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不会起名放弃治疗 ...
-
李镜进入书房,太子正面对墙背手站立着,墙上便是李镜方才赠送的那幅《元京图》。
太子转过身来,李镜待要行礼,太子忙把人扶起来,上座后又再三让他坐在自己对面,李镜推辞不过,便坐下了。
对于李镜前来京城的目的,方才在酒席上不方便谈论,此时终于可以打开正题了。
于太子而言,有一个年近半百却依旧精力充沛、大权在握的父皇,是一件有些尴尬的事,只要父皇在一日,他这个太子便不可锋芒太露,以免被人看作逼宫的征兆,尤其是大周的皇室刚经历过那么多同室操戈的血腥政变。
但他同样不可以表现得太软弱无能,有失储君风范,何况如今惠妃与端王在旁虎视眈眈,而丞相李宏林大权在握,更有倒向惠妃一派的倾向。
太子迫切地需要身边有一个可以倚靠的谋士,而李镜是他心中的上上人选。
太子道:“长闲且暂待些时日,等时候到了,我便求父皇为你赐官,让你能久居朝中。”
李镜听了,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欣喜宽心之色,反而不疾不徐站起身来,朝太子叉手一揖:“草民恳求殿下,不要为草民求官。”
太子闻言,有些急切道:“我说了,长闲在我面前,不必用谦称,你我只诚心相待即可。”
李镜抬起头道:“殿下,您急着把我从齐鲁召来,不正是因为左相大权在握,您的地位受到威胁么?若是此时将我荐入朝中,左相便会更加忌惮,以左相受圣上之重用,加上宫中有惠妃协助,只怕殿下难以抗衡。”
“所以我恳请殿下,让我以草民身份陪侍殿下左右,方是长久为殿下效力之计。”
太子一怔,不由得大加感动,站起来扶住李镜的双臂道:“好!长闲思虑周全,我竟是未能想到,有长闲在,我往后便少忧虑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如果不赐官,该如何表达对李镜的看重?这么想着,他握了握李镜的手臂道:“十月的东巡,长闲便和我一同去洛阳吧!”
按照皇室的惯例,每年十月,皇帝都会携亲眷离开长安前往洛阳,小住上两三个月。太子通常是随行的。
李镜叉手弯腰道:“草民谢殿下恩典。”
二人谈过之后,太子心中已定,便又和李镜一起,前去花园里找自己的两个兄弟。
此时赵丰和周翎风一场斗得酣畅淋漓,赵丰大叫一声“好!”:“上回如此过瘾,还是和梅俊卿那厮过招的时候!”
周翎风一身大汗淋漓,扔掉树枝,转头向游廊走来,眼光对上廊下站着的赵庆,便扭过头去。
回到宁王府,已是入夜掌灯时分,吃晚饭时,仆从们也察觉到殿下和王妃之间冷凝的气氛,不由得小心翼翼,上菜的动作都轻了几分。
晚饭后不久,仆从都退下之后,按例周翎风还是睡在卧房里间,赵庆在外间,周翎风却道:“我去外面睡。”
赵庆道:“你去哪里?虽是夏天,外头夜风也大。”
“无所谓。”对周翎风来说这简直荒谬,他一个人赶路的时候,露宿荒郊野岭不说,有时就直接在马背上睡觉,谁管它风大不大?
赵庆不由露出那种柔软又受伤的眼神。周翎风见了心里没由来的烦躁,“啧”了一声道:“你又怎么了?我睡哪里,于你有什么分别?”
说完也不等赵庆的回答,足尖一发力,身形犹如燕隼般从屋内跃到屋外的房顶上。他知道要是出院子外去,又会在王府间引起什么议论,还不如睡屋顶。
这夜的风其实正好,夜空清朗无云,漫天繁星点缀。
明明是个很好入眠的夜晚,但周翎风心中被莫名的一股气憋着,一时间翻来覆去,竟是怎么也睡不着。
下面屋子里的灯烛灭了,投在庭院当中的影子也消失了,只剩下遍洒在地面与檐角的月光。
周翎风瞪着头顶的繁星。这时忽然从屋子里,传来悠悠的笛声。
那笛声中暗藏着一丝忧郁,却又不显得过于凄婉,正应了孔子所说的那句“哀而不伤”,在柔和的调子里,又隐含着期盼。
就像在风雨里折翼的雀鸟,还是怀抱着对前方未来的希望。
周翎风当然不会听得懂曲意,但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和煦的夜风,这样的笛声却并不让他感到吵闹,反倒是一边想着“这人烦不烦”,一边在这笛声之中睡着了。
周翎风说到做到,自此之后,果真每夜上房顶睡觉。好在是到了晚间他们总不叫人在院子里伺候,周翎风的武功又超乎常人,竟是无人发觉。
等到满了半月之期,便是周翎风要和自己的新婚夫君一起,回“娘家”拜访“父亲们”了。
回张府一见面。周琛和张恒一眼便看出这两人之间氛围的不对劲,并非联姻关系的那种冷漠疏离,而像是闹了什么别扭。
周琛叫来陪嫁去宁王府的两个侍卫问了问情况,思索了片刻,恰巧此时周翎风正在向张恒询问北边戎人的情况,他便请了赵庆单独到马场去跑会儿马。
赵庆依旧是那幅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拘谨的模样,但周琛看他驭马纯熟,又想到几个月前的赛马会,他与周翎风联手在球场击败端王的情形。
或许这位宁王殿下,没有传闻中和他们想象的那么软弱无能。
“殿下与王妃闹不快了吗?”周琛随口道。
“啊。”赵庆忙回道,“是,是有一些。”
“王妃性情固执,年幼遭遇变故,不善与人交际。”周琛道,“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赵庆忙摇头道:“我不曾放在心上。我……只是,王妃他,自打从太子府赴宴回来之后,便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大约是厌恶我了吧。”
亲王至尊,八尺男儿,却在这儿说些小女儿家般委屈的话,听得周琛直想笑。
但他却忽然想到,或许正是宁王这有些软弱的姿态,让阿翎无形之中放下了一点防备。
至于厌恶?他这宝贝外甥要是厌恶起一个人,就是天王老子都不会看一眼的,还会和人坐在一张桌子旁?
这孩子背负的仇恨,让他把人间看作一个战场,眼里从来只看得见敌人。
可眼下,他居然会去刻意地回避一个人,若不是心中有动摇,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于是周琛道:“殿下,臣熟知王妃性情,若王妃厌恶殿下,早先就不可能答应与殿下的联姻了。”
赵庆一怔,因为周琛的这句话,眼中又闪过一丝光。
算了。周琛看宁王的模样,忽然觉着,他们小年轻之间的事,自有他们解决的办法,顺其自然吧。
从张府回来,周翎风晚上接着睡屋顶。
下面的灯烛灭了,今天倒是没人吹笛。正好,周翎风闭着眼,忽然听到一点动静。
他一下睁开眼,只见屋檐旁搭了一架梯子。在他的瞪视之下,一顶玉冠从屋檐下冒了上来,赵庆居然靠梯子爬上了屋顶。
赵庆手里还抱着一个食盒,他虽不擅武功,但也不羸弱,踩着屋瓦稳当当走过来。
“……”少年一条腿曲起靠在屋脊上,虽然姿势不变,但眼神一凛,已经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赵庆站住脚,揣摩着周翎风的想法保持了距离。
“这些天,若我哪里做得不对,希望你能原谅我。”
周翎风别过头去。根本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
夜风吹来,吹得赵庆宽大袍袖外的轻纱轻轻摇动:“但若……但若你只是单纯不想理会我。我希望还是不要这样下去。”
周翎风扫了他一眼,意思是这样下去又如何?
“你想要杀戎人报仇,是不是?”赵庆道,“我可以帮你。我们的联姻,不正是为了这个?”
周翎风在这时终于正视了赵庆,开口道:“那你又想要什么?”
“我想要……”赵庆顿了顿,看着周翎风,脸微微的红,“或许,我们可以做个朋友。”
“我没有朋友。”周翎风斩钉截铁道。
赵庆也在屋脊上坐了下来,看着深夜静谧的宁王府:“若你大仇得报,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与你何干?”周翎风一下子拧起眉,赵庆问的问题,和张恒周琛问过他的一样。
“不不,我的意思是。”赵庆忙道,注视着他,“那之后,应该就可以有朋友了吧?”
周翎风坐着一动不动,赵庆看着他,等待了许久,才听少年说了一句:“别抱期望。”
赵庆却一怔,像听到他期盼的答案一样,笑了,把食盒拿出来放在他和周翎风之间,打开来道:“刚出炉的珍珠鸡,尝尝看?”
菜肴的香味赵庆还没上屋顶的时候周翎风就闻到了,这时候赵庆递来筷子,他一手接过便下筷。
赵庆道:“还是不要睡屋顶了,吃完了去下头里间睡吧,和先前一样。”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