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纤尘记/现代鲛人生存守则》关尔小禾

72、重返故地

　　“大楮，我决定和纤尘一起去鲛人宫。”顾明允对大楮说。

　　大楮兴奋得瞪大了眼睛：“啊啊啊！鲛人宫，那个传说中只有鲛人才能进的神秘之地！先生，您能带上我吗？大楮这辈子跟着您上天入地，辛苦服侍您近千年，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顾明允不假思索地拒绝。

　　大楮瞬间石化，失望之极地望着顾明允：“为什么啊？”

　　顾明允说：“因为你怕水，绝对不能下海。”

　　“可是先生您可以给我一个避水罩啊，以往我不得不下水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吗？”

　　顾明允微微红了脸：“这一次去鲛人宫，对我和纤尘来说意义非凡，我不想把心思分给别人。”

　　大楮懵了懵,然后立刻明白了什么：“先生，您……要和纤尘在海底……那个……”

　　顾明允的脸有些发烫，他转身背对着大楮，严厉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越抹越黑，连忙解释：“纤尘要为我种鲛人鳞，这样一来，就证明我是他一生一世唯一的伴侣了。”

　　大楮双眼瞳孔放大：“哇！先生，您终于有名分了吗？你这么一说，我的确不好打扰你和纤尘，可是……您和纤尘这么重要的时刻，难道不想永久记录下来吗？”

　　“这个你放心，”顾明允胸有成竹地说，“我到时候会用术法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360度无死角地记录。”

　　大楮既欣慰又有些失落，但最终还是理解了顾明允，毕竟单身孤独了千年的老人家，终于要有伴侣了，终于要跟伴侣一起回家见家长了，肯定是不希望打扰的。

　　“那先生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大楮讷讷地问。

　　顾明允唇角噙着笑意，这笑意像春暖花开时的风，“下个月十八是一个吉日，我想为纤尘办一场……”

　　“婚礼吗？”大楮立刻接话，高兴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双眼亮得像两盏探照灯，“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为您和纤尘准备一场旷世婚礼！想我大楮才华横溢，磨练了千年的才能，什么都干得了，唯独还没有举办过婚礼！我一定要办一场最轰轰烈烈，最浪漫深情，最别出心裁的婚礼！让男人看了想求婚，女人看了想结婚，单身看了立刻脱单，有伴侣的看了想天长地久！”

　　顾明允沉默，似乎挣扎犹豫了许久，才咬牙说：“不必！简单办一场就好。”

　　大楮又有些失落，但这并不打击他，他立刻又兴致盎然地开始盘算：“先生打算把婚礼办成什么样？要鲜花钻石和礼服吗？”

　　顾明允说：“这些都要，按照天灵派的结道之礼来办。”

　　天灵派的结道之礼，可是门派内对弟子的伴侣的最高认同！多么忠贞的先生啊！

　　顾明允也没让大楮保密，不出半天，整个救助中心的人都知道了顾明允和江纤尘的事。这事唯独瞒过了江纤尘，毕竟所有人都想给江纤尘一个惊喜。

　　而江纤尘始终在为回鲛人宫做准备，也没有在意其他事情。

　　这两天，江纤尘一直呆在书房，查阅了所有与鲛人族相关的典籍。

　　顾明允推门进来时，江纤尘已经把看过的书整理好放回原处了。

　　“查出了什么？”顾明允问。

　　江纤尘摇头：“这里的典籍里有关鲛人族的记录我都知道，在与魔族一战之后，鲛人族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顾明允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地往书房外走。顾明允就算有千言万语可以将，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有些事情，无论谁来说，无论怎么说，都不如当事人自己醒悟后接受更好。

　　他只是心疼江纤尘……

　　江纤尘很久没有说话，那双明澈的眼睛微微垂着，沉默。

　　“我会找到真相的，”他说，“明允，去鲛人宫时，带上上古神器吧。”

　　顾明允停下脚步，面色不由变得有些凝重：“怎么？”

　　江纤尘漫漫然一笑：“没什么，只是心头有些莫名的直觉，觉得带上上古神器会更安心。”

　　顾明允点点头：“好。”

　　几日后，江纤尘与顾明允乘船出海。

　　海天一色，碧波无垠，船艇乘风破浪，按照江纤尘的意愿笔直前行。时隔千年，重回宽阔熟悉的大海，江纤尘恨不得立刻下水。他是水族精灵，是海中生灵的长者，从船进入辽阔的海域时，海面就出现了无数破浪而来的鱼类，它们无声地在粼粼荡漾的水面跳跃，在透蓝的海面飞行，甚至有庞大而孤独的鲸鱼穿梭着，发出低回的哀鸣。它们仿佛等待了千年，终于等到了海洋之子的回归。

　　江纤尘站在船头，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周遭的气息，然后对顾明允说：“到了。”

　　顾明允让人停船，江纤尘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我感觉到了，这下面就是鲛人宫。”

　　这处海面再寻常不过，平时也有船只往来，但任谁也没有发现过海底的别有洞天。鲛人族太过神秘，鲛人宫也只有有鲛人族血脉的人才能感受得到，宫外又有强大的结界和阵法，如果修为不够，别说是其他人，连鲛人族的人都不见得能顺利进出。

　　所以江纤尘一直在等，等待自己的修为足够强大，足够支撑他感受到鲛人宫、并且顺利越过结界入宫。

　　江纤尘的双腿变成尾巴，在碧海蓝天的光照下熠熠生辉，他轻轻甩动尾巴，纵身跳进大海。

　　顾明允见状，和他一起跳下去。刚入水，江纤尘就抱住了他的腰。

　　“我用避水罩跟着你，你游下去吧。”顾明允说。

　　他知道江纤尘已经离开大海太久了，肯定是想在海中畅游一番的。毕竟他一入水，周围的海中生灵全部都游过来了，这些生灵将海底绘得生机勃勃，五彩斑斓。

　　江纤尘摸了摸一只海豚的脸，轻轻地摇头：“我想快些到鲛人宫，不用游泳。”

　　他指尖溢出一束光，光芒似有意识般向海底快速延伸，所及之处的水自动分开，形成一道蜿蜒的水晶瀑布。

　　江纤尘带着顾明允顺着这条瀑布快速下坠，犹如穿越时空，瀑布似一条时光隧道，隧道外的景色变成扭曲抽象，快速把一切隔离开。难怪世人都找不到鲛人宫，原来通往鲛人宫的路，只有鲛人族才能打开。

　　不过须臾之间，瀑布就蜿蜒到了尽头。江纤尘和顾明允停下来，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无形的屏障，这屏障就是鲛人宫外的结界。饶是顾明允修炼千年，饶是他用尽千年的修为，也不敢说能够打开这结界一道缝。

　　这大约就是属于上古之神的力量，神秘浩瀚，俯视一切，自有威灵。

　　江纤尘将手轻轻放在结界之上，偌大无边的结界泛出层层银光，就像无数复杂交错的密码，快速地汇聚在江纤尘手心。

　　就在这时，顾明允突然察觉身后有陌生的气息快速靠近。他立刻拔剑回身，刚举剑格挡，沉重的攻击已经落下！

　　突然靠近过来的，是一只庞大到看不到边际的海怪，它只稍稍一动，就卷起巨大的滔天骇浪。

　　顾明允视线所及之处，看到数只庞大的鳞爪排山倒海地落下，他立刻祭出剑影，剑光瞬间化作千万剑阵，几乎可在一瞬间将这鳞爪斩下！

　　眼下剑阵即将破浪而去，江纤尘及时收手：“住手！”

　　顾明允挥出去的剑阵已经无法收回，剑光似雪花映日，将深海照得如白昼一样明亮。那海底巨怪的行动还算敏捷，险险地躲开了剑阵，只是被斩下几片鳞。

　　那几片鳞带着血，落在顾明允身边，顾明允确定，那不是鲛人的鳞。

　　这眨眼之间，那怪兽被剑阵激怒，再次落下攻击，出招虎虎生风，全靠蛮力。

　　江纤尘轻轻一甩尾，敏捷地游到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海怪。

　　顾明允与他并肩而立，自然也看清了这只海怪的真面目。说起来，这只海怪看起来有些蠢，长着九张脸，每一张脸上都挂满了海底水草，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他有似麒麟一样的身躯，全身裹着鳞片，可惜鳞片上也长着水草，活像一只千年不动，浑身长毛的绿毛龟。

　　“九婴。”江纤尘使了个清洁术，把这只海怪身上的毛清干净了，“我是纤尘。”

　　被叫做九婴的海怪笨拙地抬起头，瞪大了九双眼睛像灯笼一样盯着江纤尘，大约是已经千年不见，他根本就不记得江纤尘长什么模样了，但是他还认得江纤尘那双属于鲛人族独有的尾巴。

　　一瞬间，九婴就缩小了身躯，眨眼就飞到了江纤尘身边：“你真的是纤尘，那个整天笑嘻嘻，其实很笨很老实胆小又很讨厌的鲛人？”

　　江纤尘简直不想回答他！

　　什么叫很笨很老实胆小又很讨厌？

　　九婴却不管这些，他瞪了一会儿眼睛，瞬间泪流满面，嚎啕大哭：“纤尘啊，纤尘啊，你真的是纤尘。我被困在这里千年了，这一千年我不吃不喝，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这只蠢鲛人了！”

　　江纤尘躲开他的鼻涕眼泪，转身往结界处走——还是先打开结界入鲛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