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刑侦］》桐凉月

49、第 49 章

　　车水马龙，灯火阑珊，那街上匆忙的，都是结束一天疲惫后归巢的人们。

　　今日十五，正值满月，可惜那点微弱的月光在浓稠的黑夜里显得微不足道，只有少许挣脱了束缚，透过窗台，映在了青年的脸上。

　　青年微仰起头，沉默地看着夜幕中那一轮孤月，灯火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忽明忽暗。

　　半晌，身后传来一道不急不慢的声音:“现在你能告诉我，实施抓捕时，你去哪了吗？”

　　青年搭在栏杆上的手指微紧。

　　那道声音没有得到回复，沉了下来:“谢烨，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组织和纪律对一个警察来说有多重要。”

　　谢烨垂下眼，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转过身来对着顾岩:“我去后门了。”

　　青年抬眼与顾岩对视，一字一句地陈述自己的行踪:“我知道毒贩在交易时是不会直接把货带到包间的，但随时要准备满足对方验货的要求，所以，后门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顾岩不想再看这个不省心的兔崽子，闭眼往后一靠。“所以你当时是去了后门？”

　　“嗯。”

　　顾岩:“然后呢，你看到了什么？”

　　谢烨:“我看到了几个喝醉了酒的在那打架。其中一个脸红得不正常，我觉得是化妆化的，另一个打得束手束脚，老是护着自己的腹部，我推测海鹰就在那里。”

　　顾岩一怔，蓦然睁眼。“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为什么报告上来？！”

　　“因为他们有枪，而且人多，我们做不了当场抓获。”

　　顾岩一拍桌子，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也不应该隐瞒！！！”
　　“是不是我今天不问你，你就不打算说了？敌众我寡算理由吗？一个警察，要是怕受伤，那还抓什么毒贩！！”

　　谢烨沉默不语。

　　顾岩深呼吸了一下，怒火稍稍平息后，觉得有些不对劲。“谢烨，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立马报告上来？”
　　老刑警锋利的眼神紧盯着面前的青年，“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这次换来的是更久的沉默。

　　周遭的空气像是凝住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谢烨才开口，声音是哑的:“我听见我爸的名字了。”
　　他当时躲在墙角，听着本以为是装打架的两个人忽然开始真互打起来，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殴打。

　　“蠢货！今早那个闯进来的娃子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再说只是过了边界一点……”

　　“我们那里死那么偏僻，怎么会无端端有娃子进来？！保不准是条子故意放来的！”

　　“不会的，不会的……”

　　那人冷哼一声，“你怕不是想到自己女儿，下不去手吧。”

　　那人说着又呸了一声，“跟那个死鬼谢城一模一样，装什么善人啊，到头还不是命都没了。等着吧，回去就让头儿亲自处置你！”

　　……

　　谢烨讲完，近乎乞求地对顾岩说：“顾叔叔，当年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能告诉我了吗？”

　　顾岩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忽然很像抽根烟。
　　他食指动了动，压下了想拿烟的动作，叹了口气道:“跟我来吧。”

　　市局大楼一边是办公区，快零点了依旧灯火通明。另一边是各种功能室，其中隐秘的一角建成了档案室。

　　顾岩拉开灯，上了年纪的白炽灯闪了几下才颤颤巍巍地亮起来，惨白的灯照在了一件件沉睡在此的陈年往事上。

　　有已经盖棺定论的，也有苦苦等待公正来临的。

　　顾岩往档案室里最深处走，在一个保险柜前放上自己警证。随着一声“验证成功”响起，保险柜“啪”的一声打开。

　　“这里装的都是十年以上的悬案。”顾岩说着弯腰小心翼翼地抽出最底下一层的档案本，递给了谢烨。“这是824爆炸案的卷宗，我觉得，是时候给你看了。”

　　虽然有专门的保存和鼓励，但时间还是给页边染上了粽黄。

　　谢烨慢慢翻开了这个十年前的案件。

　　“谢城，落鹰计划017号成员。

　　……20XX年8月24号，谢城同志报告消息称海鹰集团将于漓城西郊一间废弃化工厂进行毒品交易，我方决定以谢城同志为内应，厂外部署包围队伍……

　　……在抓捕计划实施前半小时，谢城同志与指挥部的通讯忽然被切断，我方得不到内部的同步消息，决定派第四突击小组潜入查看。突击小组尚未靠近工厂时，15点25分，工厂突然发生大规模爆炸，爆炸半径达45m……

　　……在工厂后方找到少量未全焦的人体组织，经DNA鉴定为谢城同志……”

　　谢烨逐字逐字地看得很慢。

　　直到最后一页翻完，谢烨轻轻合上卷宗，问：“抓捕前半小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失联？”

　　顾岩把卷宗放回原位，重新锁好柜子。头也没回道：“这得问你爸了。”
　　顾岩掏出钥匙锁好档案室的门，开始赶人：“行了，今天就饶你一回，回去睡觉吧。”

　　谢烨默然两秒，“好，顾队您也早点睡。”

　　走出市局大门，已经过了十二点。

　　宿舍是回不去了，谢烨正想随便找家酒店住一晚，忽然听到两下喇叭声。

　　小型车的喇叭声不交，在夜里还显得柔和。

　　谢烨朝右望去，按喇叭的人正闲闲地撑着头靠在车窗旁，眼里含笑地看着他。

　　谢烨讶然，快步走过去。“你怎么还在这？”

　　季昀开了车锁，示意他上车。“说了等你的，总不能半路走了。”

　　谢烨：“校门关了，你住哪？”

　　季昀无所谓地发动车子，“你住哪我就住哪。”

　　谢烨只好把刚订的酒店地址亮给他看，“不等我的话你就不用跟着我住酒店了。”

　　“没事，我不差那一点房钱。”

　　市局在郊区，离酒店有点远，季昀不习惯放车载音乐，车里很安静，人声的存在感在这份安静下被衬得格外强。

　　谢烨点了几下手机，说：“那我给你加间房。”

　　季昀问：“你自己订的是什么房？”

　　谢烨不明所以：“双人房，这酒店没单人的了。”

　　季昀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就不用加了，我跟你一间就行。”
　　他想了想补充道：“别浪费钱。”

　　谢烨：“……”
　　刚刚是谁说自己不差那点房钱来着？

　　季昀见他不说话，又问：“不行？”

　　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
　　于是谢烨点点头，把新增的房间点击取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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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卡刷门“滴”的一声，里面的灯光应声亮起。

　　谢烨选了靠窗的床，朝浴室扬了扬下巴，问：“你先还是我先？”

　　季昀正拿着一瓶刚在楼下买的酒精四下喷会接触到的地方，闻言给他扔了一套一次性床上用品，“你先吧，记得铺好再睡。”

　　虽然房开得匆忙，但好在刚出远途任务回来，基本的行李都齐全。谢烨快速地冲了个澡，边擦头发边出来，却发现两张床都已经铺好了，而铺床的人正没个正行地坐在自己床上看手机。

　　季昀听到脚步声，低头快速敲了几下后放下手机，就听到谢烨对他说：“趁里面还没冷下来，赶紧去。”

　　“……”季昀滚了滚喉结，应了声“好”。

　　谢烨放松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听着浴室门“咔嚓”一声。

　　椅子被季昀喷过，鼻尖慢慢地裹上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不刺鼻，凉凉地抚慰着他的神经，累了一整天，谢烨的意识渐渐昏沉。
　　在酒吧后门听到的话，在档案室看到的句子，一帧帧地在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滑过，越来越快，越来越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声：“谢烨。”

　　谢烨没应，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现在浴室门前的人。

　　季昀顶着一头湿发，拿着吹风机的手上缠着明晃晃的纱布。人生得高大帅气，说的话却无比弱势：“我手受伤了，吹不了头发，你能帮帮我么？”

　　谢烨原本混沌的思绪瞬间清醒不少，心想你一只手是吹不了头发吗？
　　但不知怎的，谢烨莫名不想跟他呛，可能是太累了，他现在一句话都懒得说，索性走过去，沉默地拿过吹风机，插电。

　　季昀低着头给他吹。

　　季昀的头发有些硬，因为湿了水的缘故还有些凉，热风穿过层层发丝吹在他手上，一冷一热的触感分外明显。

　　谢烨垂眸看着自己陷在对方黑发里的手，后知后觉的想，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些。
　　朋友间会关系好到给对方吹头发吗？

　　察觉到他的走神，季昀稍稍抬了一下头，问：“怎么了？”

　　“没。”谢烨回神，继续给他吹。
　　吹个头发而已，干嘛想这么多屁事。

　　男生的头发短，不一会儿就吹干了。谢烨按灭吹风机，正准备回去睡觉，身后传来季昀的声音：“你今晚是不是心情不好？”

　　谢烨愣了愣，继而淡声道：“没有。”

　　季昀没有理他的口是心非，“如果有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可能帮不了什么，但可以借个肩膀给你。”

　　谢烨：“？”

　　他转过身好笑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你发什么神经？”

　　季昀攥住他的手腕，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失恋了？不用不好意思，成泽之前失恋也跟你一样魂不守舍的……”

　　“操。”谢烨真真实实被逗笑了，“我看有问题的是你吧，都在胡说些什么？失恋？我可能么？”

　　话音刚落，他突然被人抱住了。

　　季昀轻轻地拥着他的背，很礼貌克制地把下巴靠在谢烨的肩上。

　　谢烨缓慢地眨了一眨眼，却没有推开。

　　他听见季昀靠在他耳边低声说：
　　“那就别难过了。”
　　“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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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点字，因为下周可能又要封校，能写多少就先发多少了。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