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大漠苍茫云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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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祸东奔壮气摧，马如飞电毂如雷。
当时若不听弹铗，那得关门半夜开。
——咏函谷关 唐•汪遵
在我半梦半醒间，这闻名遐迩的天险，已离我远去，不甚唏嘘。醒来，就见一片白雪连着天空，不曾见到过这区分关内关外的函谷关。想看，结果却压根没有见着。这南锁平，也实在不了解我的心思。也确是，除了十三，他也不需了解其他女子的心。
我睡了很多天，醒来稍稍吹了点风，微有些发烧。靠着车窗发呆，开始胡思乱想。景色一直很美，虽然大气，但看久了还是单调了些。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想到凛华。思之欲狂。
天使的我与恶魔的我争论不休。
天使：他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
恶魔：废话，都这么多天了，除非他瞎了。
天使：他有没有来找我？
恶魔：当然没有，怎么会为你一个下人兴师动众！
天使：可是……我是他的妻，虽然还没有过门……
恶魔：没过门算什么，现在过了门还有婚外情，你算个啥？还有白家人家一家人在那里看着，你做梦去吧！
天使：可是……
恶魔：可是什么，要追早追来了，多少天了，你乖乖忘了他吧！
天使：可是……
恶魔：又可是什么，你不是迟早要回家吗，既然决定要抛弃人家，何必还往里跳，你是笨蛋啊！
天使：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我想他。
我终究还是吹风吹过了头，晕了。烧得迷迷糊糊的，梦里见的，爸爸妈妈，姐姐朋友，还有他。好像哭了。那时候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哭。我哭起来很丑，不喜欢被别人看的，不过，既然我神志不清，那就算了。
醒来，雕花床顶。环境陌生，不过很干净而且有人味儿。这是哪里的厢房？
南家的擎天堡位居函谷关外约一百里的地方，四周辽阔，以擎天堡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方圆二十余里的小镇。往北，是游牧人的驻地，往东南，则入长安。位居此地，风景辽阔，气势极足，镇里的人浑身上下自成的一股子豪气千云，面虽善，却仍让人怕，怕肉痛。像南锁平这样的挺秀气质，在这里放眼望去，那叫个绝无仅有。
我烧得糊里糊涂，被带进了南家，如贵宾般礼遇。穿来伸手，吃来张口，过着猪一般的生活。我嗤笑，什么贵宾啊，猪贵宾。
几天，摸清楚了路线，把裙子一撕，拿棒子敲晕丫头，爬墙外逃。具体逃难细节不予说明。
街上人来人往，我贴身还有带着一丁点钱，自然是先将自己一身的狼狈行头换下。然后考虑怎么回去。
其实我并不需要坐马车的，我并非时下的那些柔弱女子。现在想想很感谢自己的父亲，虽然我并不喜欢，但从他那里学来的东西实在很实用，比如，骑马。马很贵，我下了狠心才买了一匹，还将久汶送的首饰给当了，还是个很不划算的价钱。但逃命中，计较的太多，往往会死得很惨。
出城才觉得自己的衣服有点薄。不过很快，我就一点不担心了。因为我得担心更多其他的。冬日的关外雪原，生人勿近。而我，恰巧没带个熟人。
强盗。
我想，我碰上的是强盗。
这关外的治安为什么就这么乱呢！
刚逃出了南家的地盘，现下又到了谁的地盘？莫非难道会是著名的龙门客栈吗？呸，被武侠小说惯坏了脑子。
我的钱早就不多了，又穿着男装，还狼狈得很，好在这伙强盗不是很残忍嗜杀，我被捆回去当苦工。
在脏乱不堪的关外雪地，我终究沦落为一介强盗了……
不成，不成！我怎么能就这么折服了？！我得想法子逃回去！
强盗头子是个脸上带疤的大胡子，左右手是两个中年人，手下一班人里不乏好手，虽占了城外一座土丘盖了个寨子，但始终不是精明的人，管理总归有疏漏。被一同掳来的不乏青壮，同我一样，被编派去修寨子外墙，实在是让人吃力，头一天，我的腰和胳膊就都快断了。久汶曾经领我看过建筑知识，很奇怪在这堆强盗里居然有如此精通筑城之道的人，十分好奇。
“小白，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你还挺能干。”同样是苦工的大牛，憨憨地说。他早我几天来，浑身臭烘烘的，我都快吐了。不止是他，所有的青壮都一样，身上臭的要死。
“这叫浓缩的都是精华！别看我干巴巴的，我的身上劲儿可足了。”我自吹自擂，其实身子都要断了。“对了，大牛兄弟，你还知道这围墙是谁让修的？”
大牛摇摇头，一旁的玛甙接上话茬：“小白，我不跟你客气，以前我可是俺部里的百事通，这帮强盗可不是普通的强盗！”他压低声线，神神秘秘的，“这帮强盗可是关外南家养的，专门为他们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你说刚起步的强盗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来修寨子啊？”
这位玛甙兄弟的话……好像欠思量……
“玛甙兄弟你消息哪来的，我前两天还看见那个监工和穿戴似乎是其他部族的人见了面，你看是不是有些部族过冬不够，买通强盗抢劫的？”
这位仁兄的话，好像还有几分道理……
“不过，二位，我想知道，这设计围墙的人到底是谁？”
鸦雀无声。很明显，没人知道。
个子跟我差不多高，胳膊细瘦的少年，一脸阴郁地盯着我看。我不过是向他打听这寨子的情况。不至于用这么想杀人的眼光看我吧。
“我不知道。”少年拍拍屁股，领饭去了。
我还没有问他的名字。这背影，看着真眼熟。
“就是他，这两天一直鬼鬼祟祟地打探咱家寨子的底，八成是官府派来的卧底！把他给我抓起来！”突然间，几个大汉就把我抓起来。
他们步子大，我被绳子拽了一路，就被扔到了大胡子大王面前。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大胡子擦着刀，眼神凶狠。
“我、我、”我紧张得发抖，“我是从长治来的……我是长治北家的短工……”不知道这些人知不知道北家，信不信我。
“北家？”大胡子的眼神闪了闪，上前拽起我的襟口，跟我眼对眼，胡子扎着我的脸，“北家现在是谁当家？”
“北凛华。”我心还悬着。
“你在北家做什么的？”
“我是普通的短工，领钱做事，管事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是吗？”他掐住我的脖子，微用力，我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你想诓我？老子很没有耐性的，给我说实话！”
“我、我、我是做英翻中的……”哇靠，没气了……
“英翻中？那是个什么东西，快给老子说清楚点！”掐、掐得更用力了……
我铁定完了……
“你这么用力，他怎么说得出来？”中年的左右手之一，上前解说。
脖子上终于撤了点力，我软软倒地，喘气：“就是……就是将洋人的话……说成中文……”
大胡子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装死。我不想说。
一盆冷水泼上来。不醒也得醒。
“叫什么名字？”
“我姓倪，倪仁！”
“泥人，我还土人！”大胡子的脚踩上我的背，把我使劲往土里踩，“老子心情不好，你快点给我说！”
“大王，你再踩下去，不死也没半条命了。”另一个左右手之一，跳出来为民请命了。我好感谢你哦！
“他叫白晶丽。”很耳熟的声音……“是我的未婚妻子。”
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凛华！
“我特地来拜访你了，观天世侄。”
“不要跟我扯关系。”大胡子不耐烦地继续踩，“你来干什么？”
“我来跟你赎个人。”
“谁？”
“就是你脚下的那个。”
“那得看你出价多少。”
“你开价。”
“就算我要你北家也成？”
“那也是你的北家，北观天。”
这个大胡子也是北家的人？！我是不是听错了？
“琴娘，先扶晶丽去梳洗。”凛华声音含笑，“中天世侄，你该不会介意吧。烦劳你把脚挪开……”
那个不甩我问题的背影眼熟的少年，拖着我走了。我还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北观天，北芳华的儿子。比凛华大上一岁。当年北芳华被南凤殇休离时，已怀有身孕。北芳华舍不得拿掉这个孩子，却又怕被南家抢去，只得恳求颜华将孩子送到别处去养。小时候缺少母爱的北观天，对南家恨之入骨，对北家却也没有好脸色。因此，才会在南家擎天堡附近打家劫舍。
以上，是从琴娘嘴里打听出来的。
北凛华一来，处境完全改观。我不用去做苦工，想知道的事情也只需要问琴娘，虽然他很不甩我。琴娘卸了妆，穿上男装，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轮廓依旧漂亮。
今天已经是二月初了，我在这山寨呆了将近半月，总算熬到头了。
黄昏日落，他来见我。
说实话，我很紧张。于是乎，我的开场白就很菜：“嗨，好久不见。”
他走近，气息都碰触到我的头顶。我手心冒汗，想退一步。但没有退成。他已经狠狠地将我抱紧，紧得让我没有办法呼吸。
琴娘早退下了，留我们两人独处。
室内很静，我抛出的那句开场白，没有回音。我只听见，自己的心音，鼓噪难安，越跳越快，他的气息越来越难以忽视，肌肤上的热度足以灼人了。总是要说些什么，说些什么话，来打破这难耐的寂静，比如说，我真正的见到他的感觉，比如说……
“北凛华，我……我很想你。”终于诚实说出心中的话，我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双手在他腰上打了个结，“我很想你。”
“我一直在想……一找回你，一定要把你吊起来打。”他叹口气，似乎被我甜言蜜语给打败了，“但看见他那么对你，我的心已经软了一大半。”
“那还有一小半呢？”我抬头看他，唇角带笑。
“你很诚实，所以稍后处罚。”他眸子带笑，“晶丽，我也很想你。”
甜言蜜语，是谁都受用的。我踮起脚尖，轻吻他。他当然回应，热烈而且专注。久别重逢，电视里好像经常这么演。想当年我看那电视剧的时候，嗤之以鼻，现在却沦陷在这热情里，如痴如醉。
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喜欢一个人，而他也喜欢你。这种甜蜜，我这时候才体会到。没有别的想法，我现在太喜欢这个人了。
热吻到一段落，我脸烫得可以煎鸡蛋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找我，我都在这里做了半个月的苦工了。”窝在他怀里，心里甜的要滴出蜜了。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十三带你出去了。知道你不见了，这才猜到你被南锁平带走了。十三精于追踪，那时候我在北家也走不开身，所以才晚了十三两天出门。十三一路上都留下信息，但到了沙漠却失去联络。不得已，我只好直接上了南家，却得知，你已经逃了出去，不知去向。”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与南锁平谈判，他才愿意卖消息给我。”
“你究竟卖了什么给他？”我一颗心提到心口，深怕自己让他倾尽家产。
“十三。”他浅浅笑道。“她要我取消与十三的婚约，让他名正言顺地将十三娶回家。不过，现在十三失踪，他简直是急得焦头烂额。”
“原来是这样。”我的心这才放下。
“回去以后，你嫁我吧。”
“呃？！”我一愣，看他清明坚定的眼，心中一阵惊喜，可惊喜过后又一阵心慌，“这、这太快了吧！我、我……”怎么办，我的家怎么办？
“你以为，将我引到这关外，又轻薄过后，可以赖账吗？”他皱眉，“方才是你亲我在先的！”
“可是，你不是挺乐意的嘛！我又没有勉强你！”我推开他，“我觉得两个人在一块，不一定要这么快步入婚姻的坟墓，可以、呃……可以在交往一段时间，冲动是不理智的！”
他的眼染上了火焰，却轻柔安抚我：“也好，我等你答应。”
浅浅舒了一口气，看着他，心却不安：“如果，我说如果哪一天，我回去了，你会恨我吗？”
他眼眸深深，看样子，知道我说说的回去是回去哪里，却轻笑：“会。”
我心下一跳，躲开他的眼。
“乖，我只是开玩笑。”他摸我的头顶，像哄小孩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丢下一切，跟你去的。”
“你就那么喜欢我吗？”不安渐渐增长，疑惑顿生。不是我自贬，是我真的没有多少姿色啊！
“自从你为了颜华拉住我以后，我就开始喜欢你了。”他叹息，以唇堵住我想出口的话，亲密地让我忘了这是哪里……耳边的低语醉人，让人糊涂，“我就是喜欢你的坦白……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据说他跟北观天谈过了，将我赎了出来。
具体谈判细节我不清楚，住了两天，我就被北凛华带回北家了。临走时北观天嗤笑：“白晶丽，我真奇怪，为什么你在我这个只有男人的山寨里竟然能装这么久的男人？”
“因为，不装男人的话，我会死的很难看。”我轻笑，出其不意地朝他□□踢了一脚，“如何，滋味不错吧，以后希望你能对我客气点。”忙跳到凛华背后放声大笑。
北观天强忍痛，扶墙站着，瞄了一眼北凛华：“算你狠……”
总算是出了口气，这个大胡子，居然把我踩到土里。
知晓我会骑马，他干脆给了一匹马，因为骑马比较快。出了山寨，凛华突然很郑重地靠过来：“晶丽，以后不能那么对我。”
“呵呵，看情况了！”我一夹马肚，奔向前去，“来追我啊！”风声呼啸，刮在脸上生疼，我却希望这样温情的时刻，永存。
回程的时候花的时候多了点，回家就已经二月末了。
白家人走了，北仙华同澹台九也走了，又恢复平静了。
颜华把北家打理得很好，各个店铺已经开始工作，因为我的来迟，洋文学堂晚了许久开课。
我和凛华的感情平平静静，缓缓升温，没有别人来打扰。偶尔搂搂抱抱，也不会太过，毕竟这里是民风保守的年代，所以，即使我是个色女，也只有忍耐了。如果我辣手摧花，必定会被载入史册，遭万人唾骂。
度过春风温柔的三月，百花争春的四月，迎过了初夏渐热的五月六月，终于到了炎热却凉风清爽的七月。北城的夏天，实在是很合人意。
四个月，我上我的课，他做他的当家，闲余时候一起吃吃饭，约约会，日子过得很惬意。以为这样下去，总会有结果的。我给自己定了约，如果到了中秋那一天，我还回不去，就这样，一直和他在一起吧。就这样呆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但……
直到，那一天的秀山之行。
在山脚的树林边缘，北久汶和南云潇的突然出现。
她来了，也就是说，我回家的机会来了。
然而，我却忐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大漠苍茫云追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