谢肖林的善良才放了人？

　　越来越不对劲的想法并没有让他自己察觉。

　　可乐的气味飘在了空中，李言突然被熏的有些头晕。

　　肖林蹲在一旁拿着纸给他吸水，脸上还有着笑意，他说：“这下好了，中午回家吧，换个衣服洗个澡，下午别出来乱溜达了，晒黑了都。”

　　一个肖林口中的“家”又让李言觉得自己是个赤裸裸的局外人，更何况，那声“家”说的那么自然。

　　“你时间不多了，赶紧回学校吧，我去洗手间收拾一下就回去了。”

　　“嗯，”肖林起身，“我去付钱，李言吃饱了吧？”他言笑晏晏地回头看着李言。

　　“饱了。”

　　楚维走进了洗手间，拿着吸水的擦手纸擦了又擦，不知怎么李言就从后面进来了。

　　“对不起啊。”

　　“没事。你下午回家吗？我可以给你那哥们的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想练就找他，我可能不是随时有空。”他还在擦着衣服上的可乐渍，不时地洗洗手。

　　绝望总是能让人鬼迷心窍。

　　李言根本没听他说的什么话，自顾自地扯过几张手纸想蹲下来给他擦裤子上的水，楚维向后撤了撤，“不用不用，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家离得近。”

　　之所以楚维的语气还这么客气，是因为他没看见李言疯了似地眼神，不仅疯还有不甘心，也有一股怨恨，但也许更多的是心里燃烧着的嫉妒。

　　他想着，总之这是最后一次他以李言的身份再对他做出这种越界的行为，在这之后就不会再有了。

　　李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倾身上前，楚维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着李言的脸色，倒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的眉毛一瞬间就紧皱了起来，想抽开手却抽不开。

　　“你干嘛？有话直说，我不喜欢猜谜语。”

　　楚维用了点力气把手抽了出来，甩开了李言的手。

　　“呵呵，这么简单的谜语都猜不出来啊，我以为我已经给你的提示够多了。”

　　李言的态度突然的转变叫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点东西，也许之前那些奇怪的行为不是因为李言本就是个复杂的人，可能有别的用意。

　　“你什么意思？”

　　李言自暴自弃似的开了水龙头去洗手，其实他自己也沾了满手的可乐，现在干透了更加粘腻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从来都看不见身边的人，你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你难道是为肖林而活的吗？”

　　“我喜欢你，觉得你好，觉得你帅，想和你多说点话，觉得单纯是看着你也很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里都有这个意思。”

　　对待喜欢或者追求他的人，楚维的态度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果断地拒绝，但是李言这个人在他周围待了很久，现在突然告诉他那些他以为的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的事情都是出于对他的喜欢，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个人的馈赠，然后把自己变成有愧的那一个。

　　可，你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的挺对的，我就是为肖林而活的。你说那是你的喜欢，那这就是我对他的喜欢，我愿意把我的注意都留给他一个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选择喜欢我，我也可以选择不喜欢你，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这样？”他几个月的示好和宽容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带过，那他付出的那些感情谁来还给他。

　　“你情我愿的东西，真的没必要，除非你不是真心喜欢。”

　　楚维说完这句话把纸扔进了纸篓转身要离开，李言却不死心地抓住他的手腕，还在用着最后地力气企图挽回一点尊严，“你就没有过一瞬间觉得我也可以吗？”

　　楚维挣脱开他的手腕，“我觉得你人不错，但那代表不了什么。”

　　对于一个同龄人来说他显然更加成熟，也更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尤其是在感情这件事上。说不上来原因，没准是他内心深处无时无刻在逼着自己长大，努力去追赶肖林的步伐，努力地摆脱“弟弟”这个身份。

　　楚维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居然发现肖林还没走，他有些惊讶地走过去，“你还没走，迟到了吧？”

　　肖林坐在位置上扣着手，好像并不着急，“没事我和老师打了招呼，你俩人手机就这么落在这，我走了你找谁去？李言呢？”

　　楚维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在里面，你赶紧去上课吧，我回家。”

　　肖林点了点头，楚维觉得他有点过分乖巧。

　　其实肖林在李言进去之后想给他们把手机递过去，但一走近洗手间就听到几声不大的争执，他只听到“我喜欢你”那句就不忍再听了，不是他不相信楚维，是他太相信楚维了所以不愿意去听他和别人的事情。

　　他不为他和楚维在一起这件事感到羞愧，但却会为一个掏心掏肺的追求者感到心疼。所以他退回去老实地坐在原来地位置上等着他们出来，一等就等了好久，他只好和班主任找了个借口。

　　坐在椅子上的那些时间他也没闲着。

　　他想，人各有归处，最后遇到的一定是最好的安排，但在这之前会走无数条弯路，会受无数次伤，也会遇到无数个错的人，但那都没关系，也正是因为此最后的那个人才有他特殊的意义。

　　成长是一片风景优美的荆棘丛，遍体鳞伤才是正确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