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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武昌夺魁 ...

  •   转眼省试之期将临,君玉未经科试,先要参加乡里的补遗大收考,因吴道庵已有秀才功名,君玉一人去考大收。

      第一次出门应试,康员外颇不放心,叮嘱吴秀才陪伴同去。吴道庵笑道:“康公莫要小瞧明堂,录遗之试绝不会遗落这颗沧海明珠。”

      考期之日,荣发一早便收拾了笔墨用具,君玉查看无误,整好衣冠辞别家人,与吴道庵一道去往学府。

      咸宁县县学位于府衙之后,转过直街,便能看到红漆栅栏内的三进老房。房屋低矮,墙体多处破损,涂漆斑驳,整体看着老旧,咸宁县学府平日甚是冷清,只有一个老迈教导课学,数十年人才凋零,吴道庵还算得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秀才。

      “明堂,大收考不难,以你才学没有不取的理,就是行文时小心避讳字句,初入考场之人易忘。”吴道庵叮嘱君玉,让她安心考试,君玉谢过姑夫。

      等不多时,铜锣敲响,君玉向姑父荣发作别,自行入场。

      君玉在考前曾向吴道庵请教考场规矩,入场后一切果然如同姑父所说,心中便有了底,静下心来答题,专心时不觉时辰,待放下笔,已近午时。

      县学的红漆栅栏前,吴道庵和荣发挥汗等候,待君玉走出考场,匆忙迎上,君玉心中感动。

      一出县学,吴道庵便着急问题,君玉简述文题,吴秀才一路赞好,君玉口中谦逊,心下却也得意。

      一行人返回康府,康员外已在门口等着。君玉忙上前,员外不说考试,只说辛苦。一旁吴道庵笑道:“好叫康公放心,你这义子文理极好,强过我这老秀才多矣!”康员外很是欢喜。

      当日家中开宴,康员外向家人夸赞义子,孙氏有疑惑之色,却也温和了许多。滑全等人纷纷敬贺,君玉举杯回礼,小饮数口后,感觉不惯酒气,推说量窄辞酒。

      吴道庵一旁劝酒,笑说多饮便能解酒。君玉担心失态,不肯再饮。滑全笑道:“郦兄弟放心饮酒便是,姑老爷是前年中的秀才,你小小年纪,多考几次也在情理之中。”员外急了:“休得胡言,君玉必中。”

      君玉虽谨慎,但心中毕竟畅快,站起拿壶斟满一杯,道:“君玉不善饮酒,今日满杯谢以尊长关爱照料之恩,苦读多年求取功名,君玉定不负父母家门。”

      一杯酒喝得有些急,君玉顿时脸上泛红,她双目晶亮,嘴角含笑,一身青衫映衬红颜,端的是秀色夺人。众人都看得呆了,孙氏更是暗里疑惑,这个义子怎地比自家女儿还要美得多,偏舅老爷一口咬定小郎君有大才,心里嘀咕,且看这次考试结果,若不能中,再赶出门不迟。

      三日后喜报上门,康员外义子郦君玉大收考被取案首。一闻讯息,邻里登门道贺者不绝,康府喜气洋洋。康员外笑不合口,派发喜钱亲历亲为,孙氏立时改了态度,相待君玉亲热许多,人前人后亲热呼唤义子,二姨更是喜上眉梢,张罗着为大公子缝制衣衫。

      君玉自是十分欢喜,待送出道贺之人,即回内堂要向义父义母拜谢。孙氏忙忙让义子坐下,满脸笑容:“我儿不要累着,前日请村东王瞎子为我儿算了一卦,说是文曲星转世,果然不错,康家要托儿的福了。”

      元郎趴在兄长膝头问:“哥哥,什么是文曲星?”吴道庵摇扇笑道:“你哥哥就是,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几百年才出一个。”元郎皱起眉头:“那哥哥会回到天上去吗?”君玉抱起他,笑道:“元郎放心,哥哥去时一定先告诉你。”众人皆欢笑,君玉将元郎交与德姐,整装向各长辈行礼。

      乱纷纷礼节往来后,康员外道:“不多日就要省试,道庵和明堂都要辛苦,饭食都送到房里吧,添些油灯蜡烛,多安排两个小子伺候着。”吴道庵笑道:“康公爱屋及乌,这次我可占了便宜。”君玉微笑站于一旁,心中筹划:初试夺魁,看来平日所习于科考的路子是对的,若能顺利赴京,明年春闱有望到金銮殿上展一展胸中所学,再图救人报仇之事。

      中秋日近,康府忙着为君玉和吴道庵准备行装,都没有心思过节,只说省试回来时一道庆祝。君玉心知省试不比录遗考试,自是更为用心,时时与姑夫书斋论学,点评时政,探讨微言大义。

      秋日,后园树高草长,枝叶间隙碧空透亮,微风从树木间来,带来阵阵果香。一日午后,吴道庵到访书斋:“我想早些日去往武昌,一则先去看看考场,二则也可会会各地秀才,明堂你意下如何?”君玉感念姑夫好意,谢后道:“君玉惟姑夫之命是从,只是劳累姑夫了。”吴道庵哈哈笑道:“明堂休道姑夫老了,吾尚未知天命也。”

      先于省试半月,君玉与吴道庵车往武昌府。秋日凉爽,车马行路不觉辛苦,当日一行人抵达武昌。

      众人收拾了在贡院前的寓所住下,吴秀才兴致极好:“我三进贡院,此次最有把握,实赖明堂之福。”他不肯长坐寓所,常带了君玉与各乡学子会文,君玉少年心性,论学不甘人后,她容貌过人,谈吐不俗,举止落落大方,吸引了大批学子,纷纷邀约结交。吴道庵大为得意,倒是君玉担心耽误习读,外出几日便不再出门。

      一日午后,吴道庵邀约君玉游览蛇山。君玉放下课本,欣然应下。

      两人不带家人,雇车前往蛇山,车到山脚,便弃车登山。一路山道平缓,秋色宜人,两人走走歇歇,登至山顶也不觉疲累。

      黄鹤楼立于蛇山之巅,楼高数十丈,黄粱飞檐,气势非凡。高楼周围空旷,一侧便是濒临江水的悬崖峭壁,其时秋风簌簌,雄浑江水拍岸,天地间景色苍茫,极目望去天际落日孤舟,万里长江尽收眼底。

      君玉稳稳站于悬崖前的山石上,面对万里长江,心潮起伏,感觉自己好似随着那一叶小舟驶往远方。

      黄鹤楼天下闻名,景致开阔,游人不少,君玉与姑夫一道寻访古迹,谈谈说说,十分畅快,一消连日苦读的的疲乏。

      日暮时分,二人尽兴下山。

      行至半途,君玉忍不住回头,但见高楼独立天边,光晕笼罩,有如仙鹤冲天。吴道庵前方召唤一声,君玉默默回身再行。

      这时二人身后传来吟诵之声,“千古名楼历千年,今日始得天光开,仙人临风回首望,鹦鹉洲上祥云来。”吴道庵大笑道:“原来今日我扮了回迎仙客。”君玉低头忍笑,也不回头,青衣长衫晚风中扬拂。日暮寒意渐起,初升淡淡的月影已经近圆了。

      数日后府试之日即到。

      一早,省府贡院大门打开,君玉与吴道庵自携考篮进场。三日连考三场,时事辞赋均有涉及,并无偏深刁钻之题。君玉慢慢行书解答,思路通顺,交卷出来,荣发已等候于贡院外。君玉见四周只有各家的奴仆车马,未见其他学子,不觉奇怪。荣发得意道:“公子第一个出场,姑老爷还未出来呢!”

      吴道庵出来时,脸见疲惫,却无颓丧之色,笑道:“中举就看此回,若无幸,终身再不进考场。”几人说笑着回寓所,整理行装,次日车马回转咸宁。

      中秋后十日便是放榜之期,家中上下都无心过节,只盼佳音传来。

      放榜之日,全家早早起来,齐聚于厅堂等候。康员外早早备了喜钱红花,昨夜里都未睡安稳。元郎在德姐怀中犹自迷糊擦眼,孙氏心疼,叫着回去再睡。元郎扭着身子不依,说要看哥哥和姑爹戴红花。

      院门一早就大开,家仆纷乱进出。巳时三刻有鼓乐声传来,家仆跑进嚷道:“来了来了。”报喜衙役进门,一路高叫:“恭喜吴老爷高中第三十二名举人。”众人大喜,将喜钱派发,吴道庵十余年寒窗终得功名,双目含泪,拱手拜天。康员外也十分欢喜,心里担心君玉,口中不住念叨:“君玉喜报必在后头。”

      日影短去,正午将临,家人回报街面上无人,多家喜报已经送到,康家诸人都有些坐不安稳。君玉脸上还平静,心里也焦虑,她知道别人可等得三年一试,自己却等不得。荣发跳起出门,一边嚷着:“就不信我家公子夺不了魁首。”

      孙氏招呼大家先用中饭,康员外却道再等等。不知几时,忽闻喜乐声传来,其间有荣发高叫声,“公子高中了。”

      众人大喜迎出院门,报喜差役高唱解元名。一时康家门外鞭炮齐鸣,红布幔覆上门额。元郎十分兴奋,拉住哥哥的手不肯松开,君玉将送过来的红花戴在他小身子上:“希望元郎今后强于哥哥。”

      康门一榜中了两名举人,喜事非同寻常,热闹一阵后,君玉和吴道庵去赴鹿鸣宴。

      门外安排车马,书斋内荣发为君玉更衣,一边絮絮道:“公子你道为何这么晚喜报才到,原来是衙役四下打听郦姓人家,却哪里寻得到。”她将旧衫挂起,拿出一件深红簇新的长袍。君玉微笑看着,这时摇头:“太艳了。”

      吴道庵跨进房门,笑道:“荣发要打扮新官人啊,你家公子不用打扮就已经风头十足了。”荣发又拿出数件,君玉不允,后来还是换上件姨娘新制的袍子,通体黑色,边角绣以金色云纹。吴道庵打谅后道:“旁人着黑一身晦气,君玉风采精神,竟是一身的贵气。”荣发喜滋滋地替君玉整理后摆:“从小公子就是玉做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君玉看她一眼,荣发半吐舌头,跟随两位新举人出门。

      次日傍晚时分,君玉与吴道庵走进省城学政的府衙后堂。

      学政府华屋高墙,后堂却颇为精致,堂上方设两张师座,两侧廊柱间红绸为幔,中间数十张雕花木桌错落安放,桌旁屋角点缀应时鲜花。

      二人走进时,已有许多学子早到,三三两两或坐或站于堂内,厅堂之中交谈声丝竹音喧嚣热闹。忽然声响尽歇,君玉只觉各色目光四向而来,尽管心中已有准备,还是禁不住脸上一热。

      君玉跟随吴道庵一起走近一圆桌前坐下,少刻,便有举子上前寒暄,君玉站起回些客套谦逊之词。不多时,学政和主考出堂上座,君玉带领众人谢师行礼,礼后陪坐一旁。

      主考告诫了门生几句,一转头看到解元,心中高兴,对学政道:“今科选得一位少年解元,老夫多年未遇如此佳弟子,明堂才学品貌,放之天下也少出其右。”学政点头笑道:“明堂,春闱仔细,明年武昌府欲要扬名天下,你身上担子不轻。”君玉站起躬身回道:“学生敢不尽力,只怕才疏,有负学政恩师厚望。”席间众人欢声高谈,不时有人敬酒,君玉皱眉看眼前酒杯,看样子今日这酒逃不过去,不要露了破绽才好。

      几杯酒下去,君玉只觉胸中烧灼,脸上也热了起来,想找姑夫帮忙,却见吴道庵与相熟举子举杯欢谈,已有些醉意,只得罢了。

      几个同榜举子簇拥着解元公还要劝酒,君玉连连推辞。张生道:“喜事哪有不饮酒的,醉了就宿在揽月楼,没看见花魁玉婉娘子整晚上都在顾盼着解元公吗,明堂太老实了。”君玉忙推说家教甚严。姚姓举子拉扯君玉衣袖:“有明堂在此,什么花魁,残花败柳而已,不知可有姐妹,小弟尚未婚娶……”一时又有人道:“解元公高才,小生明日便去拜访讨教。”也有相邀春闱一同赴京。

      热闹中,君玉渐觉脑子清明,酒意尽消,心中几分欣喜,看来自己酒量不弱。放下心事,君玉便与众同窗饮酒闲聊,少年解元言辞雅致,举止脱俗,更有一副不同寻常男子的清秀相貌,端的是人人瞩目,个个暗羡。

      回咸宁路上,月夜车马辚辚,夜风中明月似随车而行。君玉推开车窗,酒意未消,想到自己一试便得举人,十分快意,心中默念爹娘兄长,孟丽君出得家门,没有使孟家蒙羞,愿能顺利锄奸,洗脱皇甫家罪名。

      康府热闹几日后,康员外决定带领全家到江陵老家祭祖。

      一家老少收拾出门,数日水路后到达江陵方村。在老家祠堂,君玉以继子身份拜祭,康员外含泪告慰祖宗,康家有子光耀门庭。

      祭祖后,君玉随吴道庵走出祠堂。秋日残阳里,两人走走说说,吴道庵为君玉指点故居景物,一路见村落有破败之相,不由感慨。走不多远,一道残壁土墙挡住前路,墙内亭台楼阁破旧,茅草丛生,吴道庵指点皇甫元帅旧宅,君玉一愣,想不到皇甫家的江陵老宅就在此处。

      君玉走近几步,手抚泥墙,泪水已含在眼中。吴道庵叹道:“皇甫一门忠义,却落得如此。”君玉忍泪对姑夫说想去里面看看。吴道庵指引,沿着泥墙走,不多时转到正门。

      府第前空阔寂静,遍地枯叶,两扇铜门紧闭,残破封条在风中作响,门口的老树上老鸦起落,啼声凄厉。君玉呆立了一会儿,终不得而入,心中伤感,在铜门前端正施礼拜别。吴道庵感慨忠良蒙冤,未察觉君玉异常,也同施礼。

      回转咸宁不久,康府上下忙乱着为两位举人准备进京的行装,康员外特意将家中得力的用人指了两个跟着上京。临行前晚,康员外到书斋探望义子,私下交与君玉百两黄金,嘱咐君玉在京中花费不可过省。

      灯下,康员外的须眉较以前更白,对君玉道:“明堂你不是池中之物,老父不能耽误你,京中看着有好人家就定下来。”君玉心中感动:“父母在家中善自珍重,君玉若得进身,必迎父母京中孝养。”

      秋末,君玉与吴道庵辞别家人,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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