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纤尘记/现代鲛人生存守则》关尔小禾

13、一生一世

　　第二天，江纤尘先去找顾明允。

　　顾明允其实很少去救助中心，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墅。大楮也不敢自作主张让江纤尘进入别墅，只好约了别墅外的地方。

　　离别墅不远，是一片花园，有凉亭。大楮端了果盘招待江纤尘：“先生很快出门，带你去见警察和欧城夫妇。”

　　江纤尘点点头，顺便把鱼翅海参和贝类送给大楮，还顺带说了一套自认为好吃的做法。

　　大楮认认真真地用手机备忘录记录下来，“等我做成功了，我先给你尝。”

　　“好啊，我喜欢吃鱼，喜欢吃海鲜。”江纤尘耿直地说。

　　凉亭旁是一条人工小溪，溪水纯澈清凉，江纤尘非常想把鱼尾巴放进去，可惜这样做似乎不太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如在东海之畔那样，晃动着双腿。那双裹在廉价裤管里的腿笔直修长，看得散步的人频频回头。

　　不过片刻，顾明允就出现了。

　　他依旧是一身西装，金丝眼镜，阔步而来，步伐平稳，姿态儒雅。

　　江纤尘收好晃荡的腿，站起身：“顾先生。”

　　顾明允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落在桌上的盒子上。

　　江纤尘打开盒子，说：“这是在安谨房中的压胜之物，我先前没觉得不对，因为是人类做的迷信之物。但我昨夜修为稍长之后，发觉这东西的气息不对，不知道顾先生能不能探知一下。”

　　顾明允眉头轻蹙，戴上洁白的手套，将其中一个厌胜之物拿出来，细细地感受了上头的气息，面色微变。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江纤尘心头一凜。

　　顾明允嫌恶地将那物放回盒子里，说：“这东西很邪气，最好交给我处理。”

　　“哦。”江纤尘不疑有他，“和安谨的死有关吗？”

　　顾明允默然：“查了再说。”

　　江纤尘对他深信不疑，丝毫看不出顾明允对他有所防备。调查询问欧城和许荔，还得警方出面。顾明允性格虽然孤僻，却并不是完全不与人交往。刑侦队队长黄浩然就是他的朋友之一，毕竟妖物的事情，大多会与人类案件有牵扯，与刑侦队的人保持密切的关系，也有利于破案。

　　江纤尘现在的模样不会引人怀疑，便老老实实地跟跟在黄浩然后头，去了欧城的别墅。欧城的别墅位于寸土寸金之地，不管是位置还是风水，都是千里挑一的。

　　欧城与许荔都在家中，这两人难得同时有时间。他们夫妻二人举止亲密，一起接待了江纤尘等人，礼貌周到。

　　江纤尘始终沉默不语，从一进门起，他就注意到了欧城身上的气息。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像无形的丝线，微风一样绕着欧城，但很快，在顾明允稍微靠近时，那气息就消失了。

　　除此之外，这偌大的别墅，干净整洁、华丽堂皇，却没有一个佣人。

　　欧城解释说：“我和荔荔因为工作的原因并不会在这里住太久，所以没有请固定的佣人，只是让人在固定时间过来打扫。”

　　黄浩然点点头，开门见山问道：“最近网上有不少流言，关于安谨与许女士的绯闻……”

　　欧城握住许荔的手，坚定地说：“安谨只是一个网红，他不过是为了博取流量和关注而已。”顿了顿，又斩钉截铁地说：“哪对夫妻之间不出现矛盾和误会呢？只要她的心还在我这里，她偶尔玩一玩也无妨，只是，记得要收心回家。”

　　寻常的女人听到丈夫这样的话，只怕会动容。许荔轻轻点头，说：“是我一时糊涂……”

　　这么说来，许荔和安谨之间的关系，是真的。

　　欧城直视黄浩然，说：“我的妻子很单纯，容易被骗。她只是被安谨骗了而已。”

　　黄浩然又拿出一张从监控画面里截下的照片，问：“这个男人，曾经进入过安谨的公寓，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欧城摇头。

　　黄浩然又问许荔，许荔仔细辨认：“不认识。”

　　照片中的男人，能轻松地进入安谨的公寓，可见是知道安谨公寓的开门密码的。许荔曾与安谨同出同入，大有可能知道安谨的密码，而一番排查下来，这男人可能会与许荔有关系，但是许荔否认，为何？难道真的与她无关？

　　一轮询问过后，黄浩然准备离开，起身前却收到了顾明允的短信，他看了短信之后，说：“欧先生，可否参观一下你的别墅？”

　　欧城面色一变，却又点点头：“好。”

　　这栋别墅占地面积很大，带有花园与游泳池，别墅内更是讲究，有健身房、电影院、游戏室、工作室、书房、客厅、会客厅、卧室等，布局讲究，错落有致。

　　花了不少时间，才参观完毕，欧城甚至十分真诚地邀请江纤尘等人来玩。

　　离开别墅后，黄浩然带着他的助手警官上车离开。江纤尘与顾明允单独上了另外一辆车，大楮做司机。

　　大楮见两人坐好，立刻问：“怎样？有什么发现？”

　　江纤尘回头看了眼那栋别墅，说：“虽然欧城这别墅很大，可比不上鲛人宫。别墅里的游泳池，里面的水很呆，不如鲛人宫的有灵气。”

　　大楮眨眨眼，不是让你说这些呀，鲛人！

　　顾明允推了推眼镜，淡淡地开口：“别墅有地下室，欧城带我们避开了那里。”

　　话音一落，江纤尘似恍然大悟：“我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始终萦绕在欧城的身边，那气息在你靠近之后就消失了。随后参观别墅时，那缕气息又似挣扎着浮现出来。”

　　他能察觉，作为修真者之中的翘楚，顾明允也能。且经过离地下室较近的房间时，那气息挣扎得更明显。似被关押的猛兽，虽然气息奄奄，却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是残魂之气。”顾明允说。

　　“残魂？”江纤尘晃了晃双腿，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若是在水里，晃荡的就是那条漂亮的鱼尾巴了。

　　他下意识的动作，使腿轻轻擦过顾明允的膝盖，顾明允轻轻抚了抚略微褶皱的裤管，忽而想起那条在水中摇摆游弋的尾巴，还有那劲瘦纤细的腰……

　　这晃神不过是一瞬之间，随即他平静地说：“或许与掠魂阵有关，掠魂阵能捕获人的魂魄，也能吞噬人的魂魄。但魂魄会挣扎，吞噬的过程会有些缓慢，不会立刻吞噬完毕，没有被吞噬完的魂，已经不完整，所以叫残魂。”

　　“安谨……掠魂阵是不是为了抓捕安谨的魂魄？但他们没想到，安谨的魂魄早就被我送走了，他们找不到。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办法。又是厌胜邪物，又是魙，都是为了拿到安谨的魂？”江纤尘一点就透。

　　顾明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能获取魂魄生前的记忆？”

　　江纤尘点了点头：“我们鲛人也修习过这种法术，可我修习不精，修为也受损了，不能完全读取。而且，我族前辈说过，拥有太多他们记忆，是窥探隐私，所以我们修习的这种法术，本身就不会将魂魄的记忆读取完的。”

　　倒是能读取多一些，可极其耗费修为和灵力。

　　顾明允指尖轻点：“如果读取那残魂的记忆，有利于你还安谨的恩情，你愿意？”

　　“愿意！”江纤尘毫不犹豫地说，“鲛人一族，从不欠人恩情！除非恩人不让偿还。”

　　顾明允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那就好，找个时间，去看看那地下室到底有什么。”

　　“好。”江纤尘非常配合。

　　大楮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二人看来看去，突然眼珠一转，问江纤尘：“冒昧问一句，鲛人的寿命有多长？”

　　江纤尘与顾明允同时一愣，顾明允面色已经沉下来，冷冷地看向大楮。

　　大楮顶着压力，握住方向盘低声道：“我就是好奇……”

　　江纤尘笑了笑，有些腼腆地说：“鲛人的寿命很长的。我们族群里最年长的，是上古与龙凤麒麟同时出生的，有好几万岁了。如果勤加修炼，理论上来说，鲛人的寿命可以没有尽头……不过，鲛人一族多雌性，雄性很少，所以，很久很久很久都不会生出小鲛人……”

　　大楮好奇：“那你是怎么生出来的？”

　　江纤尘说：“我是鲛人蛋孵化出来的。”他是几年前来唯一的一个雄性鲛人，所以从小就备受呵护关注，在鲛人一族中最受宠，鲛人族的几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亲自教习他，教他修炼，教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鲛人。

　　大楮挑眉：“你们鲛人族男少女多，是不是可以娶很多老婆？”

　　江纤尘立刻否定：“鲛人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认定伴侣之后，就矢志不渝。”

　　大楮好奇问：“你们如何认定伴侣？”

　　江纤尘还是一个幼年鲛人，但已经学习了鲛人的习俗，认真地说：“亲吻他，送他一枚身上最好的鲛人鳞。”

　　顾明允神色微怔，姿态却依旧沉稳，他略微坐正，靠着椅背，抬眸间不经意与江纤尘的眼神相触……

　　江纤尘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也沉默了，清澈的眼眸有些不安，甚至有些愧疚和羞涩。

　　他想起抓捕魙的那晚，他好像撞到了顾明允，唇不小心擦到了对方的脸……

　　他那时竟没反应过来！若是回到鲛人一族，族人们知道他不小心亲吻了一个人，却一直没有想起要对对方负责，那该多么唾弃他啊！

　　一想到族人或许会责怪他，甚至惩罚他，更严重将他驱逐出族群，江纤尘心中惶恐不安。他无措地看着顾明允，组织了许多话语，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顾明允避开他的眼神，面色平静地看向窗外，对大楮说：“有些热，打开冷气。”

　　大楮一看，果然顾先生的耳朵都热红了，连忙把冷气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