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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同袍之谊 ...

  •   夜过风无痕,吹落花满地。

      晨起纪瞳与肖湘像一对老夫老妻般用过早膳后,纪瞳说要回纪府一趟,肖湘本想着一道随行,纪瞳有所顾虑。此行毕竟是回府整理行装搬入肖府,她嘴上说着怕肖湘受累,实则害怕肖湘若是入了她的闺房,发现些姑娘家的物什露馅,于是婉拒了肖湘的一腔热情。

      眼看着肖湘脸上不太愉悦,纪瞳附在她耳边言道:待忙完,带你出府游湖。肖湘这才稍稍释怀些。

      纪瞳离去以后,肖湘问身旁的小翠:翠儿,我是不是不该这么黏着他。也不知会否惹他烦。

      小翠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望着肖湘:小姐,你变了。

      “何以见得”

      “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可自遇纪小公子相识,你总是患得患失,你与他都已订亲了,难不成还怕他跑了,我的好小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纪小公子是真的将你放在心窝子里疼的。”

      “翠儿,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可......将来你有心上人你就懂了,走罢,该去学堂了,不然夫子又该说我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

      纪瞳回府收拾了一整车的行装,遣散了一些家丁,纪府丫头本就不多,一来纪蕴清俭惯了,除纪家护卫队外,只有四名丫头,后厨便占了三位替大厨子打下手,剩下那位则是专门替纪瞳浣衣的丫头琉璃。

      琉璃也是前两年纪瞳来丰京以后,纪蕴亲自挑选入府的,丫头实诚,主家说什么听什么,纪蕴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以致于这一用便用了两年半,入府时丫头刚满十四,如今倒是长开了,出落的越发水灵,偏她朴实惯了,不喜言语,纪瞳倒是从未与她过多接触,每每沐浴过后,琉璃便会自觉的取走纪瞳换下的衣物去浣洗。

      纪瞳平日里不喜欢有丫头伺候,所以一天下来,她算是做着最闲的差,领着与家丁相同的月钱,家丁都羡慕不已。如今见纪瞳要带着她入肖府,自是顺从应下,毕竟家中还有位小她两岁的弟弟需要看顾。

      纪瞳整理好后,领着琉璃与纪小风刚一踏出府门,便见一辆官轿落在了府门口,随行的最少不下十人,抬轿之人不多不少正好八人,轿内的人待压轿以后,捏着兰花指双手捧着一卷金黄的卷轴踏出了轿子,嘴上还用着极尖细的嗓音喊道:“小孟子,快些扶住咱家”

      小孟子领命谄笑着躬身扶住那人道:“王公公,您慢着点,小心台阶”

      纪瞳站在府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拾阶而上。

      “纪蕴纪大人可在?圣旨到,尔等众人速速去请纪大人接旨。”王公公见门口站着的除门卫外还有两位公子一位丫头,遂对纪瞳一行说道。

      “公公里面请。”纪瞳一愣过后,低声垂眉请王公公先行,嘴上继续说道:“家父已辞官回乡”任他如何琢磨也没想到,这人竟是来传圣旨的公公。

      “那就由你替令尊接旨罢”王公公踏入前厅的院内便转身言道。

      纪瞳眉心轻皱,轻甩下袍,依言跪在王公公所捧着的圣旨正前方。其余众家丁见纪瞳已跪下听旨,纵使第一次见此场景,也都有模有样的跪了一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纪氏一族自先祖皇帝始便担下粮官一职,历朝三代从无辞官一说,先祖皇帝有遗训在先,朝廷众官职皆可易姓,有能者取而代之无甚大碍,唯粮官一职,只可姓纪。今宣纪蕴殿前议事,如有违者,以欺君之罪论处。钦此。”王公公念完圣旨便轻轻合上,等候纪瞳接旨。

      “纪氏子孙纪瞳替父接旨。”纪瞳低垂的眉头像是在与自己今后的人生做斗争,从听到旨意里的内容起,便重复着拧眉,舒展的动作,直至旨意宣读完毕,她的眉心终于是妥协一般舒展开来,支起弯着的腰身,抬起垂放在地上的双手,举过头顶将圣旨接入手中。

      “众人起身罢”王公公尖着嗓子对着跪了一地的家丁说道。

      纪瞳让众人散去后,站在王公公身边轻声问道:“公公可是姓王?”她方才确实有听见那名小太监如此唤他,如此一问,无非就是想与这位公公拉近一下关系。

      “咱家正是姓王,王于兴师之王是也。咱家是随在圣上身侧的,纪小公子,你祖上可是有得罪过先祖皇帝?”王公公见纪瞳眉目清秀,姿态极低,对她颇有好感,忍不住便多嘴问了一句。

      “王公公,实不相瞒,我只知祖上与先祖皇帝有过同袍之谊,得罪一说尚未有听过。您请稍候,我嘱咐下人一声,这便随您入宫面圣,怠慢之处还请王公公见谅。”

      王公公人倒是很随和,等候在一侧,待纪瞳与纪管事嘱咐完将车上行李及琉璃送去肖府安顿后,才领着纪小风随他一道出府,二人策马随在王公公的轿旁,不紧不慢的往宫内而去。

      王公公领着纪瞳与纪小风入了宫门,径直往御书房行去。

      每日间下朝过后,宣威帝魏思安便会在御书房批复奏折,处理政事,说他勤政爱民一点也不为过,已过不惑之年的他威仪尽显,纪瞳进了御书房后,只远远扫了他一眼便垂着眉头随在王公公身后往内行去,这是她第一次面圣,略微将宣威帝与纪蕴做了番对比,她暗叹了口气,自家爹爹只是个正七品的小官,上首的却是掌管万里河山的皇帝,明明年龄相仿,爹爹却已鬓角含霜,而皇帝仍旧精神奕奕,哪有半分不惑之年的模样,果然还是做皇帝好。

      “皇上,粮官纪蕴纪大人之子纪瞳奉旨面圣,人已带到。”王公公说完便走到了宣威帝身侧候着。

      魏思安也不抬头,待批复完手中的折子,才搁下笔:“纪瞳?你爹爹纪蕴呢?”

      “禀皇上,我爹爹已告老还乡,还望皇上恕罪。”纪瞳站在下首,头也不抬的说道。

      “恕罪且不说?你见朕为何不跪?”魏思安挑眉,不怒自威的神态瞧在王公公眼里,忍不住替下首的纪瞳捏了一把汗。

      “纪小公子,还不快快拜见皇上。”怪只怪他,刚刚见宣威帝还在处理政事便没有让纪瞳出声行跪拜礼,这下他是更加坚定了几分,纪家过去定是得罪了开祖皇帝,否则为何到了今时今日皇族后人还要故意为难纪氏子孙呢。宣威帝往常可不会这样对待臣子的。

      纪瞳撩起下袍,依言对魏思安行跪拜礼,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过她不是男儿,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既然要入这庙堂,岂是自己想不跪就能不跪的。纪小风自然也不例外,额间浸出一层细密的汗水,都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他虽然武功高强,可怎么也强不过一朝天子,唯有放下身段,参拜君王。他怕只怕那人突然间一个心情不爽,给纪家安个什么罪名,以往没有见到过天子,还不觉什么,如今龙威压顶,方知何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道响亮的声音传来,魏思安睨了眼跪地行礼不敢抬头的二人,轻声说道:“平身罢。”

      “谢皇上”二人起身捋顺衣袍,依旧将目光投在地板砖上,菱形的赤色地砖让纪瞳心里微微舒坦了些,不复先前的紧张。

      “纪瞳,你父亲何罪之有,你且抬起头来说说看,若言之有理我便绕了你纪家一众人等,若你胡言乱语我便夷你纪氏三族。”魏思安站起身,自案几前走出来,一步一步向纪瞳二人走去。

      王公公眼内闪过一丝不忍,额间与纪小风额上浸出的薄汗有的一比,他看了看魏思安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伺候了几十载的人,今日变得连他都不认识了,这还是那个爱民如子的天子吗,平日里若有官员告老回乡,他还会和颜悦色的慰问一番言说:爱卿为我大魏朝奉献毕生心血辛苦了,此番回乡一路走好,若有甚要求大可提出来。可现在这番,简直让他觉得宣威帝是个草菅人命的昏君。思及此,他咬了咬舌,哪怕只是在心里思索一番,他也觉得如此腹诽帝皇,实乃不妥。

      纪瞳抬起头望向魏思安,魏思安也正打量于她,她忍住小腿肚上的酸软,铿锵有力的言道:“家父其罪有三:其一,不该对皇上大不敬,在皇上未批准他辞官回乡时,先行离去。其二,不该藐视朝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各级官员效仿于他,后果不堪设想。其三,不该将个人私情凌驾于国法之上,应当舍小家为国之大家谋福祉,哪怕为我朝奉献半生抛妻弃子也应甘之如饴直至寿终正寝。”

      纪瞳说完便不再言语,眸间毫不示弱的直视魏思安,魏思安心下觉得这纪家小子倒是个胆色过人之士,年龄尚且不待及冠,这一番话却说得有理有据,让他生不起罚纪家之心,这其一其二确实说的在理,可这其□□倒像是在为其父辩白。

      纪蕴一生为官清廉,入京数载,未曾嫁娶,原来却是抛妻弃子的戏码,可若真是抛妻弃子,何以又不再另娶,何以这唯一的孩子又对父亲维护有加,想必是另有隐情罢。他是昨日散朝以后查阅纪蕴递上来的奏折,方知晓庙堂里竟还有这号人物,遂派内官将纪蕴生平调查了一二,这不查不要紧,一查还查出来一件不得了的事。

      他思忖着若不是纪蕴的这份辞官奏折引来他一番探查,他还不知道,这纪氏先人曾与先祖有过同袍之谊,更甚者还有过割袍断义的后续。他也只在遗训中获知一二,详尽事宜却没有记录在案,只那遗训末尾的一句话引他深思:魏氏天下,纪氏有功,后代子嗣,谨遵遗训,任谁即位,护其子孙,但有违者,不入皇陵。

      今日魏思安说这番话不过就是想为先祖出口恶气罢了,既然都已割袍断义,何必还要护其子孙呢。

      纪瞳见魏思安锁着眉来回踱步,却是未说一句话,她心里暗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打要罚不如爽快点,也好借此看清眼前的九五至尊到底是个什么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同袍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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