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在床上的猎物》阿痒痒

40、苏醒

　　被蛀虫啃噬的果实在切割开时才会裸露出污垢的内里。
　　兰登将手中的银叉缓慢的刺入手中这颗头颅的眼眶，他的手腕在施力时显露青筋，将原本优雅洁白的蕾丝手套也衬托出一分狰狞。

　　国王的长发被揪扯而无处可逃，他在这几乎折磨的长久痛苦里高声的悲鸣。

　　“陛下。”碧色眼珠的精灵专注的盯着面前扭曲成一团的脸庞，笑容因为眼前展露的光景而愈发的灿烂。就好像他正在完成一件艺术品的结尾，把油画最后一滴颜料毫不留余力的涂抹上去。
　　“喜欢我送您的礼物吗？”

　　身侧的白衣管事安静的垂目站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身后敞开的落地窗外是血红沾染的精灵城邦，断裂的女神像侧目向天空，眼底有一颗鲜红的血迹。

　　兰登玩的很兴致盎然，他似乎把国王的头颅当成了一块藏有秘密礼物的蛋糕，就像贵族小姐们喜欢在宴会上用精制叉子一个个扎进蛋糕胚时那样，不知道哪一次就会戳中那枚惊醒的礼物。
　　他对这份礼物很期待，于是随着银叉的增加，兴奋就愈发旺盛。

　　管事劳伦适时的掏出了怀表，神情平静。“领主大人。”他唇瓣没有情绪的起伏着。“我万分理解您的喜悦。”
　　“但也最好担忧一下，倘若那个人类真的没命。我们之后是否也会一并被消除。”

　　他说的语气就像是下午茶时该选择红茶还是咖啡。

　　兰登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并未转头看他，却依旧保持着愉悦的笑意。
　　“我们美丽的母亲，向来秉承着无私的善意。”
　　血红的河流从国外奢华的服饰上流淌，随着阶梯，一步步踏下，最终在瓷砖上蔓延绽放。

　　劳伦知道他指的不是生下躯体的母体。因为所有精灵子民的母亲倘若要说，也只有一个。
　　那便是精灵城。

　　“她早就该死去了。”
　　年轻的领主似乎是悲悯道，眼底的笑意却从未逝去。
　　“用她的心来最后赎罪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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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洛做了很多梦。
　　时而是尖锐的刀锋，雪白孤儿院的墙壁，伴随着铁笼的锈迹，和谁森森白骨裸露的手臂。
　　时而又是巨大的森林，庄园的沉寂雕塑，和迷宫深处的那块刻满名字的石碑。

　　梦里似乎不是他在奔跑。天际是鲜红的色泽，雨水落在肌肤和口中是铁锈的气息。
　　无尽的台阶和悬挂半空的蜡烛，金色的长廊尽头是空旷的地下室，无数吊起的红色丝绒帘布，如同一张猩红的嘴，外侧的蜡烛是雪白的獠牙。
　　而后成为高台。

　　他看见梦中的自己垂下头。
　　耳侧有金色的发落下。

　　周遭聚拢来蚂蚁般密集的红袍人群，高抬双手，虔诚疯狂。
　　“圣子。”

　　他们高呼着，在血肉撕扯间，一声声高呼。

　　“圣子。”

　　猛地一阵巨力将他从水底漩涡中拉扯出来，呛咳着清醒。
　　少年仿佛溺水般曲折身体，肺部随着剧烈的咳嗽而阵阵发疼，汗水浸湿的发丝黏连在脸颊与额头。

　　奥洛恍惚了很久，才从一片迷蒙的色彩里找回了视野。

　　刚才的梦还依稀残存着恐惧感在心中，他本能的大口呼吸。
　　那似乎是塞隆的记忆。

　　眼前是一片模糊半透明的事物，似乎很薄一层，在呼吸一般缓慢搏动着。其中甚至有蔓延的经脉，泛着银白而莹润的光泽。
　　奥洛坐起身，发现自己像是躺在一颗心脏里。

　　透明如花般绽放的心脏。

　　“他醒了。”耳中有空灵而遥远的声音，轻的几乎不存在。奥洛抬头，看见了落在外面正合拢翅膀的白蝶。

　　“母亲的心脏起作用，他确实醒了。”更多的声音细碎传来。
　　“如果他一直睡下去，母亲也会化为血雾。”
　　“还好他醒了。”
　　白蝶如互相通信般逐渐聚拢，逐个停靠在这颗透明心脏外侧，随着起伏的声响扇动羽翅。

　　而后，像是被什么惊吓到，群聚的蝶群猛地散开，纷飞间就像无数雪白花瓣随风飞扬。
　　笼罩少年的心脏此时也似有所感的分离，如同一朵缩起花瓣，逐渐将内层保护的人类轻柔托举，最终放到阳光与空气里。

　　新鲜而陌生的空气裹挟了凉意袭来。奥洛有瞬间的迷蒙。
　　而后他被一双手触碰在脸侧。

　　温度冰冷，却熟悉。

　　他睁开眼，抬头看见了俯视自己的吸血鬼贵族。
　　就像早已守候在外百年，对方浅金的长卷发在风里微动，落在细碎阳光里，上面甚至沾着露水，耀目透明。
　　那双俯视而落的眼里是海水般湛蓝的色泽，夹杂着清澈的碧绿，融合时惊艳夺魄。

　　塞隆垂眼专注的看了许久，像是在描摹少年五官的每一寸细节。
　　而后他俯身下去，将其拥入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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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波并不喜欢那个可怖的吸血鬼。
　　白虎时常甩动着长尾，警惕的看着远处那个贵族修长的身影。

　　哪怕他有着欺骗性的美貌容颜，金色长发，如同远古太阳神那般的气质与光芒。
　　可温波知道，她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就像金色圣殿里流出血河，圣母怀中孕育白骨。本能的恐惧与憎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严重到只要靠近的太过，虎皮的绒毛就会根根竖立，无法控制的从脊背窜起寒冷。

　　巨兽的鼻子嗅闻着空气里危险而冰凉的气味，仿佛嗅到了血液浓稠凝聚后令人战栗的肃杀气息。

　　那是纯血。

　　“温波喜欢奥洛。”
　　白虎远远地望着那个黑发的白皙少年，琥珀兽瞳无机质的透亮，却执拗的盯着。像是不肯罢休的孩童，对自己喜爱的事物意图亲近，带着撒娇意味。
　　“但温波不喜欢坏人……”

　　白虎委屈又愤愤不平的声音娇娇弱弱，第无数次自我挣扎着。
　　奥洛有些无奈的坐在窗口，看着下方每天都蹲在草地上望着自己的白兽。他待在精灵城最高楼阁的房间，唯一可以出来的窗户是一个精致的小露台，恰好可以俯视所有风景，却没办法下去。

　　温波几乎是痴迷而悲伤的望着那个遥远而渺小的身影。直到她看见一个更高大的身躯从后方靠近了露台上小小的人类。
　　吸血鬼苍白的手从少年的侧身抚摸过来，穿过他的臂弯，最终轻易揽过整个腰身。那个动作宣誓独占欲鲜明，金发的贵族将胸前娇小的人类几乎整个人压进自己的怀抱深处。

　　白虎立刻浑身的毛发竖起，兽瞳化为尖利的竖线，獠牙在低吼中展露，仿佛见到了天敌般充斥不安与躁动。她匍匐在地的姿态却又小心而卑微，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迫脊骨。

　　奥洛被身后人的手握住了脖颈，对方指尖托举着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
　　“大人。”他不得不看着那张面容，而后听见自己温顺的嗓音。

　　塞隆感受着怀中人类温热的体温，掌心下是柔软脆弱的脉搏，和对方不堪一握的腰身。他垂眼注视着那双润泽而如鹿一般亮而漂亮的眼睛，像是看见了树林里紧贴着猎食者轻轻颤抖的猎物。

　　“你的伤还没好。”
　　猎食者摩挲着少年的下巴，指尖擦过了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