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55、第 55 章

　　两天的假期很短暂，他们又回到了前天刚离开的这个学校。

　　学校还是那个学校，他们还是那个他们，但是这次回来时的心态有点和平常不一样，有一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楚维知道即使这个学期结束，肖林回了老家，至少他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去缠着他，去说话逗他开心，去嘘寒问暖。这阵子他心里被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充实，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他们珍惜这段住在一起的时光，在他们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曾有一段日子是完全和另一个人融合在一起的，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纯粹无所顾忌的时候，即使往后的余生他们不会分开，岁月也不可逆转，笑着度过的每分每秒都是命运的恩赐，而眼前这个将一抹纯真的笑容带给你的人也将和他的名字一起，永远刻进你的骨髓。

　　肖林走在去餐厅的路上，笑盈盈地和电话里的那人讲话，年级主任在一旁见了都要被这少年身上春风满面的气质所感染，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温和地回应了肖林和他打的招呼。

　　“我今天晚上生物要考试啊。”

　　“又考试啊……你们老师都不顾及通校生家属的心情吗？”

　　肖林一边笑着一边拉开餐厅的门帘走了进去，“得了吧，我觉得通校生的家长更愿意自己孩子多学一会儿吧……也就你这种……”

　　“男朋友也是家属啊，你们老师真没人性。”

　　隔着电话线肖林仿佛都看到了楚维撅起来的嘴唇和弯弯的眼睛。

　　“你到了高三你们老师也没人性，你要不敢自己回去就在教室写点作业我放了学去找你。”

　　肖林知道的很，楚维那个胆子比针眼还小的人肯定不敢自己穿过阴森森的树林，他早把这事当成常识来看，谁知楚维还拉着面子不敢承认。

　　“等等等会儿，什么叫不敢，我要是不自己回去那绝对是为了等你好吗！”

　　“得了吧，我可不用你等。”肖林走到米饭的窗口前排队，顺口客气的问道：“你吃饭了吗？”

　　“我吃完了啊，你们放学那么晚我早吃过了，你中午吃什么？”

　　“米饭呗，每天来来回回就那两样儿。”

　　“一楼8号窗口的牛肉面不错，你尝尝，我可亲自试过。”

　　肖林转头看向楚维说的窗口，那里前一阵子刚换了一拨做饭的人，听班里爱八卦的人说新上的面味道确实不错，楚维要是不说他一直也联想不起来，于是他耸耸肩，拿着饭卡朝着8号窗口走，嘴上还不饶人的说着：“要是不好吃罚你给我买一星期早饭。”

　　“好吃我也给你买。”

　　“……”

　　“凯乐哥呢？没来？”

　　“嗯……他最近有点反常，叫我给他带饭，不知道怎么了，周日回来就没见他笑过，问什么也不说。”肖林接过窗口阿姨递过来的牛肉面，把手机夹在脖子上准备加点辣椒和醋。

　　“哎小伙子，你别洒了，来我给你加。”阿姨又把他手里的碗接回去，帮他加好了调料。

　　“谢谢阿姨！”肖林端着碗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周日放学早，叫他到咱们家吃饭怎么样？”

　　咱们家。

　　楚维被他的这个说法给逗笑了，打趣地说道：“咱们家，你还挺顺口的，行啊。”

　　肖林翻了个他看不见的白眼，接着把手机拿下来说：“挂了我吃饭了。”

　　“嗯，那晚上教室等你。”

　　肖林去超市给陈凯乐买了他平时经常吃的面包，怕被路上值班的老师拦住，遇上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同学，他运用了他一贯的搭讪技能，成功蹭了一个书包。

　　他走到半路，正好和年纪主人笑脸相迎地打过招呼，就见从南门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走起路来潇洒肆意的旁若无人，脸上带着的永远是一贯的爽朗厚道的笑意，衣服穿的也颇为有自己风格，叫风一吹，谁人都以为是哪个写生艺术家冒出了闲心来到了这儿。

　　一点都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吴老师。

　　那人也看见了他，咧着嘴笑着大老远就叫他的名字。

　　“肖林！你还真行，那次走了之后再没来过！还想让我上你教室门口堵你啊？”

　　肖林笑的不好意思，“不是，我高三忙的跟狗似的，老师你也不能太强人所难吧。”

　　吴起生乜斜着眼上下打量着他，过一小会儿，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看你也不忙啊，忙还有空谈恋爱？”

　　听到这话，肖林一个眼珠就快瞪出来，慌忙摆手，“老师你饶了我吧，你小点声行不行，我还不想被开除。”

　　那人脸上笑的更放肆，“看来是真的啊，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焕然新生，看来你早该谈谈。”

　　肖林脸上尽是错愕，他向来知道吴老师为人做事不拘小节，只是没想到在学校里也能说出鼓励学生谈恋爱的话来，何况他还是个老师。

　　“你听听这是老师说的话吗！就要上晚自习了你来干嘛？”他觉得肯定不能再让老师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发挥了，于是赶紧转了话题。

　　“哎，别拿音乐老师不当老师啊，我们也要开会啊，也要讨论工作进度完善教学方案啊。”

　　肖林似是而非的点点头，“我还真没听说过。我走了，您赶紧开会去吧，我觉得我比您更忙。”说着他摆了摆手就朝着原来的路走了，吴老师在后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的很欣慰。

　　这样一看，这个男孩子好像不甚孤单了。

　　肖林下课晚的时候，楚维就在他肖林教室的隔壁空教室里待着做题，等到肖林出来他也差不多能多做半张试卷；肖林按时下课他就在他楼下老实的站着，吹吹风赏赏月，等人也变成了一件乐事。

　　周日这天学校不排晚自习。

　　肖林好说歹说把陈凯乐说服了，这天下午他们直接回了家，肖林叫了一个菜馆的外卖，顺便走到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一箱啤酒，看陈凯乐那样他觉得今天晚上没有酒是过不去了。

　　“你们家草坪真修了。”陈凯乐说。

　　“嗯。第二天就修了。”楚维回道。

　　肖林在一旁倒着水，看陈凯乐好不容易愿意开口说点什么，所以赶紧又说：“你没发现门口右边的那颗冬青的形状很诡异吗？拜我们家这位所赐……”他指着楚维前几天剪的那颗冬青树。

　　这时门口传来门铃的声音，外卖送到了，肖林看着楚维不服气的表情笑了，把水杯递给他走向门口去给外卖小哥开门。

　　修剪冬青那天，肖林明明夸自己说修剪的还不错，有点专业工人的样子，修剪的师傅见了也连声称赞，还有些感激自己帮他省了点力气。今天一看，肖林果真是不把自己当生人，已经明知楚维不会在乎他的戏弄所以放心大胆的“嫌弃”他。

　　“你是这样的肖林啊，当着我的面夸我修的好看，有别人的时候就开始贬低我……”楚维瞪他，站起身帮他一起把订的菜摆到茶几上，一边忙活手里的动作一边笑。

　　陈凯乐站起来往后撤了一下周围的沙发，好留出坐的空间来。

　　听着他们谈笑风生的开玩笑，相互打闹，他心里泛起一阵苦涩，现在的他除了干扯两下嘴角什么也干不了。

　　“杯子。”肖林把刚刷好的被子递给他，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的啤酒。

　　“赶紧吃吧，我都有点饿了，都是让下午的物理试卷折磨的，听他们说这家的菜不错，我来着两年了还没吃吃过呢。”肖林举起筷子就去夹菜。

　　他们也说也笑，说到自己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到，说自己怎么恶搞前桌，说自己以前干过的蠢事，肖林和陈凯乐有更多的精彩故事来讲，楚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旁听着他们的玩笑话，默默地把肖林的酒杯倒满。

　　楚维很少看到肖林喝酒，他们以前一起吃饭基本上都是在家里，当着家长的面肖林从来不喝酒，除了在肖父的强烈要求之下才喝上半杯，但他知道肖林是能喝酒的，也许是在酒吧待久了他觉得。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肖林的心情也一直算不上开心，从他打了架，后来出来住再到后来一些更乱七八糟的事，肖林基本上就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背负了很多更沉重的责任，楚维觉得他那样实在太累了，至少在自己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安心的做自己，就像现在这样，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喝酒，开怀忘我的大笑，醉了也没关系。

　　陈凯乐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沉郁了，喝了酒好像心胸都打开了，里面有什么阻塞的东西都见了天光，一下子消散了不少，他脸色都有点红了，笑点变得越来越低，肖林说两句话他就开怀大笑，活像压抑久了在草原上狂奔的野马一样。

　　一开始他还是拿着肖林给他的杯子一口一口的喝，后来直接拿起啤酒罐一听一听的喝，脸上的潮红也越来越明显，肖林看着他就想笑心想还好这里没有外人，不然他早上起来得后悔死，肖林喝的也不少但还算有分寸，至少没醉。

　　陈凯乐说够了话，倚在沙发上拿着啤酒罐自顾自的发笑，像个失魂落魄的傻子。

　　肖林看了楚维一眼，楚维的眼里也充满着和他一样的疑惑，他说道：“凯乐，你最近出什么事了？”

　　倚着沙发的那人半天不说话，晃晃悠悠地让人看不出来是睡了还是醒了，这么一阵之后他突然把手里的酒瓶往桌上一磕，里面的啤酒震出来几滴撒在他的手上，还冒着白沫，沿着他的手的坡度往下淌。

　　“你们真好。”他迷离着眼神说，另一只手还指了指肖林又指了指楚维，在他俩中间晃来晃去。

　　楚维递给肖林几张纸，他给陈凯乐稍微擦了擦手上的的一片啤酒，“好，你也好啊。”

　　陈凯乐抽回手，举起酒瓶又喝了一口，啤酒罐变得轻飘飘的，他眯起眼睛看中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唰的一下就朝着那个方向投了过去，还保持着投篮的姿势，哐当一声传过来，酒瓶撞上了垃圾桶的边缘，没进，滚到了一边，陈凯乐突然欢呼道：“哦！进了！”说完又开了新的一瓶。

　　楚维无奈地走上前去把刚刚的酒瓶捡起扔进垃圾桶，又走到陈凯乐的旁边把那一箱啤酒搬到厨房里面藏好。

　　“我不好。”他摇着头。

　　“我，真羡慕你，”他盯着肖林，眼里失神，脸色失笑，“楚维这么这么这么这么…喜欢你。”说完这话抬手举起手里的啤酒给自己灌。

　　肖林被说的不明就里，有点迷糊，转念又想到他另有所指，于是问：“怎么了？你和她表白了？”

　　是人就难免为情所困，更何况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第一次初尝爱情的禁果，自然是被它的香甜惑的不知今夕何夕。

　　他摇摇头，“你说得对。”又抄起手中的酒，接连灌了好几口，多余的啤酒从嘴角流下来，一直流到他脖子里，看得肖林想上去夺过他手里的酒。

　　“我说的对？“他第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对”是指的什么。过了会儿才绞尽脑汁地想到：“你是说颜蕊有男朋友？”

　　他没说话，肖林当他是默认，果然，那天看见的男生和颜蕊的关系不一般。

　　“我就不明白了，人不是只有一颗心吗？你给了他怎么还能再给别人？”陈凯乐投来疑惑的眼神，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肖林看着他没有生气的眼睛听出了他藏在这字里行间的心碎。

　　“我真的不懂她给男朋友和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可能我认识的女生太少了吧所以对这方面没经验，看来我以后也得向她学习学习多结识点异性朋友，然后我叫她们陪我吃饭，叫她们送我回家，叫她们来给我过生日，再把我喜欢的人介绍给她们认识！是不是我尴尬失语的这种表情很好笑？”

　　陈凯乐眉毛拧成了一股，不外乎他的心也是这样的别扭着，肖林只是摇着头，对他说没有，不是，别这么想。

　　手里的一罐啤酒又喝光了，肖林惊叹他的速度，陈凯乐往后伸手一摸，在沙发旁什么都没摸到，他知道楚维把酒都拿走了，他只好又回到桌子上傻傻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昏昏欲睡的样子。

　　楚维把桌子上剩下的一点饭菜拿出去倒掉，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收拾桌子，最后再拿抹布擦好，肖林也没看他，心里也被陈凯乐的事情翻搅的不痛快。

　　陈凯乐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堆话叫他明白了，显然是周末陈凯乐送走了肖林之后去参加颜蕊的生日聚会发生的这些事。

　　不是一路人始终是不能太交心，根本不能怪陈凯乐先入为主的示好。

　　“凯乐，你不能这样想。可能她就是习惯了那样，习惯了不去尊重别人的诚意，我觉得她会吃苦头的，因为不是每一个人永远都会用真心对待她，但是我们坚持自己的是没错的，只是遇人不淑，你不能因为她改变自己，根本不值得。”

　　“你得相信真心是能换来真心的，不然，就真活的没劲了。”

　　陈凯乐在一旁微微点头，肖林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但是看着他的样子好像懂了，他没有再激动地问肖林什么，只是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一边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打着嗝。

　　没喝酒时心情就不好，喝了酒身上又不好受，看着他肖林也很替他觉得不公平，付出最多的人受的伤也最多。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心下暗自叹了口气，叫着楚维和他一起把陈凯乐扶到卧室里躺下，给他脱了鞋子，从他的兜里把手机掏出来给宿舍里的人交代好，让他们帮忙在宿管阿姨那掩护一下，最后还是不放心又给他们班主任打了个电话，帮忙给他请了一上午的假，虽然挨了一顿骂，好歹还是请下来了，做完这些他觉得陈凯乐大概可以好好睡一觉，在他旁边放好了被子。

　　肖林在客厅里给他接了一杯水放到他的床头，走之前给他关好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转眼见楚维在沙发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