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45、第 45 章

　　老师讲课忘记了时间，一直讲超了五分钟，还依旧淡定自若的站在讲台上，也许在老师的眼里，高三的学生就不配按时下课。

　　老师走了，连拿着自己的教参书离开都要在教室里拖延一分钟。

　　桃李赶紧跑过来兴冲冲地对肖林说：“我刚找到人去删，他说已经删了？”

　　肖林没精神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高兴的神色，“删了？”

　　桃李对他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他几句话就离开了，虽然肖林也没有听见桃李最后说的什么。

　　安心的看到照片已经不挂在那了，他才终于觉得心情好点了。

　　这时候发现楚维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应该是他找人删了，他把电话拨回去。

　　“喂？下课了啊？上的什么课又拖堂了？”

　　“嗯，生物。”

　　“又是生物啊，我记住了，下次晚自习是生物的时候我就不在楼下等你了。”

　　肖林没有东西堵在心里感觉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听了他这话笑出声来，他才不信楚维说的，“真的吗？你敢自己走那段阴阴森森杨树林了？”

　　“喂！我说不在楼下等你的意思是去你们班门口等你好吗！我要膈应死你们老师！”

　　“那你真的煞费苦心了，我们老师才不会在乎你这点小把戏。兵临城下也能尽好本职工作的那种。”肖林笑着说。

　　楚维没有继续和他打趣，两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咬着手指头，过了一会，都没有说话。

　　“谢谢……对不起……”肖林说。

　　“谢什么？又对不起什么？你看到帖子删了？”

　　“嗯。”

　　“你说什么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要谢谢干什么，更何况这是我们俩的事啊！”

　　肖林叫他一番霸道又蛮横的话说的心里一阵暖意，张了张嘴都说不出话来，干脆直接挂了电话。

　　挂了之后他又望着窗外那棵树良久，攥着手机，不知为何心里翻滚的很厉害，旧事带来的惶恐感，眼下这一切带来的冲击感，一下子全都涌上来，好像要把心门凿开个大口。

　　在他对楚维突然的表白犹豫不决的时候，楚维开始变得无微不至，至少是学着从一些方面开始迁就他，原来这是被人喜欢的感觉吗？

　　喜欢一个人要付出这么多吗？从前他以为喜欢是对着一个人心动，是时时刻刻想着那个人，是和那个人说话时会紧张。

　　他觉得楚维说得对，他对他不是一份单纯的喜欢，但是不亚于喜欢，可是这份感情好重啊，他怕自己无法好好对待。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楚维一样，把我喜欢你轻而易举的说出口呢？

　　上课了。

　　班主任进来说了关于月考的消息，是啊，高三的第一次考试，具体日期还没确定下来，但会在十一假期之前考完。

　　照片删掉他松了一口气，像这样没有心事的时候，他很擅长听课。

　　晚间。

　　肖林说这次是语文晚自习，大概不会拖堂。

　　楚维说你可别骗我，你要是超过三分钟没下来的话，我就去你们楼道里大喊肖林我喜欢你。

　　肖林隔着屏幕都想挥拳把这人打晕，然后拖到小黑屋里关起来直到自己放学再叫醒，免得他到处给自己惹事，他警告楚维，要是他敢这么胡来，他以后就回宿舍住。

　　楚维当然不敢这么胡来，但是他挺想这么干的，宣告全世界我的心已经给肖大帅哥了，别的男男女女不管有什么想法就都可以放心了。

　　果然如肖林所说，他今晚按时下课。

　　在高三的整栋楼里他是出来最早的，连老师都还没收拾好回家的东西。

　　“走！”肖林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

　　楚维顺着他的力气转了个弯站了起来，凑到他耳朵边说：“你还想被拍？”

　　这话吓得肖林退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躲在道路的边缘走得规规矩矩。

　　“倒也不用这么远吧？”楚维试图接近他。

　　肖林赶紧摆手，说：“不用哈！我们不熟，关系差着呢！”

　　“好吧，我真讨厌你，一点也不喜欢你。”楚维说。

　　“太巧了！我也是！”肖林在后面用力地鼓掌。

　　两人一直保持着两米的距离走出了学校的大门。

　　一出校门肖林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楚维暗暗地往他这边挪动，“现在总行了吧？”

　　“哎！你离我远点，咱俩还穿着二中的校服呢，跟在学校里有什么区别？”

　　楚维低头看着自己和肖林的校服白T恤，确实在昏暗的晚上很显眼，尤其是让淡黄的灯光一照，显得他俩好像两个发光体一样。

　　肖林说的有道理，楚维想，紧接着一抬手把自己的校服上衣脱下来了，拎在手里像在拿一个塑料袋。

　　“现在总行了吧？”楚维把手搭在肖林的肩膀上，冲着他挑挑眉。

　　看着他潇洒挥衣的肖林被他惹得气不打一处来，用胳膊肘顶着他的肚子，说：“你故意的是吧！这样被看到的话，人家还以为我去犯法呢！还不如刚才。”

　　“好，那等我穿上再来碰你。”楚维说完就又快速地把上衣套上了，又把手搭在他肩上，“现在可以了吧？”

　　“咱俩打一架吧！”肖林咬着后槽牙说。

　　“行啊！在这吗？”楚维故意顺着他的话说。

　　肖林已经懒得理他了。

　　过一会肖林又问：“你最近怎么话这么多？”

　　“很多话吗？我以前不也是这样吗？”这人说着话非要凑到他的脸上来说，好像肖林很耳背似的。

　　“你说话能不动脸吗？”肖林推着他的上半身。

　　好吧，看到肖林的表情，楚维把脸耷拉下来了，自知今天已经不要脸够了，于是把手和胳膊收回，和他保持了一个正常的朋友距离。

　　肖林还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没过多久他们走到了家。

　　肖林正在开锁，楚维四周环顾了一下，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院子的草该修剪了吧？”

　　肖林随着他的话也看了看院子的草坪和台阶下的冬青，相比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的确是有点参差不齐了。

　　“是啊，咱们住了之后，绿化工还没来过呢，可能这个周末吧。”

　　肖林开了门，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门肖林就嘱咐楚维有作业写作业没作业早点睡觉。

　　楚维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看着肖林在洗手间里进进出出。

　　“你有衣服要洗吗？”肖林问。

　　“有！”楚维冲到自己的卧室，把前几天换下来的一身校服拿到肖林面前。

　　“我不叫你洗衣服你就不会自己洗啊？”接过他的衣服一把塞进洗衣机。

　　“自己懒得洗嘛。”楚维说完了话就走出了洗手间，肖林以为他可能在卧室写作业。

　　肖林在洗手间里将衣服晾好，洗漱完了之后，准备去楚维卧室看一眼。

　　一推门发现空空的，没有人，又转身在客厅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最后在他自己卧室的床上找到了趴在床上打游戏的楚维。

　　“几个人头了？”

　　“快赢了，嘘。”楚维叫他先不要说话。

　　“赢了！”楚维一个翻身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冲着他眨眨天真的大眼睛道：“说吧。”

　　“说什么？”肖林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不是说好了和我谈谈吗？”

　　“啊……”肖林想起来了。

　　中午的时候楚维说晚上要和他谈谈，当时他真的想和楚维好好说说话来着，可是现在看着气氛好像不太对啊，不太适合说一些深沉的话题。

　　“你想谈什么？”肖林问他。

　　楚维在他的床上来回的肆意翻身卷着他的床单和被子，就像在寻找他的味道一样。

　　“比如，你为什么会觉得那张照片非同小可？”

　　我为什么会觉得那张照片非同小可？因为，曾经也因为一件小事闹出过很严重的后果。

　　不过他需要想想怎么和楚维开口。

　　“我有个故事你想听吗？”

　　“想。”他毫不犹豫的答道。

　　在就要开口给楚维讲那个女孩的故事时，肖林又反悔了，那个故事现在对自己来说是一个煎熬，对楚维岂不更是折磨，楚维愿意听这个故事吗……

　　“怎么了？”楚维问。

　　“算了，过两天再讲给你听吧。”肖林要把楚维拉起来，赶他去睡觉。

　　“你又觉得我不懂？还是觉得我接受不了？”

　　他被这两句话塞的哑口无言，重新做回椅子上，说：“好，那你听听看吧。”

　　“高一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女生。”肖林说完看了楚维一眼，他感受到了楚维脸上的抵触和惊讶，尽管他没有表现的很明显。

　　“回去睡觉吧。”肖林说。

　　“你讲，我喜欢听，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可以让你说喜欢。”楚维说。

　　然而，他想，你对我都不曾说过喜欢。

　　“她……长得不很出众，但是很讨喜吧，比较爱笑，笑起来也很好看。”

　　“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非常短。”

　　楚维老实地趴在床上看着肖林将自己的故事讲的入神，他不发表意见也不打断他，连自己的表情都尽量控制，害怕自己一个惊愕的神情让肖林不想继续下去。

　　“有天回家路上碰到她被两三个混混跟踪，我就上去和她说了会儿话，算认识了。我知道了她爱看书，那次回家以后把家里放了好几年的文学书都找了出来，开学的时候带着回了学校，你记得吗？那次我走的时候背着一个书包，你还问我为什么背书包。”

　　楚维摇摇头，他真的不记得了。

　　“那时候课不紧张，我在宿舍有时间就会看一本，看完了之后和她分享我看的体会。但是我们不在一个楼层，她在我楼下，所以见面的时间非常少。那时候的几节体育课我几乎都拿来和她谈文诵诗了。”肖林说着就笑了起来。

　　他是认真的在讲故事，虽然话语平淡，表情也很放松自然，但是心里是极其抗拒他在把这个故事回味一遍的。

　　他讲到他们经常在楼下偶遇，遇到的时候还有点惊喜，经常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甚至招呼都不会打了，他说那时候他隐隐觉得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肖林说着说着就到了床上，趴在楚维的旁边，和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当时的情形，讲着那时候的青涩故事他还会不好意思的笑出声来。

　　楚维从来不知道他喜欢过一个女生，还喜欢的那样情真意切，他很羡慕那个女生，拥有过肖林的喜欢，哪怕是短暂的几天时间。

　　通过肖林的表情和语气可以得知，他真的对那段感情付出了真心，并且可能还带了一身伤回来，不然不会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忧伤。

　　过了一会儿，肖林停下了他的讲述，但女孩的故事显然还没有结束，楚维问：“后来呢？”

　　肖林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良久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只是盯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床单，而后默默看了看楚维，说：“她现在在崇中医院，六环外的那个。”

　　楚维发现他竟然哽咽了，眼里闪着零星的泪光，好似他受伤的那天肖林的眼睛。

　　巨大的沉郁一瞬间壅塞在他的心里，他不知什么样的反应才比较正常。

　　也许肖林不期待着他给什么安慰的话语，只希望他能听进去，愿意和他分享这份巨大的煎熬。

　　“为什么？”楚维试着发问。

　　“因为……因为……”他说不出口，那些事情相比于楚维经历过的则更加黑暗，“我现在没法告诉你为什么，只能说学校真的不安全，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楚维乖乖地点点头。

　　肖林吸了一下鼻子，看了看时间，又十点多了，“去睡觉吧，那些事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楚维看着他勉强露出的微笑，看了很久，快要把肖林看穿，最后还是憋出了一个字：“好。”

　　他缓缓地从肖林的床上下来，走到一半又回头看了一眼肖林的背影，结合着刚才的故事这个背影一下子变得很落寞。

　　伤心事说出来是会更伤心吧。

　　他这样想着又折回去，凑到肖林面前望着他依旧含着零星眼泪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他知道肖林反应过来一定说不能，所以他先发制人的吻了吻他的嘴角，算作一个安慰，而后马上下了床朝着门走了，身后留下一句：“晚安。”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肖林还愣愣地待在原地，但是心却跳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