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养的乡居日常》礼年

12、第十二章

　　奀花婶娘，冬菊婶娘，花芹婶娘带着一些劈好的竹条和麻草来到恩养的院子。

　　阳阳，你前段时间不是和我说想学编织吗？

　　是的。

　　想做什么？

　　灯罩、放衣服的竹筐、竹篮、竹垫等，挺多的呢，我慢慢学。

　　都差不多的做法。竹子做的比较牢固耐用，但竹子容易划伤手，你戴好手套，先不要用竹子，看着我们怎么做，用麻草练手，我先教你做竹垫，这个相对简单些。

　　恩~我先学垫盘子的那种好了。

　　恩养看了一本讲编织的书。

　　编织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手工艺之一，它是手指技术运动。将植物的枝条、叶子、茎、皮等进行处理，用手工进行编织的工艺。

　　旧石器时代，人们就学会用植物皮编织成网辅助狩猎盛放食物。那时编织的工艺主要是“十”字、“人”字等简单样式。

　　逐渐发展了竹编、藤编、草编、棕编、柳编、麻编、麦秆编等，主要生产日用品与生产生活工具，像篮子、簸箕、筐、篓。

　　接着出现桌椅、茶几、床、席、柜子、沙发、凳子、箱子、屏风、书架之类的，追求生活品质的把它应用在灯、挂饰、靠垫、盘、帘上。

　　恩养的卧室还挂着从埃及特展淘来的埃及纸草画。

　　恩养在书里看到编织步骤，竹编要分蔑、分层、刮青、蒸煮、过圆刀等，胚体外表加以镶、编、插各种图案，染色、抛光。中间穿插各种技法：穿、削、锁、钉、榨、套等。还有包缠、钉串、盘结，繁琐而复杂，看的眼花缭乱，索性向婶娘请教，从实践出发。

　　奀花婶娘教恩养六角孔编法，三条竹篾交叉形成三角，继续叠加三根竹篾织成六角孔，接着以六条逐渐增加。这个做好的竹编孔隙较大，适合拿来做杯垫、盘垫。

　　冬菊婶娘教的是双重三角形编法，直接以六条竹篾起编，累次六条增加。

　　花芹婶娘用的是圆口编织法，是四条竹篾为一单位，从右到左形成快九十度的圆心，接着增加四条。恩养学的磕磕绊绊的，几个婶娘坐旁边乐。

　　阳阳，慢慢来，不着急，实在不行，婶娘给你做。你先别学花芹那种做法，那种很容易划到手，你学这种梯形编法。把这些竹篾竖着依次排好，然后拿一根竹篾根穿过去，第一条以六上二下编织，第二条五上三下，第三条四上四下，第四条三下五下，第五以六上二下编织。你看这样像不像梯形楼梯样？

　　恩养在旁边学。学了一下午，做了几个杯垫。婶娘们给恩养做了两个灯罩，一个竹筐。

　　接下来几天恩养都在院子里学竹编，即使婶娘再三提醒戴着手套，作为新手还是划到手，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恩养刚学会独立一个人做时，珈蓝走进院子里。

　　清瘦，单薄，一脸孤寂。

　　珈蓝看着恩养做竹编，恩养给珈蓝找了个竹椅坐。

　　珈蓝轻声讲着，恩养安静的倾听。

　　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我奶奶说我从小性子就比较怪，小学六年级我就和奶奶申请住一个房间。我一个人睡在一楼，其他人都睡二楼。

　　早上五点多就起来，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花上一个多小时编辫子。我的房间是两间连着的，每天把地板拖上两遍。外面放在浅青色的梳妆台，是老式的那种，旁边两个抽屉，中间是可以上锁的大抽屉，下面是两个小柜子，上面安装了一块大镜子。

　　每天赤脚踩在地板上，我睡在里面的房间，黑暗，孤独，有时候很害怕，但又迷恋上这种感觉，与家人全部隔开。每天换上不同的裙子，印象最深的是青色的纱裙，一层层的叠着，那时候迷恋新白娘子传奇，每天幻想着自己是那个小青，我是及其喜欢小青的，默默在后面的守护，哪怕自己道行不够。

　　每天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床，很长的一段记忆，很长的一段时间。长时间的放任，让自己一个人放纵在里面，我知道那是独属于我的世界。外人并不允许进来。

　　我就这样一个人在里面欢喜着，看着尘埃在房间内跳舞，我看到它们透过阳光和我打招呼。但我还是更喜欢黑暗，在黑暗中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独自快乐，我很害怕一个人的感觉，但我又沉迷于其中，犹如罂粟般美丽。我对这份感觉着迷，哪怕它如此绝望，万劫不复。但我还是进入这个漩涡，心甘情愿。

　　他们都说我抑郁、厌世，但我也有自己的快乐。

　　六年级时，学校离家里较远，中午是在学校吃的，小孩子天天在家里吃哪里愿意，那时候情愿在学校对面的小超市买5毛钱的泡面，心里感慨中午不用赶着烈日回家是极其幸福的事。

　　也可以选择在学校吃，学校有很多桂花树，吃饭的人家在桂花树的后面。每天用盒饭装着米去订饭，再交2块钱，好几个小孩围着桌子吃，即使是两块钱家里也不能每天提供。

　　现在反过来，天天在外面吃，很难吃到家里的菜了。

　　偶尔奶奶会给点钱，自己会开心一天。小时候就是这样，只要每天能有五毛钱就能高兴一天，五毛钱的快乐。

　　去吃饭要穿过那片桂花林，带着清香，记忆很深刻。每天闻着桂花的清香，那个吃饭的屋子比较黑暗，还要穿过黑暗的走廊。那只是老太太临时住所，没有装修。瓦房，里面很黑暗，但那时候去那里是很欣喜的，也觉得那里的饭菜特别香。

　　长大些，过年的时候和几个小孩，几个大人坐在凳子上围成一圈。乡下的夜晚空气特别好。我们就坐在凳子上，看着比我们小的孩子在大人面前又唱又跳，我们年纪大点的就坐在那里看，嘻嘻哈哈的笑闹着。

　　我家老太太拍着我，“以前是看着你们在那里玩耍，现在是你们看着那些小孩玩耍，你们老了。”

　　我看到黑暗中老太太闪闪发亮的眼睛，大概是回想到过去。

　　我家老太太讲爱情故事，讲她的，讲我妈妈的。我妈妈是在露天电影院认识我爸爸的，我爸当时梳着大背头，打着摩斯，油光发亮的。我妈当时还以为我爸是城里人，后来发现是隔壁村的。

　　我大学谈的恋爱。在一起时我提了一个要求，“你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你习惯馒头，但我是对它厌恶的，你和我在一起得习惯和我一起吃米饭，我吃不了馒头。”

　　他说我不挑食，我什么都吃。就这句话，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我毕业回到南方，他也申请调职调到我在的城市，他问我，你是准备在这里发展了吗，我说是。

　　于是，我们在南方生活。他很忙，我也很忙，他偷偷在城市买了一套房子，他和我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但我对感情始终存在剥离感。

　　习惯一个人躲在房间，长时间的不出门。

　　小时候奶奶家烧柴火，和几个玩伴去山上砍柴。傍晚时收拾柴火回家，和他们走散了，在山中迷路，我一个人走到另外一个山头，前面没路，是个不高的悬崖。我看到悬崖下一座泥房子，房顶盖着稻草。黑漆漆的，一点亮光都没有。

　　我站在小道上，全是树木灌丛，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天色越来越暗，黑幕已经开始笼罩大地，四周静的发慌。

　　我开始全身发抖，偶尔传来几句鸟叫声，尝试发出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喂~你们听的到吗~你们在哪里~不敢大哭，一步也不敢挪，站在原地僵着，已经吓得完全走不动路了。

　　山风呼呼的吹着，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呜咽。当时脑海已经完全空白，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听到同伴的呼喊声，一声声的传来，带来山谷的回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力气了，竭尽全力的呐喊，“喂~~我在~~我~在~”对面山谷里也在回荡着~~我在~~我~在~带点空旷。

　　尝试一个人突破眼前的黑暗，一步步的向回走。

　　忘记是怎么下山的。

　　当天晚上发高烧，烧到40度，在床上说胡话。家人半夜敲小诊所的门。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嗓子在发烧说胡话喊的沙哑。

　　那一年我八岁。

　　那天傍晚的记忆很长时间内没记起来，在某个时刻却如潮水般涌入大脑，让人措手不及。

　　后来我没进过山，而且只要是人少的地方总会不自觉的打抖浑身冒冷气。

　　大三时，一个高中同学联系上了我。

　　和他相识是在高一还没有文理分班的时候，那时他天天教我题目，他的物理和数学很好我便天天缠着他。

　　他很清秀肤色白皙。话却很少，总是浅浅的笑着。

　　我们聊起了过去，约好等我回老家请吃饭。

　　但是隔几天就听说他去世了，在考英语六级后出校门遇上车祸。狗血又真实。

　　半年后，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联系我，我记得当时血液沸腾，心里恍惚带着惊讶。我相信他还是活着的，死而复生都没关系，鬼魂也可以，我只要他在就好，活着就好。

　　但是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只是个骗子。

　　我找到这个人，把他打了一顿，他大概也没想到我能找到他，也没想到一个女生的拳头能那么硬。

　　我还记得当初他对我开的玩笑，他和我说的那些话，他说等我回去带我去好好玩玩。

　　我去看他的空间，到现在还是有人坚持给他留言：

　　来看你了，今晚想起了你，每次我去找你，都背着一个相同的包。可是，我的包还在，你却没了！
　　路生，明天是你的生日么，生日快乐。
　　你还好吗？突然想来看看你。

　　路生，知道我现在哪吗？消防部队。

　　老大，新年快乐！
　　老大，我有时看到一些东西就又想起了你。

　　最后一面是那样的，熟悉的面孔不再。我们会想你的。希望你在那一切安好，不要想我们。
　　我们常常对诗对对子，以后再也没有了，希望我脑海中闪现出上联的灵感时，你在那头，也能对出满意的下联。

　　想起你给我讲解题目，想起我们在走廊上打闹，想起我们一起听歌，想起我们谈论国事，想起你答应我的却还没来我的学校。想起太多没有一起实现想起太多遗憾。

　　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叫《天蓝色的彼岸》，书上说，在天堂的路口有个海，只有不留恋人间的鬼魂才能找到海的彼岸。你不要留恋我们，放心的融入那个大海吧，因为那就是天堂，在另一个世界快乐的生活。或许我们再次相遇时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估计你也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你那帅气的面孔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到了那边，我们所有人都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到了那记得找到爱你的和你爱的奶奶。

　　进了你的空间主页，看到背景，更难过了。

　　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快乐的时光吗？我们一起探讨，一起说笑，一起上课，一起……

　　好怀念过去你教我物理题时的感觉，我的那些物理题还是不会做，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教教我。

　　你的头像已经暗了

　　在开玩笑对吗？老大，可不可以回来

　　我知道这个留言现在你看不到，但你一定能知道我们对你的想念。对不起，我的朋友，没能忍住我的眼泪，我知道你的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朋友表示我很爱你，我还没和你做够朋友，你怎么能这样？

　　老大，你跟我们开玩笑的是嘛
　　老大，你回来好嘛
　　大哥我书没还给你，怎么不给我还书的机会呢。

　　他人缘很好，他喜欢帮助别人。珈蓝望着天空。

　　恩养看着珈蓝，放下手里的竹编，“要不要学编织？竹编算了，伤手，你看我的手都是伤口。我家里有毛线，我们用毛线编织好吗？想做什么？”

　　珈蓝沉默了会，“做挂毯吧。”

　　先确定编织色块的位置，把想做的样式画在纸上，固定在经线后方，沿着形状编织。色块之间的连接处理，恩养用的是单燕尾交织连接方法。

　　恩养与珈蓝用一下午的时间两人合作完成了一个挂毯。

　　珈蓝看着这个挂毯发呆，我现在经常做梦，梦到我小时候。

　　恩养给珈蓝泡茶，拿出很久没使用的杯子，“你看这杯子很脏，落满灰尘，用清水清洗，它会干净的。”

　　恩养把陈搭一伙人的对话分享给珈蓝。

　　在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我们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恩养眉眼弯起，轻声说，“真好啊，真羡慕你，你有一个很爱你的人。”

　　珈蓝愣住，“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他。”

　　没有关系的，他会好好爱你的。慢慢的，你就学会爱人了。没有人是天生会爱人的，我们都是在被爱的过程中学会去爱别人。

　　哎呀，你很幸运哦，这是上一位很可爱的女生留下来的螺蛳，她还惦记这个酒呢。我们好好享用，这个女生可是个吃货，如果我们不尊重食物，估计会生气的。

　　要不要一起来剪螺蛳？已经吐了一晚泥沙了。

　　往水里倒点盐和醋清洗，戴上手套反复揉搓，多洗几遍。

　　把二荆条洗净切成小圈，拍半头蒜，小米椒、干辣椒切碎。生姜切丝、切好葱段，五片薄荷叶洗净切细丝。油锅不需要炒香，直接放洗净的螺蛳。炒的过程中会把螺丝盖给炒下来，比较好吸。先炒一会再加料酒去腥，接着放葱姜蒜小米椒与花椒。倒水加盐生抽、老抽、半勺白糖，汤汁烧开后放二荆条与薄荷，大火翻炒收汁起锅。

　　冬菊婶娘喜欢先用水焯一遍，但我每次都会焯老掉，而且螺蛳盖也掉不出来。

　　恩养提前把梅子酒冰镇过，给珈蓝倒了两杯，拿了几个山竹放盘子里嗦螺后解辣。

　　咸香扑鼻，夏日纳凉，极致的市井享受。

　　两人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偶尔抿一口酒，眯着眼。

　　恩养，我这些年一直看你的书。

　　恩养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每次和别人谈起她的书，她会有一点害羞，脸上会升起一股热意，批评也好、夸奖也罢，感觉遥远的事情一下子放在跟前，总是觉得那和自己没有关系。

　　螺蛳要趁热吃，你觉得呢？

　　恩。

　　螺蛳最好多人一起吃，边吃边闲聊，下次要不要带几个朋友来呢？

　　我把他带来。下次我和你学竹编。

　　那真是太好了。这个挂毯送给你们，给你们的礼物。

　　珈蓝露出笑容，明媚带着温度，“下次我们给你带礼物。”

　　那我期待着你们的礼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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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停更半个月。
我爱的人回来了，我想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