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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游不枉下意识朝盛峥看去,发现他居然也看着自己,两人不约而同地撇过了头。

      这种时候,必然不能和土匪们正面交锋,最好的法子的找个地儿藏起来,可是眼下正是秋天,树枝草木都秃溜着,更别说某人一身红,藏都没法藏。

      盛峥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毫无愧疚,双手一摊,装模作样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游不枉没理会他,一把拉住吓得半死的薛耳朵,低声问:“你先别慌,这些人离我们多远?”
      薛耳朵缓过了那阵,顿时只觉得丢脸,捂着半张脸,翁声道:“百步远,不,五十步远。”

      游不枉:“到底是百步还是五十步?”
      薛耳朵耷拉着眉毛,苦笑道:“现在应该近五十步了,我功夫有限,只能分辨出有或者没有。”

      游不枉:“······”
      也就是说,这所谓的五十步也好百步也好,都不靠谱。

      盛峥长身靠在一颗枯树上,双手环抱,自高而下地临视着游不枉:“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游不枉一咬牙:“你怕了就走,没人嘲笑你。”
      说着,他居然蹲下身,在盛峥难以理解的目光中伸手抹了一把土,刷刷几下往自己身上脸上抹,灰黄的泥沾到脸上,他却连眉头也不皱。

      盛峥心说这小子还真豁得出去。

      薛耳朵有样学样,一边抹土一边不解地问:“小枉,我们要把衣服弄脏然后躺地上吗,是不是这样便和土地一个颜色了。”

      他还没等到游不枉回答,就听见旁边一声嗤笑。
      盛峥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两人:“来的十几个人,你当他们个个都瞎啊!”

      游不枉头也不抬,张口就是一句:“我看是某人把别人当瞎子,一身红衣生怕土匪看不见你。”

      盛峥也不心虚,“呵呵”地笑了两声,抬手一把扯开衣领,三下五除二地除去了红色外袍,只留下单薄的里衣,还好是白色的。
      这厮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不仅不觉得自己行径流氓,还颇以为荣,外袍一卷随手潇洒一扔,骨碌碌滚下了山坡,这人眉眼耐看、鼻梁高挺,忽略那欠扁的神情,此刻长身倚在树上,倒让人很难不真心实意地称一句清俊潇洒。

      潇洒的某人一挥袖子,在薛耳朵目瞪口呆中,飞快地系好了腰带,又朝游不枉飞过去一眼:“怎么样?”

      游不枉嘴角紧绷,是在忍着笑,他低着头不动声色地走到盛峥身旁,手里好像还攥着什么。

      “唰!”
      一把灰土仙女散花似的,从头到脚扑了盛峥一身,白衣滚了一圈灰,就跟平民百姓穿的黄麻衣似的,逼真、生动极了。

      “游!不!枉!”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正在此时,薛耳朵猛地拉过二人,语气急促:“马上就到我们面前了,我们怎么办?”

      “二十步。”
      此处是个小山坡,三人和那群土匪隔着一个坡顶的距离,故而不消十步,土匪到了山坡顶头,便能对底下一览无余······包括他们三人的踪影。游不枉朝左右两人扫了一眼,道:“待会儿不要与这群人起争执,土匪不是傻子,我们装作路过肯定不行,就说是走投无路来投奔的。”
      说着便低下了头,他不擅演戏,不露脸只说话,穿帮的可能才小些。

      “打不过就加入”,是弱者惯来的生存之道,显然更能让这些土匪相信。

      薛耳朵一边嘀咕着“这能行吗”,一边已然弯下了腰抖着膝盖,俨然是一副要给这群土匪老爷下跪的架势。

      三息功夫,那群人发现这荒山野岭冒出来的三个小毛孩子,为首的粗臂一指,派了个小喽啰近去查看,待确认了这三个家伙手无寸铁,这才慢悠悠地摆出老爷架子,踱步到三人身前。

      这人胡子拉碴,喷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一言难尽的味儿,抬腿往面前低着头的瘦小少年身上就是一脚,语气蛮横:“你们三个,从哪来的,到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是俺们孙家寨地头吗,嗯?”

      游不枉生生受了一踢,也没喊痛,反倒装出语气哆嗦畏惧:“我、我们三个是从村里跑出来的,家里实在是没粮了,听、听说······这儿有吃的,我们可以出力气的。”

      “呸!”这为首的吐了口空痰,一手抽出了肥腰上挂着的大铁刀,哐的一下砍了出去,灰土地顿时裂开了寸把宽的裂缝。
      ——好巧不巧,正戳在游不枉脚边。

      薛耳朵半空中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很是没骨气地“噗通”一声,和地面来了个激烈碰撞。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土匪群中传来笑声。
      “怂货,老子在这小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敢拿刀砍人了!”
      “就是,没出息的家伙!”

      薛耳朵死死低着头,双脸涨红,十指紧扣地上灰泥,几乎恨不得一耳光扇醒自己。

      “下跪也、也没用!”边上那个喽啰看模样是个结巴,装作豪气实则滑稽地一拍胸脯,马屁张口就来:“我们三、三当家的英、勇威武,才不、不吃你们那套!”

      游不枉一把攥住薛耳朵手肘,朝他递过一个“放心”的眼神。
      薛器这才发现,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少年眼里,竟是丝毫没有惧意的,甚至他目光收回的时候,几乎带着点和年纪不符的冷森意味。

      可当他抬起头直视那土匪头子,那股冷意沉了下去,浮起的是十二岁少年饱受饥饿的瑟缩眼神。

      游不枉几乎是“语无伦次”,双手一把扯住这三当家握着刀的手,脏兮兮的。
      “我们自小做农活的,只求口饭吃,干什么都可以的,只要、只要一点米面就行。”

      三当家神情松动,心说不就是屁大点孩子,他自己也犯不着紧张兮兮的,朝廷一贯不管土匪,不大可能派人——还是小孩,来此处混水摸鱼,于是,他大手一挥:“行,你们就去寨子后山给地道探路去。”
      正好缺几个身体小的家伙。

      游不枉“感激涕零”之余,还不忘掐了薛耳朵一把,二人一同红着眼睛,不住地说“谢谢”。

      旁边的喽啰刚拍完马屁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他绞尽了那点脑汁,突然一拍脑门,凑到三当家的耳边磕磕巴巴说了句什么。

      游不枉之见这三当家神色骤然严肃了几分,毛笔粗的眉毛拧巴成一团:“二哥捡回来那女的······我以为是他腻了,照你这么说,是个女探子?”
      喽啰点头如雨:“嗯、嗯!”

      游不枉心底一震,倒不止为眼下处境担忧——谁派的探子?总不会是朝廷。

      三当家狐疑的目光扫了一圈,随即在盛峥处停下,十分不礼貌地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冷哼一声口臭熏天:“难怪!我说怎么就你俩小子说话,另一个臭着脸跟二五八万似的,合着是想诓我们呐!来人,把这三个小子关到牢子里去!”

      游不枉还想再挽救一下:“这是我邻居,他从小脑子不太好!”

      三当家从鼻子里出了口气,依然粗嗓门,却终于不那么臭了:“脑子不好,那就更该关着了,省得往外瞎嚷嚷把咱们寨子藏身地给漏了出去!”

      盛峥一言不发,被游不枉横瞪了一眼也不恼,依然挂着那一幅高深得欠扁的笑。

      徐家寨“牢房”里。
      这牢房说是牢房,实则简陋极了,就是个山洞,四面有三面都是土洞壁,剩下那一面是个钢丝焊的竖网,而且,统共也就三间牢房,还有一间是空的,另一间关着的人不知是死是活,只看得出草堆里凸起的一小块。

      薛耳朵郁闷地踢了块石子,咕噜几下滚出了牢房,或许是还沉静在方才丢脸情绪中,显得郁郁寡欢的,石头子儿一块接一块的滚了,也没见他发泄出什么。

      游不枉挪了过去,拍了下他肩膀,一副认真模样:“方才你演得挺像,多亏了你,那土匪头子还信了我们一会儿,只可惜······不走运吧,赶上人家一朝被蛇咬,杯弓蛇影的时候。”
      薛耳朵倏地抬头,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只是在演戏,没人会觉得他是发自心底表于肢体的畏惧,这般,他还能掩耳盗铃地拾掇起那么点颜面。
      但下一刻,他脖颈塌了下去——说不定小枉心知肚明,只是安慰他罢了。

      游不枉满不在乎地也踢了颗石子,没踢出牢外,碰了墙壁有又转回来,离他脚尖一丈多远,和薛器发泄似的玩法不同,他这更像是无聊所致。
      “不管怎么样,当时要的效果达到了,管它出于什么心思呢,你说是不是?”游不枉目光跟着石子滚,显得很有几分玩耍的少年气:“······不过还是被关进来了,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吧。”

      薛耳朵的注意力成功被转到“如何逃离”这件事儿上,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兜兜转转又回到刚才的问题,横着眉毛瞪向角落里那个没演技的:“你还不想想办法,你就是最大的漏洞。”

      这话不好听却是实话,三当家信了他们两人,虽说有“被蛇咬”在前,那也是有盛峥这个漏洞才笃定他们诈人。

      盛峥高抬贵“眉”,皮笑肉不笑地望了过来:“你说什么?”

      薛耳朵顿时熄了火,只在游不枉耳边嘀嘀咕咕:“就不该信他,还不是少爷一个,我们被关了半天了也没见他放什么信号弹让人来救。”
      游不枉压下他的肩膀,摇头道:“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回应薛耳朵的是角落一声嘲笑:“总算是有个明白人。”

      薛耳朵差点要拍地而起,被游不枉有先见之明地压了回去,他怒气冲冲:“这什么人,落进下石倒是一流!”

      游不枉:“别急,现在我们一没受伤二没饿死的,更别说完全不知道土匪底细和手底下的人如何分布,你没听那什么三当家说,他们山后面有地道,虽然我们不知道挖没挖通,但万一呢,那岂不是让那些看见信号弹赶来的侍卫扑空?”

      地牢就巴掌大地方,几乎听得到回音,盛峥虽在角落暗处,也将这些话听得一字不落,他挑了挑眉——是和嘲讽薛耳朵时不一样的挑起,一边比另一边只高出毫厘,显露出不同于先前的饶有兴趣。

      这一丝“兴趣”自然没能被任何人捕捉到,那边薛耳朵恍然大悟的点头,问了一句十分无济于事的废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游不枉轻轻皱起眉头——盛峥发现这小毛孩儿总是这个动作,思考要皱眉、劝人要皱眉,就不怕长出老人般“川”字的额头纹?
      游不枉:“等会儿有个有人来送饭,看看有没有机会。”

      薛耳朵耷拉着眉眼,肩膀沮丧的垂了下去:“咱们都被打成探子了,你见过给敌人送饭的吗?”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露出发亮的眼睛:“小枉!你应该能出去?”

      游不枉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这么一层希望,摇头道:“进来的时候我就估量过了,两根钢柱的间隙太窄,我功力有限,缩骨后也过不去。”

      薛耳朵突然愣住了,“嗷”地一声哀嚎出声,被盛峥一句“吵死了”给不甘心的堵了回去。

      盛峥站起身,嫌弃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游不枉道:“我看行,你那日缩骨后的模样我见过,再勉强勉强,应当能穿出去。”

      “勉强勉强”,这几个字说得可太轻巧了,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更别说练功,缩骨功本就是逆自然的功法,缩个一寸半寸已是不易,这临时关头,哪里勉强得出来。

      游不枉自然是拒绝——别的不说,他这几日总琢磨师父那一招一式,并未练缩骨功更别提什么进益。
      然而盛峥这人自己不学武不知其难处,非要他一试,还美其名曰“突破自我”、“凡是只要肯努力,没有不可能。”
      这家伙还说得胸有成竹的,连薛耳朵都倒向那边阵营,目光鼓励又希冀地望着游不枉:“要不····你再试试?试试又不要钱!”

      游不枉:“······”
      他叹了口气,只得在二人一个热情一个笃定的目光中盘腿坐了下来,运气调息,让浅薄的内力游走筋脉,缩筋调骨。

      不过片刻功夫,他骤然察觉出了不对——寻常运气于体,是总会有阻滞的,只会随着功力高深浑厚,而变得流畅丝滑,他功力浅,这种阻滞其实十分明显,每每都要废不少功夫。
      但今日,却有些不太一样,阻滞虽依然存在,却明显小了许多——这是功法练得深了一层的表现。

      可是······
      游不枉尚且来不及细想,就听薛耳朵急切的声音响起:“有人往这边来了!”

      那一瞬间,游不枉仿佛被点了任督二脉,内息愈发流畅,只见片刻功夫,他身体已然缩了不少,看身形只有七八岁年纪——不仅如此,便连脸都小了不少!

      来不及震惊,薛耳朵赶忙将草堆堆作一起,里头垫垫,显得好像有人睡在里面似的,对游不枉道:“快走!”

      盛峥终于发挥了那么点用处:“笨死了,这会儿你让他走,不正和外面人撞上吗?先留下,等人过来再说。”
      说完,他还颇为潇洒地开了个玩笑:“说不定是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事实证明,某人的嘴开了光似的,来的小喽啰端提来了四个糙面馒头,他长了一双显眼的老鼠眼睛,一条窄缝似的,露出一丁点儿光,先是骂骂咧咧地往那间不知人死活的牢房里扔了一个,又转过来走向这三个孩子,边扔馒头进来,边疑惑地嘀咕了一句:“我记得当家的说的是三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这怎么有个不太像啊!”

      闻言,游不枉悬起了心。
      薛耳朵毫无形象地捡起馒头,这回演技是真的不错:“就我们仨,人都进来了还能有错不成?”

      小喽啰:“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不过你们这也不像什么探子,尤其这个最小的······”

      说着,他突然发现了什么,那双老鼠眼睛眯得更紧了些,连那一点点眼白都看不见了,一步步走近牢门,打量着什么:“我看······这个小崽子这么瘦,是不是能钻出······”

      然而,他正走到牢门,只见眼前唰唰晃了两下的虚影,紧接着浑身一麻,便跟个木头杆子似的,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虚影”——盛峥的右手收回至身侧,此人不知哪儿来的一手本事,虽不是什么绝学武功,但现下却是正好够用,他十分不谦虚地朝游不枉笑了一下:“救你一回,记住了,欠我个人情。”

      游不枉却有些愣神,难得的对这挑衅般的话毫无反应。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盛峥点的那两下,落在肩胛上的位置······
      ——居然正巧是他前两日醒来,肩颈无端生疼的两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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