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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我思古人 ...

  •   却说纪蕴一行三人,快马加鞭,一路疾行,倒是比预料之中早上半个时辰赶回了故土蓝田县,暮鼓已经敲响,夜幕即将来临。

      纪家的祖宅一直都有请管事的打理,以至于纪蕴刚扣响铜锁,便有人急步赶来打开了大门。

      匆匆用过晚膳后,纪蕴便收拾一新踏出了府门,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不似丰京城里那般繁华似锦,却也多了些别样的安逸,纪蕴轻轻叹了叹气,往纪瞳外祖家走去。

      “你来了。”纪柳氏鬓边已是白发,见厅堂端坐的纪蕴虽已等上了许久,却丝毫未显不耐,言毕微微叹了叹气。

      “是的,老夫人身体可还健朗?”纪蕴见纪柳氏已落座,轻声问道。

      “还算无虞,可是来看卿儿的?”。

      “恩,我此番回来便不走了”

      “那瞳儿呢,她可有与你一道回来?”纪柳氏说到纪瞳的名字时,眉目间尽是爱意,毕竟是在她的照拂下长大的孩子。

      “她留在了丰京。”

      “罢了,随我去祠堂罢”

      纪柳氏拄着龙头杖先行起身,步履蹒跚的往祠堂走去,纪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纪柳氏将人带进去后,便返身关上了门,往内苑行去,独留纪蕴跪坐于蒲团上。

      “卿儿,我来看你了,你可还好,是否已托生到了一户好人家”纪蕴轻轻的喃道,像是纪芳卿此时就在他对面听他唠叨一般。

      “卿儿,当年你一纸休书断了我们之间的牵绊,你可知,我从未将你忘记过,你说做你夫君会连累我不得善终,如今我身康体健,你却已魂归黄土,这世间之事哪有个准数,你却偏要一意孤行。”

      “我们的瞳儿即将年满十八,可我不想等她满十八周岁再回来,我依你之言将她留在了丰京,未来是否会如你所料一般,我不知道,我只求她能平安度日。卿儿,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直到生命终了。唯愿来世你会等我,下一世,希望你莫再拒绝我的情意,就算会因你背上业障,我也不怕。”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纪蕴唱罢,眸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滴滴坠入蒲团上,复又消失不见。

      “我常常怀念你我在一起的年月,那时候,你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家,说好的青梅竹马,此生不负,携手共度,你却因那巫术失了笑容......更失了性命......”

      纪蕴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低了下来,不知在祠堂跪坐了多久,等他返身离开回祖宅时,天上星光黯淡,路上街灯昏黄,只够照亮脚下的路。

      纪蕴走着走着想起纪芳卿休夫那年的往事,那一年他还不知道纪芳卿为何性情大变,那一年他甚至不知道纪芳卿已怀有身孕,直至心灰意冷的他去了丰京城数载,又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入朝为官,前两年才收到纪芳卿寄来的亲笔书信,方知晓一切。

      三十三年一因果,看破古今无处躲,业障缠身夫背祸,身死魂消业障破。

      最后这一切的因果落在了纪芳卿身上,卿本佳人,奈何薄命。

      若不是还有个纪瞳让他牵挂,他想,早在两年半之前,纪瞳跑去丰京城告诉他,纪芳卿已身死的那一瞬,他就已追随她而去了。

      纪蕴躺在床上久久无眠,一边追忆着逝去的亡妻,一边又惦记着纪瞳可会因此记恨于他。

      可他已让纪芳卿孤独了那么多年,加之昨日一早纪瞳趁他迷蒙之际说的那句话,他便生出了不顾一切也要回乡的念头,哪怕余生守在纪芳卿墓碑前陪着她也好。他从未问过纪瞳当年看到他时为什么没有一句怨怪,反倒对他很是亲昵,想来是纪芳卿在孩子面前一直未说出实情,只当他是因公务缠身,必须要待在丰京。

      ---------

      丰京城,肖府内,夜已深,人未眠。

      这未眠人还不止一人。

      小翠累了一夜,鞋都快踩破了,又是陪着肖湘纪瞳出门逛夜市,回来以后又给肖湘准备沐浴所需的浴汤,虽然不需要她动手,有年轻力壮的男家丁代劳,可也架不住自家小姐兴奋的在院里来回踱步,她也只好跟在身后来回踱步。忙至亥时过半,肖湘总算是回了闺房睡觉,她才得以回自己的小窝入睡,可惜太累的原因,又加之想到自家小姐与纪家公子甜甜蜜蜜的样子,她感叹也不知何时才能遇到自己的良人,这样便不用羡慕她二人的爱情了,于是想着想着,她便更睡不着了。

      肖湘为何兴奋,一来纪瞳住在了她隔壁,二来还是因为纪瞳。夜间出门逛夜市时,有些尚未婚配的闺阁小姐,见纪瞳相貌不凡仪表堂堂,便上赶着来搭讪。纪瞳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昭告旁人,他已有婚约,而自己便是他的小娘子。尽管白日里两人已订亲的事在府里传了个遍,甚至还有下人说,纪瞳甘愿做肖府的上门女婿,这在官宦人家简直是奇耻大辱,可纪瞳见她斥责下人造谣生事反而还安慰她:只要能娶你,别说是做上门女婿了,做牛做马我也愿意。订亲一事府人皆知也就罢了,现下纪瞳带着她招摇过市,不就是为了昭告世人,他已心有所属莫再打他的主意,这一切怎能不让她兴奋呢。

      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甜言蜜语或许是爱情的保鲜剂,可对于肖湘来说,她最想要的就是纪瞳无论何时都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二人的关系,最好能让满丰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纪瞳非肖湘不娶,而她肖湘也只嫁纪瞳一人。

      肖湘这夜自然是半点睡意也无,躺在床榻上的她,脑海里晃过来晃过去都是纪瞳那张俊俏的脸,心里更是跟抹了蜜一般,甜得都快溢出喉间了。嘴角更是时不时微微扬起,这叫她如何能够入眠。

      要说这纪瞳,为何睡不着,可不就是因为还未沐浴嘛。能与肖湘隔墙相望的住在一个府上,自然是千般好万般秒,可这会琢磨起沐浴一事,她倒是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早先她怎么就没想起这茬呢,现下夜已深,她也不好再提出回府一事,纪瞳一边解胸前的白色束带,一边垂头丧气的想,若自己是男儿身,哪还需要顾忌这许多。男儿身......纪瞳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办法。

      纪瞳又将束带系好,抱着换洗衣裳,三步并作两步往十三的院落走去。

      好家伙,这二人竟然又在月下对饮,纪瞳扬了扬眉,清了清嗓。

      “十三,小风,实在抱歉,扰了二位的雅兴了”

      “纪公子说笑了”十三将酒杯放下,站起身来招呼纪瞳:“纪公子若不嫌弃,不如一起饮上两杯。”

      “不了,不了”纪瞳站在院门口,将衣服藏于身后言道。

      纪小风抬着步子走到纪瞳身旁,轻声问:“公子,可是有事?”

      “小风,我想去沐浴,你带我去浴室,顺便......”

      纪瞳在纪府时都有专门的浴室,纪小风一时间倒是没有想起这事来。见纪瞳神色有些尴尬,顿时便明白了,这顺便后面所要说的便是放哨二字。

      纪小风了悟,跟十三说了一声,便带着纪瞳去了就近的男浴室。

      这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沐浴一关。至于换洗衣裳,往常在纪府都有专门的浣衣丫头,这肖府嘛,自然是不能让下人动手洗自个的衣裳。

      纪瞳琢磨着明日得回纪府一趟,府里众人该遣散的遣散,该留府里看家的继续留府里,另还得把浣衣丫头带过来,这换洗衣物银钱之类的也未带多少,统统都得搬到肖府来。

      这会纪瞳倒是开始长远计划开来,她是真的打算在肖府一直住下去了,毕竟这样一来,也算提前实现了她想与肖湘朝夕相对的心愿。

      早先她本以为纪蕴让她打包行李又是要出门,谁会知道竟然是把她往肖府送,自个倒是辞官归故里了呢。

      纪瞳眉头皱了皱:爹爹,你可是听到我说的话了?如此一来也好......

      许是想通了,纪瞳慢慢的阖上了眼帘。

      隔了几道院墙的十三院处,二人继续未饮尽兴的桃花酿。

      美酒佳酿醉人心,清风袭来扰人魂。

      十三酒过微醺的脸庞扬起淡淡的笑意:“小风,能认识你真好。”

      纪小风微眯了下眸子,复又恢复正常:“十三,夜已深,你醉了,回房歇息罢。”

      十三有些气恼,每次想与纪小风说几句肺腑之言,他就开始转移话题:“我没醉,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不想睡觉,睡也睡不着。”

      纪小风见十三摇晃着肩膀,轻轻探手过去将他的肩扶正:“那你说,我听着”

      “小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好像......”十三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声,一把推开纪小风的扶在肩上的手,往角落上的痰盂处走去,腹中翻江倒海一阵便尽数入了盂内。

      纪小风为他顺完背后,将他扶在石桌旁又开始喂他喝茶水醒酒。茶水顺着十三的嘴角微微流向下巴处,纪小风丝毫不介怀的替他拭去茶渍。见十三已阖上了双眸,纪小风勾了勾嘴角,一把将人捞入怀中抱向卧房。

      十三朦朦胧胧中觉得自己像是睡在了暖炉旁,那暖炉像是要灼伤他的皮肉,他想伸出手脱去外衣,让温度降下来,结果动了动手,半点力气也使不上,直到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十三,怎的,可是哪处不舒服?”

      纪小风松开窝在自己怀里的人,撑起半个身子望向黑暗中的十三,十三依旧闭着眼,嘴上却很诚实的说道:“热”

      “那我帮你把外袍解下来罢”耳边是纪小风的声音,十三无条件的信任他,轻应着:恩。

      身上的外袍得以解开,十三舒服的呼出一口浊气。总算是散去了周身滚烫的热意。

      纪小风见十三又睡了过去,轻笑一声:十三,若是我带你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你可会怨我。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清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也许只有时间能证明他今日所言,是怨是喜总有一天他要听十三亲口对他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我思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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